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怎么隐藏我的悲伤

　　盖智初这人并不坏，却也是主意多，此刻坐在正阳门下面的马路牙子上递给鄂博一本书。

　　“这是白斯年上学时候用的，借我，我一直没还。”

　　鄂博悄悄翻开，那样一本厚重的专业课本，上面密密麻麻做着备注。

　　“他有喜欢做的事情，有自己擅长做的事情。”

　　鄂博觉得鼻子痒痒的，淡淡嗯了一声“并不是他现在在做的事情。”

　　“有时候我也很讨厌祖辈立下的传统以及世袭制的继承法则，白斯年在某些方面很优秀，但人不怎么善于表达罢了。”

　　他说完像回忆起什么有趣的往事脸上挂着笑“跟你说个秘密，也许在你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说当年交换生的事是我抢了白斯年的名额，连寝室的几人也与我疏远，但我知道这是我凭本事得来的。”

　　盖智初看了一眼鄂博“面试的那天我偷偷去听过白斯年的演讲，下面坐着三位新加坡的考官，他说得太过官方，又极尽赞美之词，说实话，那样讨好的姿态非常不堪。”

　　“那你呢？”鄂博却反问他“你不是也想得到这个机会？”

　　盖智初摇了摇头“同样的一批学苗，谁也不想屈于人后，但我总想着他那样的努力，要是被人得了先，会是什么样的心态。”

　　盖智初陷入沉思，回忆过往，他这样边玩边学的做派总是不得老师欢心，虽然很多时候他思维奇特，趋于前瞻性，但老师仍是喜欢白斯年这样中规中矩的学生。

　　“我在白斯年之后进去面试，考官问我为何想要去南洋理工，我说，一年前，我的室友白斯年的父亲端午节来寝室为大家送来一些蔬果，那是我第一次品尝到了南洋灿烂阳光下培育出的猫山王榴莲，当时我非常好奇，是怎样一个国度会栽培出这样美丽的果实。”

　　鄂博看着他不说话。

　　“就这一句话，无关学业无关那些头悬梁锥刺股苦读的夜晚，我被录取了。”

　　盖智初若有所思得回望鄂博“喜欢一样东西永远不止于喜欢一样东西的初衷，初衷够了，无法发自肺腑看到它的美，依旧徒劳。就像白斯年现在在做的事，它的初衷有多不堪与卑躬屈膝着妥协白斯年从来不深究，只是一味为了完成使命，这能熬多久？一旦失败，他又会像上学那会儿似的觉得不得志，觉得不公平，而后又会生出新的目标来，一步步完成。”

　　盖智初说完抬头看了看天“我很好奇到时候他的表现，所以我尽我所能的去帮他，若是真的不成功，也不成仁，白斯年这回要怨自己了，他该担得事情，他一定要担。”

　　他话里话外指责白斯年这人没担当，又说尽自己数不尽的委屈，鄂博应该学聪明点只听进去一半才对，但今天的心情，她不得不全都听进去，并且将这样的概念完全发酵，以至于膨胀到后怕。

　　“说来也奇怪，他喜欢的东西，我为何都喜欢？”

　　盖智初自嘲，目光追寻着鄂博“你的梦想呢？”

　　鄂博摇摇头“没有。”

　　“但你做什么事情都一往无前无往不胜，这样的果敢是天生的，也是我们都缺乏的。”

　　鄂博站起身，她已经不习惯这样的你来我往，想很快逃走，怎奈盖智初一把拉住她“我的朋友当中有跟白斯年一样申请去丹佛留学的，这个月他带回消息，白斯年虽没去按时报到，但另外一所更优秀的高校已经向他投来橄榄枝。”

　　鄂博觉得指尖颤抖，好半天，才淡淡一笑“我知道了，但我得回去做晚饭了。”

　　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去，进门在院子里慌张得找白斯年。

　　红姨刚做得醋溜木须，满院子的醋味儿，鄂博跑到跟前问“红姨，白斯年呢？”

　　红姨看她一眼，却问“找他干嘛？”

　　“问些事情。”

　　本是不想搭腔，刚与白斯年说过要少跟鄂博接触，此刻的红姨不能自打自脸，但又见鄂博焦急神色怕是实在有急事，只得抬了抬下巴颏“房顶收你那熊呢，下雨了你自己都不知道收。”

　　鄂博三步并做两步跑到梯子下面，一个攀高上去，惊得四阁的麻雀窝里惊起一群雏鸟。

　　白斯年却不回头看她。

　　这样的举动让鄂博觉得委屈，站定半刻才怯生生得问“我听人说你被更好的高校入取了……这个月你就得到信儿了…….”

　　白斯年不置可否，嗯了一声。

　　“你会去吗？”

　　“不会。”

　　像是一颗定心丸，在鄂博的心里播下小小的种子。

　　“鄂博，人都会有梦想，你也会有，若是你发现了自己的梦想，可以随时去追寻。”

　　“东家！”鄂博声嘶力竭“你难道不知道我的梦想？”

　　白斯年慢慢转过身，表情麻木“鄂博，现在我们做得事情要一步步来，其中也会有变数，这个是我们无法预知的。”

　　“明明你已经预知了！还偏叫我也跟着成全！”

　　“我们——”白斯年顿了下“我们没有变数。”

　　鄂博突然绽开一个笑容，过去抱住他的腰身“是啊东家，我们没有变数。”

　　白斯年却渐渐挣脱开那个怀抱，仿佛在说，我们也需要一个过程。

　　登时，鄂博觉得心里的那颗种子，烂在了泥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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