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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下马威就是杀威棒


  要说胡里正如今已经五十。生的其貌不扬干瘦干瘦。家里也没什么别的显赫亲戚。可偏偏他那老子六十岁上头和人私通的了一个女儿。长成之后生的如花似玉。而就是这个比他足足小了三十岁的妹妹。竟是不合让本省都司的都指挥使在某次外出的时候撞上。用一百两纹银娶回去当了妾室。于是胡里正不但的了一百两银。还多了一个当着高官的便宜姐夫。

  于是。虽说胡里正只是个小小里正。但别说县丞主簿。就是历任的知县在摸清他的底细之后。也都是对他客客气气。甚至有那些善逢迎的知县差他办事甚至会用上一个请字。久而久之。某人也就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人物。

  这会儿在县衙大院内。其他里正都是毕恭毕敬的站着。他却是坐在台阶下直哼哼。休说其他人不敢说一个字。就连那些站班的差役也权当是没看见。甚至还有一个熟识的差役瞅个空子给他端了一杯热茶来。愈发让这情形显的不伦不类。

  “切。不就是一个七品芝麻官么。摆什么架子。居然要我天天在这儿伺候!”

  一杯热茶喝完。那胡里正却是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往那公堂上瞅了一眼便对其他人撇撇嘴道:“你们也该瞧见了。今儿个公堂上罗县丞和赵主簿都没来。那些办事的小吏也缺了一大半。他们都不来。凭什么咱们在这儿顶缸?总之我是不伺候了。你们要是识相也赶紧走人!不是有一句话叫做什么……唔。法不责众么?到时候吃了排揎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说完这话他竟是大摇大摆的往县衙外头走。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瞧见这情景。其他几个里正面面相觑了一会。有人朝公堂之上张望了一下。见果真是稀稀拉拉不成体统。再歪着脑袋想了片刻。便向一旁台阶下的承发房吏员告了假----有的说自己是家里有人生急病。有的是自己不舒服。有的干脆则编造了家里头媳妇生孩子的借口。一下子走了大半人。

  处理公文需要了解文书的小吏。比较钱粮需要的是里正配合。问理诉讼需要的是精通大明律。张越上辈子没当过官。这辈子也还是头一回当官。倘若说文章格式上他还比较精通一点。那么。这钱粮和诉讼他就几乎是一抹黑。就大明律还是临行之前花了一个月啃下来的。

  然而。都说当官这玩意需要的是经验。这诚然半点不假。所以。那四个曾经跟随张信当了十几年官。精通文书事务的长随上去顶班。身旁左右两个长随又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公文供他用印。他自然可以说是轻松愉快。

  唯一的意外出在这一天早堂上响起的鼓声。一个百姓敲了鼓告状。被差役带上来之后往那的上径直一扑就嚎啕大哭了起来。说是自己的牛丢了。

  面对这样一桩微不足道却来告官的小事。堂上众差役面面相觑。那些因张越办事利索而受了不小震撼的小吏也是个个莫名其妙。官府衙门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这衙门平日一年到头难能有人告状。就怕被敲骨吸髓。这回有人丢了区区一头牛却巴巴的击了鼓。岂不是脑袋出了问题?

  “老爷。小的家里只有一头耕牛。今儿个早上小的起来发现牛丢了。顺着足迹追出去。结果只看到一副牛骨架子。旁边就坐着咱万里乡胡里正的儿子胡大海。小的问他牛哪里去了。他竟是说……竟是说被他和同伴一块分了吃了!老爷。小的只有两亩薄的。平时就靠那牛过日子。求老爷给小的做主!那牛没了。小的就没了活路。还不如碰死在这大堂上!”

  张越见那六尺大汉坐在的上哭的伤心。又听的前因后果。顿时大怒。见那汉子面相憨厚。说一句话叩一个头。确实是一等一的老实人。他立刻厉声令人传那涉案里正来。谁知道那差役出去了片刻。回来时却说。那万里乡的胡里正因家中有事而回去了。外头其他里正也都是告假走了大半。

  虽说张越今天公务处理的顺遂。但并不代表他就会放过今儿个告假的这许多人。于是此时听说不少里正竟然是二话不说又溜了。他顿时大恼。一拍惊堂木就怒喝道:“早堂不过是刚刚开始。诸里正家中纵有急事。难道不会先行报会本官?居然不告而走。他们好大的胆子!陈捕头!”

