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分寸
程冉收起手机，不愿再多看那些租房讯息一眼。
他一想到这是徐阅帮女生看的，心情就格外烦躁，恨不得将聊天记录通通删除。
徐阅看着他紧拧的眉头，似乎就差把“老子不爽”这四个明晃晃的大字直接往脸上贴。
他下意识改口道：“帮我以前舍友看的。”
“哦。”程冉表面波澜不惊，听到舍友二字心底偷偷乐呵起来，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声，“谁啊？”
徐阅还没来得及编完谎，突然遭这一问，随意搬出一人：“唐景闻。”
程冉了然似地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犹豫着问道：“…我们校长是不是姓唐？”
徐阅不由打量了他两眼，笑道：“想挺多，巧合罢了。”
这一茬在徐阅不知情的补救下很快过去，程冉悄咪咪地把将翻未翻的醋坛子封好，拿出手机，重新浏览起房源来。
小雪时节，军训第一天下午两点，11班众人一人提着一个行李箱走上班车。
七中在海城西边的沿海地带，而新山基地在海城东北区域，沿途经过市中心，整个车程接近两个半小时。
这么长的车程对程冉来说比军训还要噩梦，他晕车最晕班车，其次才是公交，踏上车还不到半秒他就条件反射想吐。
正当他想转头下车时，手里忽然多了一个东西，他转头一看，发现徐阅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三四颗薄荷糖。
“先含着。”他轻声道。
程冉一愣，耳根有点发烫，他跟做贼似地扫了眼后面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顺走了糖。
糖味道依然很好，入口一阵清凉，抵消了车里的气味，他不适的胃稍稍缓了些许。
同宿舍几人都不晕车，直径往后走，程冉寻了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本以为徐阅会直接坐他旁边，没想到人也跟着苏嘉煜他们往后走。
他扑过去就是一扯，没想到没拉到衣服反而抓到了裤子一边，这一下差点把徐阅裤子给扯了下来，幸好他衣服够长，没走光。
两人一拉一停，前前后后投来几道打量的目光。
几个女生暗戳戳笑了起来，苏嘉煜这个不长眼的还在后头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好gay啊你两！”
程冉嘴角抽搐了下，后槽牙咬得嘎嘎响：“苏嘉煜你给我闭嘴！”
徐阅平静地看着程冉扯着他裤子不放的手，提醒道：“冉哥，再扯真要掉了。”
“啊…”程冉迅速回过神，仿佛被烫了一下般倏地缩回手。
然而不过半刻，他又扯住了徐阅衣角，直直地盯着他，欲言又止。
那句“跟我一起坐”在嘴边绕了十七八弯，却死活说不出口。
最后他垂下头，揪了揪黑白校服一角，干巴巴地道：“你挡道了，快坐下。”
徐阅淡淡垂眸，瞅了眼他手里的小动作，没有说话。
“快点！”程冉见他还没动，低声催促。
他眼尾微微翘起一抹弧度，貌似因急切而泛了薄红，眉头还轻皱着，显得又凶又可怜。
徐阅垂着的眼底掠过一丝微妙的情绪。
正当程冉为自己蹩脚的理由尴尬时，一道阴影笼罩而来，徐阅转身坐到了他身侧，凑到他耳旁：“别再用这种表情看着我。”
他嗓音低缓深沉，还带着点哑意，程冉话还没听全，只觉着耳根都要酥麻掉。
他挪开一寸，远离危险地带，用尚存的理智回想了下他刚刚是什么表情，是太凶了吗？
他有皱眉的习惯，有时候看起来是挺凶。
他浅浅反思了一波，又凑了回去，认真地回道：“哦，那我以后温柔点。”
他丝毫不知这句话落在徐阅耳朵里就变了个味，说完就被摁住了后颈，两人距离瞬息拉进。
程冉一惊，又想挪开，然而徐阅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意味深长地盯着程冉，指腹摸索到他耳后凹陷处，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沉声道：“不如乖点。”
程冉闻言肩膀一缩，缩回到窗边，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他皮肤本就敏感，耳根更是不堪一碰的地方，此刻脸快要烫熟了。
他猛地转身，抬手朝耳后摸去，却摸到一片晕车贴。
原来徐阅刚刚只是想给他贴个晕车贴？
靠，那干嘛靠这么近说话！
程冉脸上热度未减，决定打死不转头，往座位缝里缩了缩，将所有视线隔绝在外。
徐阅注视着这道拒绝和他交流的背影，心想是不是有点太过头。
他自以为傲的克制力刚刚仿佛消失了般，这几天维持的分寸感摇摇欲坠。
兴许是忍得过久，总有忘形的时候。
他花了十几分钟时间修修补补，勉强稳固下来，却又因为身边间断性传出的咚咚声而摇晃起来。
他抬眼看去，见程冉靠在床边，双眼紧闭，额头随着车的晃动而时不时撞上玻璃。
声音就是这样来的。
