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顿悟
这不是夜离第一次试着教她法术。
但对于江绵绵来说，这却是第一次，她清晰感觉到有奇妙的灵感从心底迸发，让她从对方的动作里，体会到某种不可言说的变化。
怔怔看着夜离以不同手法施展了几次五行法术，江绵绵此刻宛如福至心灵，长时间练习的经验，在她心中汇聚成江河，每一丝细微的差别都清晰可见。极端的专注中，她看着自己运转灵力，用最巧妙的方式包裹着掌心那一棵细草，缓缓注入草叶与花蕾之中……
在她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视线里，江绵绵看见，掌心那株许久都没有任何改变的小草，顶端的花蕾越变越大，最后终于颤巍巍地抖动一下，展开花瓣、吐出花蕊，化作一朵素白而纤细的兰花。
“这是惠兰。”看着她用灵力催生的花朵，夜离若有所思，道，“五行术法能照见人心，你能用木系灵力催开这样一株兰花，看来当真没有太多不可告人的心思。”
“我真的成功了？”对对方的话充耳不闻，江绵绵此刻完全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嗯，不过，法术是成功了，幻境怎么还没有变化？
联想到夏澜当时交代给自己的话，其中关键的一句，似乎是“五行变相术”能够削弱幻境，江绵绵恍然明白过来，一扬右手，无数灵光洒落在周边各处。
“你还要做什么？”见到她的动作，夜离不解，“不是说你学会了这个法术，所谓的幻境就能破解，现在好像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别急，单学会还不够，我必须合理使用它。”江绵绵已经领悟了其中的含义，笑眯眯道，“我知道夏宫主的意思了，我必须在内部用法术克制幻境某一处的灵力变动，然后让外面的人找机会接应……夜离，咱们现在就开始动手，相信我，一会儿咱们就回到现实了！”
说着，她不再管对方惊讶的目光，凝神施术。霎时间，在江绵绵灵力的催动下，两人周身一瞬长出了无数细弱的兰草，这些木灵变相，又以惊人的速度抽枝孕蕾，没过多久，一片芬芳清雅的兰花田便展现在两人眼前。
夜离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刚想开口说什么，然而，就在此时，周围的场景如同碎裂的玻璃，眨眼睛延伸出无数裂纹！
夜离的目光陡然一凝，这次，他没有随着幻境的崩塌重组一起消失。
“你说的都是真的？”蹙眉看向身侧的少女，魔尊难以置信地问道，“这里真是个幻境？”
“当然。”江绵绵没有停止施术，只是得意道，“我说过，我从没有骗过你！”
“……”夜离看着她，一时竟然无言。
兰花越开越多，幻境产生的裂纹也越来越密集，就在兰花扩张到一定范围的时候，在花田的边缘，无数藤蔓同时从外部伸展过来，接续着江绵绵的灵力，沉入土地中抽枝开叶，竟在刹那开出万千粉白相间的莲花！
“太好了，是夏澜宫主，她在接应我们！”江绵绵喜道。
夜离的神色有些复杂，他俯身伸出手，出乎意料，这一次，他的动作没有落空，指尖轻轻一掐，便摘下一朵洁白的惠兰。
看着手中的花朵，他有些迟疑地看向江绵绵，轻声问道：“在幻境之外，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江绵绵偏头看他，笑道：“我不好说，但我可以告诉你，你是这个世界上，和我最为相似的人。”
夜离一怔。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幻境发出“喀拉啦”的脆响，随即无数破碎的画面掉落下来。江绵绵只觉得身体一轻，落进了空荡荡的深渊中……
突破幻术的刹那，江绵绵睁大眼睛，看着无数画面和自己一同坠落。
这里面，有夜离更往后的回忆，也有和她一起经历过的那些事——在诛杀寒锐之后，即使没有她的劝导，他也终究意识到继续执行现有政策实际上不可行，为了稳定社会秩序，夜离终究接受了右相的建议，暂时恢复奴隶制，重开矿场和农场，同时不遗余力打压各部族的贵族势力，试图先通过削藩来集权中央。
新政策取得了相当的成效，奴隶们的生存状况得到了改善，但他自己所面临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为了缓解财政危机，也为了制衡怨言越来越大的旧贵族，他开始向仙门寻求合作，试图让目前的平衡局势获得更长久的稳定。
再然后，就是清衡山上两人的相遇。
江绵绵看着夜离记忆中的自己，过往的时光仿佛触手可及。那段并不算长的旅途中，夜离好像比以前开心得多了，这些快乐是此时的她能真实感受到的，只要伸手触碰那些回忆画面，她甚至能体会对方那时微妙的心情。
夜离，原来你也很高兴，在这个世界上能够与我相遇么？
