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暗流
天幽秘境。
过去的三十余年，这个词在仙门三宗四派之间，一直都是个禁忌般的存在。
这个秘境之所以如此被仙门重视，一个最重要的因素，便是其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在仙门范围内大大小小诸多秘境之中，只有天幽秘境，是最靠近当年仙魔大战前线的那一个。
当年的仙魔大战之中，魔族占领整个秘境，将其当作扎根于仙门的第一个战略基地。在此期间，魔族也将其改造成了一个坚固的军事堡垒，不但暗含各种针对修士的陷阱，同时，这个秘境也依托两界的时空裂缝，成为了魔族军队扎入仙门防线中的一根尖刺。
自从两界开战以来，这个由秘境改造成的魔族堡垒，不知影响了大大小小多少场战役的胜负，也不知夺取过多少修士和凡人的性命。当年碧落宫夏澜和天剑宗叶昭陷落秘境，差点被困死其中，便是其威力的典型体现。仙门三宗四派，当年不知为此头疼过多久，但仙魔两方僵持的局面，以及天幽秘境本身变幻莫测的出入方式，却让仙门一方久攻不下，甚至直到战争结束，这个秘境也从来不曾被攻下过一次。
到了如今，两界停战，仙门根据合约，虽然和平收复了这个位于仙门范围内的秘境，其中的魔族也大多随着新任魔尊夜离一起从此地撤出，返回了魔界，但迫于仙门百废待兴的状况，以及秘境本身周期性开闭的规律，仙门自从接管这秘境以来，却还从未对其进行过彻底的探查，里面的具体情况也不得而知。
由于仙门放任不管的态度，这个停留在时空夹缝中的秘境，在官方和民间都诞生出了相当多的离奇传闻，比如说里面还有魔族栖居，或是里面藏有陨落大能修士留下的墓穴什么的，这些当然都是扯淡。
不过，纵然两界和谈，这个随着灵力的流转周期性开闭的天幽秘境，其战略地位终究不容小觑，成为埋藏在仙门各宗眼前一个不算太严重、但十分难以消除的隐患。几年之前，临仙台便有消息称，仙门会在这秘境再次开放的时候，对其展开一次大规模的探查，勘明其中情况，绘制一幅完整的地形图，以避免将来再次开战的时候被魔族打个措手不及。
此时沈星霜一听见师父说起这个，立刻便想起了临仙台定下的“勘察天幽秘境”的决议，不禁问道：“这么说，临仙台这次是打算趁此机会，把勘探秘境的事务落实下去了？”
“我看八成是如此，这些天我也在留意临仙台的消息，据说此次叶昭专门从天剑宗来信，说要尽快把天幽秘境的事情解决了。他这两年都不太管仙门的事，难得专门写信提起，看来是当真认为此事重要。”韩孤舟点点头道，“其实勘探天幽秘境的事情也拖了这么些年，确实该认真做做了，既然赶上了日子，我们问法宗作为三宗之一，自然也该出力。”
“那师父打算如何安排？”沈星霜问道，“是否需要弟子带领宗中门人前往？”
这些年他协助师长处理事务，已经对个中流程分外熟悉了，一般像这种三宗四派共同参与的大任务，问法宗必然不能随便派小弟子去凑数，至少得由长老门下的亲传作为领队，而问法宗现在除了掌门外也只剩两个长老，有一个长老还未曾收徒……是以，这一类的任务一般都会落在他的头上。
谁知，这次韩孤舟却摇了摇头，没有同意他的毛遂自荐，只是道：“不必了，星霜，你上次出任务受的伤还没好全，不能着急出门。而且，这天幽秘境要彻底开启，至少得是半年多之后的事情了，在这段时间里，你先好好休息，去往秘境的人选我便自己来安排吧。”
听了这话，沈星霜却露出微笑，道：“师父，既然天幽秘境要半年多之后才开启，那我正好可以趁此时间养伤，想来并不会耽搁这个任务。”
韩孤舟看他神情诚恳，却叹了口气，道：“星霜，你别急，这次天幽秘境的探查任务非比寻常，我看叶昭的意思，恐怕并不打算只让各宗弟子前去……”
“不止弟子前去？”沈星霜讶然，“难道叶宗主还打算让各宗长老出面不成？”
“何止呢，他大概是打算自己亲自去了。”韩孤舟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么一来，我也得跟着过去。星霜，既然仙门如此安排，你作为我名下大弟子，到时候便留在此处，代为管理宗门事务，这样我出门在外也能放心。”
“师父你要亲自去天幽秘境？”沈星霜大惊，赶忙道，“可是，您都多少年没有出过宗门任务了，为何这次却要如此决定？那这次人选确定了没有？我也要随您一起前往，宗门中的事务……”
韩孤舟见他关切的态度，神色更加柔和了些，抬起手来止住弟子的话，摇了摇头道：“算了，人选什么的还是以后再说吧，反正往后还有半年的时间，你要真不想留宗门，我再看看临仙台那边有什么变动。”
沈星霜一时无言——问法宗掌门当年在仙魔大战中受伤，至今暗伤未愈的消息，在仙门中也算公开的秘密了，这些年他一力担起宗门外务，也有为师长分忧的意思。但如今这天幽秘境之行，竟然能逼得师父亲自出马，却不知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越想越觉得心中有些不安，但现在既然为时尚早，沈星霜也不好公然反对这个安排，想了想，他只能暂时转开话题道：“师父，那你这次找我来，便是为了告知我天幽秘境之行的安排吗？”
