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正邪一念间

　　常记险峰柳绿花红，谁知江湖荆棘丛丛，

　　是非黑白阴阳颠倒，人心丑恶犹胜险峰。

　　这客栈后院中本就宽敞辽阔，此时在众多火把照映下，更显通明。

　　云天翼心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些人看来是早有准备，定要置我于死地才肯罢休，只可惜白长老枉自送了性命。

　　众人手持火把，见云天翼呆立不动，谁也不敢先行上来发难。

　　就在此时，众人后走来两人，这二人身穿青布长袍，胸前金丝银线各绣一条飞龙，云天翼看时，知道是灵水宫四大长老中的两个，却见这二人脸上不遮清布，脸色黝黑，在火把照耀下更显油亮，留着上下短须，不怒自威，却各自瞎了一只眼睛，都用金片遮住，缠至脑后，又略显滑稽。

　　云天翼知道这二人是龙在野和龙遨海无疑，两只眼睛是黑白兄弟掉入悬崖前发暗器所伤，想到此一节，他心中犹如奔雷滚滚，即刻便要发作。

　　“白长老是你们所杀？”云天翼面无表情，冷冷问道。

　　龙在野道：“是。”

　　“我那黑白二位兄长是你们所害？”

　　龙遨海狠狠道：“我二人各失一只眼睛，他们便是粉身碎骨也不解我恨。”

　　云天翼不再说话，不慌不忙走进自己房间，众人便要上去发难，龙在野抬手制止，任云天翼自便。

　　云天翼走到自己屋中，取了那柄长剑，地下那小二尚自哀嚎不止，云天翼抬起脚来，一脚踏在他胸口，这一脚力道极大，足有千斤，那小二口喷鲜血，登时毙命。

　　龙在野和龙遨海见云天翼出手如此毒辣，心中不免诧异。众人一见，却都吓得后退几步，不敢向前。

　　龙在野道：“你只要跟我们回灵水宫，可以免动干戈。”

　　云天翼没有答话，缓缓拔出长剑，斜握手中，众人又后退进步。

　　龙在野和龙游江对视一眼，也随众人退回院中开阔处。

　　云天翼左手丢下剑鞘，踮脚跃起，手中长剑回旋转动，嘶鸣不已，有如龙吟，直取龙在野和龙遨海的眉心。

　　他二人见是“赤焰剑法”心中也不恐慌，只因罗义青是天云派赤炎剑法的嫡传人，二人时常与他拆招，再熟悉不过。

　　只见龙在野和龙遨海左右闪过，两人回首各出一掌，云天翼双脚格开，左右剑花急速闪动，那二人万没想到他变招如此之快，只得各退一步。

　　两招过后，龙在野和龙遨海便觉眼前这少年已不同往常，出招极快又毒辣，心中不免惶恐。

　　云天翼落在二人中间，横剑在胸，双目紧闭，冷冷道：“今日来个了断吧。”、

　　龙在野见他这样说话，定是下了必死之心。

　　龙遨海却不管这些，狠狠道：“找死。”说罢，抢身上去，双掌齐至，云天翼横剑展臂，甫一翻身，身体横在半空，长剑直指龙遨海胸口。

　　江湖争斗，用武器大有讲究，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龙遨海双掌未至，云天翼长剑已到，掌心对剑心，二人各用内力，速度极快，龙遨海见势不妙，想要转身已然迟了，如要变招也已不及，此时眼看手掌就要刺穿，龙在野却在云天翼身后突施一掌，抓住云天翼一只脚，云天翼心中一慌，回转剑锋，只听“哧”的一声，这边龙遨海的衣服被回转的剑气划下一块，龙在野见云天翼回转剑锋，单手用力下压云天翼的脚掌，哪知云天翼剑尖抵地，借力使力，又是回旋一剑，力度角度没有丝毫差池，龙在野也没想到竟能精准如斯，眼见剑锋碰不到自己手臂，却被一股锋利的剑气划破手臂，立时鲜血崩流。

　　龙遨海惊魂未定，龙在野也是诧异非常。

　　龙在野手捂伤口，问道：“你这这把剑，是从哪里来的？”

　　云天翼哪里答话，向前一步，一招“烈焰腾峰”自下而上拔地而出，龙在野知这把剑非比寻常，即从众人手中拿过一把朴刀，“当当当”连攻三下，都被龙在野格开。

　　龙遨海也拿出一柄长剑，侧面出招而来。云天翼左右被困，脱身不得，情急之中使出“归海刀法”中的一式“百川争流”。

　　刀法和剑法大不相同，剑法温文尔雅，招式开合有度，进退有方，讲究气神合一，以刺、抽、提、带、格、击、点、截等为要诀，刀法却不讲究气神合一，以扎、斩、劈、扫、割等为要诀，只要力用千钧，招式独到，手法快捷，就难以抵挡。

　　此时云天翼心神已乱，剑法精要已然使不出来，这一式刀法使出，却尤为得心应手。

　　云天翼贯气与剑，聚力与手，这把剑又十分沉重，使将起来倒比朴刀还要顺手，一招“百川争流”使出，龙在野手中朴刀正欲格开，“哐当”一声，手中的朴刀段为两截，云天翼顺势又供两招，一招“激流滚石”横推出去，以剑作刀，龙在野无力抵挡，连退几步。