画面轮转变化，由清衡山，到问法宗，再到天幽秘境……最后，回忆停留在了一片宽阔的江面和灿烂的烟火之下。
居然是蜃影万象中外滩的烟火晚会！
缤纷绚丽的夜空下，二十四岁的江绵绵和身侧的青年携手走在江边，无数烟花绽放在他们的头顶，仿佛灿烂盛大的一场告白。
“夜离，听说对烟花许愿，愿望有可能实现哦。”穿着羽绒服的江绵绵偏头看着身旁的人，笑着说道，脸上有着跃跃欲试的表情，“你想不想现在和我试一试呀？”
“是你自己想试吧？”此时的夜离穿着一件长风衣，灯光映照着他的脸，显示出柔和的轮廓，他偏头看了江绵绵一眼，故意笑道。
“是又怎么样？”江绵绵哼了一声，拉住他的手摇了摇，“你想还是我想，有什么区别，反正你得和我一起许愿！”
“好好好。”夜离抽出自己的手，无奈道，“拿你没办法。”
说着，随着一朵巨大烟火的绽开，两个人一同合起双手，默默许下一个愿望。
说完了自己的愿望，江绵绵迫不及待地看向夜离，好奇问道：“我许的愿望是顺利通过论文答辩，夜离，你的愿望是什么？”
夜离一怔，哭笑不得地看向她：“不是说愿望不能说出来吗？你怎么一下子就说给我了，不怕许愿不灵？”
“哼，又不是什么大愿望。”江绵绵不以为意，自信道，“何况我对自己的专业水平有信心，论文嘛，小意思，许个愿望只是锦上添花！”
夜离听罢，笑着摇了摇头。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呢。”江绵绵撅起嘴，“你的愿望是什么？成为天下第一的大厨？”
“呵。”夜离笑了笑，却竖起一根手指放在自己唇边，轻声道，“这是秘密。”
……回忆的碎片飘到眼前，此刻，江绵绵终于听到了夜离当时的心愿。
——愿时光永远停留在此刻。
这就是他的愿望。
……
坠落的感觉消失，一切感官都重新回到身体之中，江绵绵浑身一震，终于重新在现实中睁开眼睛。
幻境中度过百年，对于现实来说，却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当江绵绵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手坚定揽在怀中时，她才终于彻底从刚才混乱的画面中摆脱出来，抬起头，看向那个抱住自己的人。
“……夜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夜离看见她苏醒，明显松了口气，却急忙侧过头，低声道：“绵绵……先别看我，等我解决完眼前的事情。”
江绵绵一怔，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在夜离的身后，一双黑色的羽翅遮天蔽日般升了起来，每扇动一下，便带起一阵呼啸的飓风。
居然是夜离的魔身。
这些暗中埋伏的人也真是厉害，竟能将他逼到这个地步。心中暗暗感到惊骇，江绵绵转头看去，只见烈焰围绕两人周身飞速燃起，转瞬便将周围的几个人影包围进去，化作几团翻滚的火球。
这是九幽之火，传说中能焚尽世上一切有形之物的魔焰。
催动幻术的人既然伏诛，在两人脚下，那些诡异的藤蔓也立刻化作光点消失——这些东西应该是灵力幻化而出的，不在“有形”的范畴，是以夜离一开始也没能分辨，以至于中了敌人的道。
“夜离，还有夏澜宫主。”江绵绵看着不远处雷火齐聚的高台，赶忙提醒道，“夏澜宫主之所以闯入幻境中帮我，就是为了解决劫雷和阵法呼应的问题，如果你可以……”
“放心。”夜离答应一声，没再管周边那些快化成灰烬的敌人，重新召唤出烈焰，向阵法边缘延伸而去。
于是，在场上众人惊讶的视线中，高台上的雷火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而火焰的中心，渐渐显露出一个碧衣的身影，正指间捏诀，盘膝静坐，九瓣的碧色莲花悬浮在她身前，发出奇异的耀眼光芒。
“好家伙，来的真是时候。”另一边，一个清冷的声音远远传来。
阵法边缘，眼见雷火燃烧的势头衰减，满身火气、衣袍焦黑的云莺等人，终于找准机会，协力将起阵钉刺入阵法的弱点中。接下来只听得一声锐啸，广场边缘的光柱渐次消散，这片灵气混乱的空间，终于重新恢复了正常。
从高台上站起身来，夏澜仰头看着天空中的雷云，忽然右手一挥，一道碧色的流光逆着紫白的电光溯回而上，轰然一声，便击碎了凝聚已久的乌云。
云开雾散，久违的阳光洒落在所有人脸上。
众人怔怔看着高台上的碧衣身影，忽然间，有人回过了神，立刻惊喜地大声向夏澜祝贺起来。而随着第一个人的出声，不多时，那纷乱的祝贺便连成一片，化为了同一个洪亮的声音：
“恭喜碧落宫夏澜宫主成功晋阶大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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