他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抚上程冉的额头，将他的脑袋挪了过来。
“唔…”程冉还没睡太熟，抬眼瞅了瞅手的主人。
“睡吧。”徐阅轻声道。
身边人的声音很好听，程冉一听便意识到那是谁，也知道自己如若不躲避就是在偷占便宜，但是…
还不允许偷占暗恋对象的便宜了？
他这样想着，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就着徐阅的肩膀睡了过去。
越往东走，天空越阴沉，仿佛随时要降下一场大雨，并且这雨势恐怕还要持续好几天。
班车下了高速，行驶上平坦的山坡，和前面班级班车汇聚到一起，此时已经有学生在下面排好了队。
“醒醒，冉哥。”徐阅低声唤道，“我们到了。”
程冉眼睛眨了眨，装作刚醒的模样，无精打采地坐直：“这么快…”
在车辆停稳之前，程冉就已经醒了，但他就是舍不得睁开眼。
“嗯，路上没堵车，提前半小时到了。”徐阅道，“还晕吗？”
程冉摇头，摸了摸鼻子：“不晕。”
有个爱心人形靠枕，包治百病，晕车算个屁！
这话他也只敢心里想想罢了。
花严拿着个小喇叭在车上喊道：“等会下去以后自觉按身高顺序安静排好队，等会教官就过来了，别给我们学校丢脸啊。”
“知道啦。”
程冉和徐阅一前一后走下车拿行李箱，迎面冷风呼呼吹来，吹得他们头发乱飘。
“拿完箱子来排队啦。”邱雯嗓子细，喊了几声都没人听见。
“排队！”体委张行睿雄厚的声音极具穿透力，站在邱雯身后就是大喊，“11班来这排好队！”
这下不光11班，在停车场上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11班的人总算勉勉强强站成了一队，跟在10班后头。
“谢谢。”邱雯挺不好意思，转身朝他点了点头。
“嘿嘿，不客气。”张行睿憨笑着挠了挠脑袋。
苏嘉煜看着这一幕，啧了一声，对身后的徐阅道：“人张行睿铁树都要开花了，你还不打算透露一下你那位神秘的暗恋对象？”
一旁程冉正在行李箱里掏棉衣，闻言手头动作不自觉停下，身体微微后仰，耳朵竖了起来。
徐阅目光从程冉身上收回，并不打算说：“就是你心里想的那样。”
“单纯善良纯情那一款的是吧！”苏嘉煜只是胡乱猜测一波，结果没想到徐阅嗯了一声。
“我靠？我靠靠？我真是太神了！”苏嘉煜晃了晃程冉肩膀，“你听到没听到没？我料事如神啊！”
程冉一把拍开他手，整个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弹跳起：“滚蛋。”
谁他妈要你多嘴，谁他妈要你料事如神了？
他决定今天晚上就把苏嘉煜拉进黑名单，并且晋级为傻逼一号。
不过十分钟，十几个教官从坡上小跑而下，整齐划一，分配给他们班的，是一个看上去就很结实的中年教官。
教官个高块头大，肌肉发达，浓密的双眉下双眼圆瞪着，脸颊处还有一道明显的疤。
“稍息，立正。”教官跨立在11班面前，语气却并不像长相那么严厉刻板，普通话也挺标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周，这七天希望我们相处愉快，惹我是没什么好结果的啊。”
程冉左耳进右耳出，没当回事。
“等会我会带你们去拿迷彩服，然后先去宿舍放行李。”周教官继续道，“五点，准时在广场集合，明白吗？”
“明白。”11班众人显然没进入状态，回答得有气无力。
周教官嗓门突然一大：“明白吗！”
11班不少人吓得一抖：“明白！”
他们两排队形很快被分成了五排，苏嘉煜最近身高飚得快插到了程冉和徐阅中间，而后两人都是单数正好分成了一前一后，徐阅在第五排最后一个，程冉在第四排最后一个。
程冉拖着箱子走进基地，入目是一个空旷的广场，左侧讲台有整个广场这么宽，右侧是草坪一片宽阔的草坪，草坪上有众多训练器材。
广场后面不远处那些老旧发灰的建筑，便是他们即将去到的宿舍。
程冉领完迷彩服，走进宿舍楼的那一瞬间，表情难看了几分。
灯是坏的，廊道地面靠近栏杆处还有积水，而且真的只有一个巨大的澡堂。
李骅的小道消息为什么这次这么靠谱呢？
11班的男生跟着10班末尾走到四楼，由于他们是高个走在前头，因此徐阅、程冉，张行睿、苏嘉煜四人一起被教官塞进了前一个宿舍，和10班混住，填补空缺。
程冉一塌进宿舍，就被一股霉味熏得头昏。
不用看也知道，宿舍内部也跟李骅的消息无二致。
他习惯睡下铺，但下铺几乎已经被10班占了个干净，他目光就往上面看去，在脏兮兮的墙面中寻了一块较为干净的，正好是两张挨着的床位且没人选的位置。
他回过头看向徐阅，正犹豫要不要拉他一起，就听上铺靠近门口处传来一道笑盈盈的声音。
“嗨，徐阅，好久不见啊。”
程冉抬头看去，就见一个已换好迷彩服的男生坐在床上，熟稔又自然地对徐阅笑着，拍了拍身边的床。
“过来和我睡啊，我们好好叙个旧。”
咔嚓一声，程冉手中的行李箱杆唰地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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