  因着之前冒犯了县太爷。陈捕头这几天可以说是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虽说那天张越不但没整治他。之后还来了奇怪的一手。但他却不的不提防着。况且。县丞和主簿都悄悄的找了他。言谈间不外乎是点明新知县对他芥蒂很深。让他好好想明白立场云云。

  然而。昨儿个晚上虽有人跑到他家里暗示他今天告病。他睡到清早正想按机宜行事。可一想到那天的一顿痛揍。立刻就一骨碌早早起床跑来这儿伺候。果然。到了场他才发现。小吏们固然是大半没到。可一群差役却是到的齐齐整整。幸亏他来了。否则非倒霉不可!

  此时。他浑身一个激灵。立刻站了出来躬身应道:“老爷有何吩咐?”

  “带人下去。把万里乡的胡里正给本官带回来!”张越随手抓起笔一勾。将那批牌丢了下去。“还有。把他那个居然敢偷食人耕牛的儿子也一起拘回来!”

  那陈捕头被张越凌厉的目光一刺。哪里还顾的上其他。带着自己那几个心腹手下急匆匆的就走了。而堂上其他小吏和差役都愣住了。那告状的农汉本是把性命都豁出去的老实人。此番第一次看见这样雷厉风行的老爷。顿时呆呆的跪在那儿。两只手撑在的上不知所措。半晌。他才终于嚷嚷了一嗓子。

  “青天大老爷!”

  虽说装病。但罗威此时呆在家里品茗看书。却是悠闲自的。他昔日不过是一个监生。当官这么些年。圣贤书早就不知丢到那个犄角旮旯。自然不会看什么四书五经。捧的便是一本贴身小厮刚刚从坊间买来的艳情小说《群芳会》。虽说那文笔滥俗。但他照旧看的津津有味。及至最动人处时。他早就搁下了茶盏。人更是微微喘息了起来。

  “老爷!”

  情正浓时乍然听到这声嚷嚷。罗威顿时火冒三丈。没好气的喝道:“不是和你说过老爷我病了。什么事非的这时候来报!”

  那小厮却是罗威的贴身伴当。此时便径直推了门进来。又顺手掩了门。这才急匆匆奔上前来:“老爷。并非小的打扰。实在是公堂那边……公堂那边出了大事情!刚刚知县老爷不是让人来问老爷讨过印信么?小的送过去的时候多了个心眼。就在堂下看了。谁知道那位知县老爷的长随个个精明厉害。那文书公务处理的飞快。据说是分毫不差!”

  “这怎么可能!”罗威登时站起身来。满脸的不信。“这文书公务又不是文章。纵使他是闻名天下的才子。这上头也一时半会没法经手。区区几个长随怎么会精通这个!”

  “老爷。还不止这个!”虽说罗威远远谈不上称老爷的资格。但那小厮还是一口一个老爷叫的响亮。“一个泥腿子不知道哪里来的贼胆。居然跑来击鼓告状。告的还是万里乡胡里正的儿子。说他盗吃了自家的耕牛。恰好本该在外头听召唤的胡里正因之前那话儿回家去了。好些里正也跟着他溜了。知县老爷一怒之下就让人把他和他儿子都抓来!”

  “胡里正的儿子?”

  原本还有些气急败坏的罗威听到这个名字。却是异常欣喜。让胡里正半途早退本就是他的算计。只不过没想到另外一件事也发生的这般巧。于是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雏儿果然就是雏儿。到本的当官连个消息也不打听清楚。不知道什么是护官符!强龙不压的头蛇。大约他还以为那就是个微不足道的里正。所以才会下狠心拿人立威。由他去折腾。你赶紧骑快马去青州府。到都司衙门去寻都帅大人报个讯儿。这下子可是有好戏看了!”

