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陪伴
“怎么了这是？”
“好像有人摔了。”
“这都跑完了怎么还摔了啊？”
程冉怎么也没想到，他因为俯冲得太厉害，刹车没刹住，踩到了一块雨后泡烂了的塑料跑道，整个人瞬时失去重心，往前栽了下去。
“哎，徐阅！你等等！”邱雯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身侧的徐阅头也不回地朝程冉的方向跑了过去，手里的水瓶掉了一地。
坐在地上的程冉想要重新站起来，去问比赛结果，然而刚一使力，脚腕疼得他一屁股坐了回去。
“别动。”徐阅赶来时见他还试图发力，眉头皱起，语气不由含了一丝怒意，“坐好！”
程冉从来没听徐阅这么跟他说过话，抬眼愣怔地看着他，忘了动弹。
下一秒，徐阅脱下外套，叠高后，把程冉受伤的腿轻抬了起来，放了上去，脱掉了他的鞋子和袜子。
这一轻微的动作，程冉就疼得攥紧了衣服，想要缩回腿，却被徐阅牢牢固定住。
“疼……”他咬唇道。
“跟你说了，疼就别乱动。”徐阅声音发冷，面容肃然，专注地观察着程冉的脚踝。
踝关节已经红肿了起来，肿胀范围不大，也没出现畸形情况，大概率只是扭伤。初步得出结论，他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程冉你没事吧？”邱雯抱着四瓶冰水赶了过来还没站稳，一只手就伸来拿走了一瓶水。
“啊！”徐阅刚把矿泉水瓶挨到他脚踝处，就听程冉叫了起来，整条腿都在微微发颤，眼睛又红了起来。
他还没爆发的怒气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拿出纸巾倒上水，轻贴在程冉脚踝上，轻声道：“冉哥，忍一忍，好吗？”
程冉还没回话，就看见一帮人朝他围了过来。
“祖宗你怎么样了啊？”沈齐晟离得近，第一个跑了过来。
“我靠，你他妈都跑到最后了，怎么还摔了你。”苏嘉煜听到动静，连忙赶了过来。
“程哥没事吧？”江若水他们陆续跑了过来，花严也跑过来看情况，众人围着程冉，程冉倏地低下头，额头抵上徐阅的肩膀。
相比上次低血糖晕倒，一晕了之，啥都不知道，这次简直可以说是当众处刑，他感觉这辈子脸都快丢光了。
“没大事，我送他去校医室。”徐阅把他腿轻轻放下，转身蹲下，回过头：“上来。”
“……一定要背吗？”程冉目光扫了一圈，低声道。
“不然抱？”徐阅淡淡道，“还是说你想单脚蹦过去？”
“……”程冉在大庭广众下被人背更丢人还是坐在原地被众人围观更丢人中迟疑了一瞬，缓缓伸出手环住了徐阅的肩颈。
徐阅小心翼翼避开程冉的伤处，在周围人的帮扶下把他背了起来。
花严有个教师项目无法陪同伤患，沈齐晟他们还有比赛马上要进行检录，最后是徐阅一个人背着程冉往校医室走去。
上次徐阅背程冉去校医室时他近乎昏迷，没有什么感觉，现在清醒着，才觉得有些难堪。
“那个，你还是把我放下……”
“搂紧了。”徐阅声音发沉，他手臂用力，把程冉托上了些。
程冉见他不放，就把脸埋到了他背上，试图做个隐形人，然而隐形人还没做超过一秒时间，他又侧过了头。
徐阅的步履很稳，在他背上几乎感觉不到颠簸，他从来没被人这么背过，再小的时候，他腿受伤了，爸妈也只会让他自己爬起来，美其名曰“独立”。
被人背的感觉让他感到陌生，是一种很奇怪的陌生感，他既抗拒着，又忍不住想靠近。
徐阅的背笔挺又宽，趴在上面，不用担心徐阅会让他掉下来，徐阅也不会把他丢下，但他仍不由自主地搂紧了些。
他胡想乱想着，突然回忆起了旧茬，凑他耳边问道：“我很重吗？”
温热的气息喷洒耳旁，徐阅下意识偏过头：“什么？”
“你之前说背不动我。”程冉怕他背不下去，小声提议道，“要不…我还是下来自己走……”
“别动。”徐阅牢牢背住他，语气带了些不容抗拒的意味，“好好趴着。”
“……”程冉直觉徐阅不太高兴，他悄悄收回了到嘴边的话，不再动弹。
操场和教学楼之间的台阶很长，徐阅背着他一步一步往上爬，程冉怕累着他，大气都不敢出。
“你别绷着，肋骨硌到我了。”徐阅忽然开口说话，语气缓和了一些，“回去增增肥吧，你太轻了。”
程冉见他大气都不喘，确实好像很轻松的模样，便缓缓放松下来，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嘟囔着：“你上次不是还说我重么。”
“……我收回。”徐阅脚步一顿。