“哦，这个呀，也不全是。”韩孤舟从思索中回神，道，“这次秘境之行，关乎仙门所有宗门的安危，所以临仙台便想多派些人手过去，除了三宗四派必须来人之外，那边还打算通知所有登记在册的门派，看看他们愿不愿意派人前往。这么一来，便要有人去通知这些门派……”
“我明白了。”沈星霜点头道，“所以，师父你是打算让我组织人员，去通知这些小门派吗？”
“是啊，不过你现在在养伤，不必亲自前往。”韩孤舟笑道，“这些事情，派外门弟子去便行了，不过这两年，宗门任务很多都是你在经手，人员安排之类的事务，还是要劳你多操心了。”
“其实我的伤已无大碍。”沈星霜道，“师父，正好我也有想去看望的门派，倒可以趁此机会过去一趟。何况若是不亲力亲为，只发布命令也难以服众，这次的任务不妨仍由我来带队如何？”
正好，他也可以借机离开宗门，摆脱那些过于热情的师弟师妹们。
“哦？星霜，你这么说，是不是这段时间不想留在宗门啊？”谁知韩孤舟只瞥了他一眼，便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调侃道。
沈星霜一惊，下意识道：“师父，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韩孤舟笑着将手中的书籍翻回封面，道，“这段时间，你可真是出名了，全宗上下，不知多少人费尽心思想见你一面呢。想当年我做弟子的时候，可没有这般人气。”
问法宗掌门面前的这本书，竟然也是风靡全仙门的《九州公子谱》。说着，韩孤舟抬眼转向弟子，笑道：“星霜，怎么样，给为师也签个名？”
“师父，你怎么也在看这个？！”一看见这杂志的封面，沈星霜登时大窘，面对师长调侃的眼光，他几乎要无地自容了，连忙截断道，“别提这些！我们还是说说通知各门派探查天幽秘境的事情好了！”
“好好好。”韩孤舟也没打算真为难他，道，“这些天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了，这便开始整顿纲纪，你往后也不用太担心。不过，话说回来，你想要去的那个门派，是不是就是搞出这个杂志的清衡山？”
“多谢师父。确实如此。”沈星霜松了口气，道，“这杂志确实做得很好，影响力也很大，我想，有机会或许可以和清衡山合作，做一些仙门的宣传工作什么的，这样临仙台那边也能更省力些。而且，我也有点私事想问一问那个叫做江绵绵的刊物主编。”
韩孤舟点点头，并没有再问其他的细节，便道：“行了，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宗门大比之后，我还要去临仙台一趟，关于此事的公文都放在老地方，需要的话自己取便是。”
“好的，师父。”沈星霜点头，从座位上站起来，再次行了一礼，道，“师父还请保重身体，若没有其他事，弟子便告辞了。”
“好。”韩孤舟挥了挥手，但他动作做到一半，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语声一顿道，“哎，星霜等等。”
“师父还有何事？”沈星霜停住将要迈出的脚步，恭敬道。
“你这次是打算亲自去清衡山吧？”韩孤舟看着面前的《九州公子谱》，眼珠转了转，露出些狡黠的笑意，道，“既然如此，那你便跟那清衡报社的负责人说说，看看能不能让我也上一上刊呗。”
“什么？！”沈星霜登时像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都呆住了。
“怎么，你能上，姓叶的小子也能上，怎么我就不行了？”韩孤舟这话说得理直气壮，道，“我是问法宗宗主，修为也足够，长相不比你们差，按理说是有资格的吧？你要实在脸皮子薄，就问这么一句就好了，不行也没关系嘛，咱们也不是在求人家。”
问法宗宗主当年不到二十便修成元婴，容貌也一直保持着年轻的模样，看起来甚至比身为弟子的沈星霜要年轻些，当年也是个不知迷倒了多少少女的风流人物。不过，如今这张脸看在沈星霜眼中，却怎么看怎么怪，他甚至想伸手摸一摸师长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突然发烧了。
但仅存的一丝理智制止了他，沈星霜终究还是没敢做什么，只恍惚着答应了一声，便转身有些踉跄地走出了议事堂。
先去清衡山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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