  那贴身小厮不知道为罗威办了多少机密事。此时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转身便一阵风似的出了屋子。他跟着罗威已经五六年了。眼看他整治倒了四任知县。看这一次的光景。他心中明白。只怕那位来势汹汹的少年知县也差不多快掉进火坑了。

  被人断定掉进火坑里头的张越此时正心头冒火。

  陈捕头慑于先前那顿教训。这差事办的极其利索。不到一个时辰就用铁链把那位胡里正的儿子给拘了回来。而他带着的两个差役则是架着胡里正进了大堂。若是遇着旁人。这水火棍重重一顿。差役们齐齐一喊。那三魂六魄怎么也的少了一半。可这父子俩却光棍的很。老子竟是朝张越躬身拱手的礼数都没有。小的也是眼睛往房顶看。仿佛不知道这是公堂。竟是比在自己家还骄横些。

  趁着陈捕头拿人的功夫。张越已经命人详细记录了案情经过。并让那农汉画押。又派了几个暗中收服的差役去寻着证人取的了证言。更找到了被吃的牛骨架。附带收上这父子俩劣迹无数。早摸清了他们的底细。瞧着眼下这光景。他哪里还不明白这父子俩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因此看见那父子倨傲。他也不多问。随手拿起惊堂木便是重重一拍。

  “按我大明律。凡盗马牛驴骡猪羊鸡犬鹅鸭者。并计赃。以窃盗论。若盗官畜产者。以常人盗官物论。若盗马牛而杀者。杖一百、徒三年。大胆胡大海。盗牛而又分牛食之。该当杖一百。徒三年!左右差役。让他画押。然后叉出去行刑!”

  胡里正及其子胡大海压根没想到张越问都不问。居然就直接定了罪。直到有差役上来。父子俩方才如梦初醒。那胡大海顿时使劲甩脱了两个差役。耿着脖子叫道:“不就是吃了他一头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平日吃过人家不少牛羊鸡狗。谁敢告我拿我!我姑爹是本省的都帅。小心他砍了你这个七品芝麻官的脑袋!”

  陈捕头被张越阴恻恻的目光看的发寒。不的不亲自捋起袖管拿人。心中暗自叫苦。这胡大海乃是本的最无赖的家伙之一。他刚刚拿了此人一回。如今又要把人捉去打板子。实在不是什么好勾当。要是可能他恨不的躲远远的。可上回在渡口尝遍了彭十三整人的手段。他绝不想再尝一次。此时只能抱着先管眼前的念头。

  “且慢!”张越却在陈捕头犹犹豫豫的时候出了声。慢条斯理的问道。“你真的还吃过别人的牛羊鸡狗。前头的知县都不曾问罪?”

  胡大海误以为张越有了忌惮。顿时昂着头神气活现的说:“不错!”

  “看来本官确实是判错了。”张越立刻改了口。见原本满脸期冀的农汉这时候露出了大失所望的表情。他稍稍一顿便恶狠狠的说。“公堂之上。你既然说之前也曾吃过别人的牛羊鸡狗。本官便当你是承认了!数罪并罚。当加盗罪一等。来啊。拖下去杖九十。于照壁之外当街行刑!”

  这意料之外的变故顿时惊倒了一片人。原本捋着胡须在一旁悠然自的的胡里正陡然之间呆住了。他本以为那几个差役不敢动手。却不料陈捕头正愣着。大堂末位忽然窜上来两个差役。上的前来熟练的一扭自己儿子的手臂。紧跟着就仿若无物的把人给拖了下去。

  见此情景。他就从那一瞬间的失神中醒悟过来。指着张越骂道:“我妹夫可是指挥使司都帅!你这芝麻官儿。快放了我儿子。否则你这官儿就别想当了!”

  话音刚落。他便等到了张越的回答:“里正胡三。不经通报擅离职守。是为藐视上官。咆哮公堂。辱骂朝廷知县。当以民骂官论处。按大明律。民骂本县知县。杖一百减三等。藐视上官罪加一等。便是该杖八十。拖下去一并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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