“还说我是狗。”程冉翻起旧账来丝毫不留情面。
“…你不是。”徐阅算是再次体会了什么叫做祸从口出，这回他认真说道，“除了我家人外，我只背过你一个人。”
“我…一个？”程冉一怔。
那你暗恋对象…呢？
不知为何，他没敢问出口。
“嗯。”徐阅答道，“我没闲心去管别人。”
“……哦。”程冉脸侧靠在他肩上，漫不经心地看着不远处一排排银杏树，心跳不知怎的，跳得很快，和刚跑完一百米时的感觉不同，不急促，不难受，却异常清晰。
凉风吹过，树叶簌簌而落，在他眼前飘来荡去，悄然落在徐阅肩头，他伸手轻触叶面，嗫喏道：“那你以后能不能也只背…”
“只要你想。”
程冉指尖微顿，树叶左右摇摆了下，随风飘走了。
两人爬上台阶后走进教学楼，穿过七拐八绕的廊道，来到校医室。
经过上次低血糖风波后，秃头主任已经眼熟了这两位，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不注意身体啊！崴脚可不是小事嘞，崴到一次下次再扭，扭到骨折才知道痛是吧！”
程冉很想回他现在已经知道痛了，但他现在痛到说不出话。
秃头主任把他的腿抬得老高，力道比徐阅蛮横得多，直接拿冰袋往上贴，程冉忍到嘴唇都快咬破了。
“唉，你这算处理得很好了嘞，是这个小伙子已经帮你冰敷过了吧。”秃头主任边处理边叨叨，程冉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指节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在一旁帮忙的徐阅注意到程冉发白的唇和泛红的眼睛，眉头不经意皱起，上前两步，忍不住开口：“医生，能轻点吗？”
“他疼还是你疼啊？”秃头主任拿过夹板固定，瞥了徐阅两眼，“他都没说话，你急什么急。”
程冉一直咬着唇不放，额角都疼出了冷汗，他掐着自己的手心，还没敢用力，就见一个胳膊伸到了他面前。
“别咬嘴，咬破了更疼。”徐阅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他身边，面容冷静，一手拿着消毒湿巾，一手放在他嘴边。
程冉扭过头，刚想拒绝，就听徐阅又道：“你就当这是磨牙棒。”
他咬牙忍着疼，却被这句话逗乐了：“我可去你鬼的磨牙棒…”
“咬吧，我不怕疼。”徐阅依然没放手，举着胳膊，低头看起了手机。
程冉犹豫片刻，又实在疼得厉害，深呼吸了两下，往手腕上一口咬了上去。
等秃头主任包扎好后，某伤残人士终于高跷着腿，瘫倒在了椅子上。
“虽然大概率没伤到骨头，但如果过两天还是很疼的话，你就带他去医院拍个片。”秃头主任站起身，跟徐阅叮嘱道，“还有啊，今天就先冷敷，过两到三天记得热敷，药也一定要按时抹，切记啊，别再让他到处乱蹦！”
“好的医生，我会看好他的。”徐阅点头，拿过药和冰袋，直接刷卡付了钱。
“那个，医生…”疼痛消减，程冉逐渐缓了过来，指着徐阅，疑惑问道，“明明伤在我，你叮嘱他干嘛。”
“叮嘱你？你会照做吗？上次是谁把面包和没喝完的口服液扔我这的？”秃头主任又骂了起来，“人小伙子比你靠谱多了，而且还愿意陪你这么久，这么好的同学，上哪找去？”
程冉被一连串训斥噎了嘴。他抬头看了眼钟表，才发现现在已经接近饭点了，而徐阅竟然就这么陪他坐了近乎两小时。
“医生，校医室有拐杖吗？”徐阅站起身问道。
“这个倒真没有。”秃头主任嘶了一声，扶了扶眼镜，“你们可得去找同学借一下，或者去超市啊药店啊买一副。”
程冉看着他们两对话，接着徐阅接了杯水朝他走来，对他说道：“等会我回趟家。”
程冉接过水，点点头。
“你别乱动。”徐阅垂眼看他，平静说道，“就待在这，等我回来。”
程冉也不敢再动，轻轻应了一声。
徐阅又倒了杯水放在程冉旁边，确认一切妥当后才转身离开。
“哎呀，你看看你看看。”秃头主任乐呵呵地打趣着，“这水都替你倒了两杯，生怕你渴着哦。”
程冉怔了怔，捧着纸杯，抬头看着徐阅远去的身影，直到人消失在拐角，他才收回视线，仰头望向天花板，抬手狠狠拍了下额头，又抓了把头发。
徐阅分明只是回个家，很快就会回来，前后不过一小时。
没必要离了他还不到五分钟就感到空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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