　　这边龙遨海手持长剑背后袭来，云天翼一招“倒挂金钩”仰头制住，龙遨海手中长剑也应声而断，云天翼顺势又是一招，直刺龙遨海的胸前，龙遨海用手中半截短剑挡在胸前，不偏不倚恰好挡住云天翼的长剑，云天翼见机不可失，剑锋向上，使出“撩剑式”，一剑刺入龙遨海的胸腔正中。

　　龙在野大喊一声“二弟！”龙遨海扑通一声横躺在地，抽搐不已。

　　云天翼道：“该你了。”

　　龙在野喊道：“还不上？”

　　余下众人哪里敢动，各个弓腰弯背，跃跃欲试却不敢向前、

　　龙在野踮脚跃起，云天翼听得“嗖嗖嗖”几声响，料想龙在野必发暗器，此时天云功运转不及，一只银针正中肩头，顿时疼痛难忍，单膝跪倒在地。

　　龙在野心系兄弟，不敢再战，轻轻跃起，落在龙遨海身边。

　　众人见云天翼跪倒在地，纷纷持刀往前，云天翼强忍疼痛，长剑撑地，一跃而起，一套“归海刀法”使将完毕，招招见血，步步杀人，仗着手中长剑威力，只过了半刻，院中就已尸身满地，鲜血横流。

　　打斗间，龙在野来看龙遨海伤势，只见龙遨海平躺在地，气息粗重，胸前流血不止，龙在野点住他汇海、大椎等穴道，鲜血方住。

　　龙遨海轻声道：“大…哥，我…先走……走一步，你…告诉…水帮主…，水灵宫……有…有变，那…那把……剑……。”

　　龙在野面色凝重，道：“二弟，我知道，那把剑是……。”

　　龙在野这边一句话还未说完，龙遨海就已气绝身亡，撒手归西了。

　　云天翼见龙遨海已死，心中又不免不忍，但见龙在野如此伤心，心中又莫名的痛快，想起黑白兄弟和星儿、五师公死时，自己伤心欲绝的时候，别人终能体会了。

　　云天翼此时周身无力，却强打精神，道：“龙大，你走吧，倘若今后再遇见，生死方休。”

　　龙在野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不愿答话，抱起龙遨海的尸身，跃上房顶，远去了。

　　这时院中遍地火把兀自燃烧，满地尸体横七竖八，鲜血流到火把上发出“呲呲”的声音，云天翼持剑站立，环望四周，只觉得凄凉一片，心中委屈万分。

　　自他下山来，见惯了生死，也习惯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道，他不明白为何在这江湖中人命如草芥一般廉价，时时刻刻都任人拿去，这遍地横躺的尸体，哪一个不是儿子丈夫父亲，他们又是为了什么甘愿任人驱使，置死罔顾呢？

　　云天翼抽剑回鞘，感觉自己体内真气缓缓流逝，周身没有一丝力气，他强撑着身体，走回屋里，把白双鹰的尸体在墙上取下，放回马车中，回身取剑，走出屋子，又见了这满地的尸体，随手拿起一根火把，扔到屋里。

　　待他赶着马车缓缓走出门时，屋里已是火海一片。

　　云天翼在马车中昏睡一晚，待他醒来时，已不知是何方。

　　只觉得自己体内隐隐作痛，此时想起慧光方丈给自己经书，在怀中掏出，照例修习一遍，体内痛感却并未减轻，此时有想起白双鹰的事，更无心练习。

　　他走出车篷，隐约看见两匹白马飞驰而来，以为是追兵来到，一时急火攻心，扑通一声，晕倒在地。

　　那两匹白马顷刻间就到了云天翼身旁，来的不是旁人，正是白如风和慕容雪。二人和白双鹰分别这三天，已从驭龙山庄赶来，见官道馆驿被人放火烧了，有许多尸体，这才飞奔赶来。

　　白如风下马，见云天翼躺在地上，心中就觉不妙，他探头窥探一眼车篷，大吼一声：“爹！”

　　慕容雪慌忙下马来，见白双鹰浑身是血，已然死去多时了。

　　白如风踏进车篷，抱起白双鹰的尸体，痛苦哀嚎不已。

　　慕容雪探了云天翼的鼻息，见他还活着，道：“师兄，伤心无益，还是尽快救活云天翼吧。”

　　白如风哪里答话，只顾痛哭。

　　慕容雪见云天翼下颌紫黑，知他是中了毒，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瓶，倒出一丸丹药，喂他服下。

　　不多时，云天翼睁眼转醒，望着眼前这位俊俏少年，竟和星儿有些许神似，他失口叫道：“星儿姐姐！”

　　哪知慕容雪听了姐姐二字，竟脸色绯红，侧身躲开了。

　　云天翼神智稍清，听见白如风在车中哭喊，一旁站的是慕容雪。

　　慕容雪走过来，背对着云天翼，干咳一声，问道：“云少侠，发生了什么事？”

　　云天翼把昨晚之事说了一遍，白如风也从车中走了出来。

　　白如风双目圆睁，瞪着云天翼，狠狠道：“他们找你们天云派，为何对我爹爹下此毒手？”

　　云天翼听他话锋不对，显然有怪罪自己的意思。

　　“他们做事向来毒辣，怕是误杀了也不见得。”云天翼道。

　　“你……。”白如风说不出话来，伸手便向云天翼打去，云天翼周身无力，却也用尽内力，殊死一搏。

　　云天翼手臂刚挡住白如风的单掌，只觉得胸中气血上涌，嘴中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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