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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该知无言就是最大的牺牲


主墓室由十二根天柱支撑,细看便知是白色玄铁剑,古老的纹路从下往上盘旋,有鳞片有利爪,眼睛下的胡须威严犀利,不知是哪一种稀有的妖兽雕像,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圆形熔池,深入地下冒着热泡,时而有黑岩上下跳动,旁边是阶梯,仍旧还是那种不惧高温的冰块,最耀眼的是一把略微弯曲的大刀,浮在空中一动不动,刀身两面不同,一面呈黑红色,隐约有电光闪动,另一面则雪白无暇,镜面寒光。

整个主墓室能惊到眼球的还不少,反倒是左右稍显平常,左侧满是悬挂着的牢笼,是圈养的嫩肉小兽,体型颇为娇小,且行动迟缓,眼神无知可怜,这种小兽一般繁衍能力极强,平日里吃的不多,生长起来却也很快速,它们吸引了巫霜和馆目狻过去,可以想象,后者在失去实力之后,开始对一些平常事物产生兴趣。

右侧被几个灰色平台占据,平台的构造怪异新奇,像是死去很久的骷髅,触感坑坑洼洼,宇林和安拓海正在一旁打量,他们的视线完全集中在兵器上,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利刃,陈列在眼前,唾手可得,每一道寒光都可以被安上勾引的罪名,因为眼前无一不是通灵的宝器。

“你早知我会来!竟舍得用自己的鲜血来喂养它们!”罗珠望着地上的尸体说道,马上就注意到石云天右手手腕上的新疤。

“小侄女,我一招未雨绸缪可是救了你的性命,不然就算你我的血放干了也无济于事啊!”石云天走到熔池旁,看到那把刀就眼睛放光,由于是背影,罗珠无法看清他的嘴脸,不过从口气捕捉,也该是再寻常不过的几句说辞。

“是吗?真周到,你的深谋远虑的确是万无一失,可惜就是没有用在正途上,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一定会是你朝思暮想的,梦寐以求的交易,你不是期待已久吗?”罗珠走到石云天的一旁,也看着那把两面不同的大刀,他确定那把刀出自父亲之手,因为父亲喜欢在刀柄刻上一个弯月的符号,而且那黑红色的一面定是母亲的红衣,她早已感到鼻腔里被热浪堵住,但是她不能哭,绝不不单单是为了眼前这个恶魔般的身影,她一下子变得双腿毫无知觉,是难以承受的痛楚,虽说世间难免有些仇恨无法圆满,可自己偏偏就是不幸的。

“你还年轻,不知我所做的一切皆是大义之举,不过也无妨,我会让所有为家族死去的灵魂得到安息,他们会死得其所,而他们的名讳也会永驻于世,青烟永存!”石云天将手背于身后,句句义愤填膺铿锵有力,看似是在安慰罗珠,实则是赤裸裸的挑衅。

“她和月夫人很像,不仅模样相似,行为举止也如同再造一般,如今连命运也要一模一样了,当初月夫人欺骗了当时的府主,答应带着骨肉远走,可是受了一点伤又独自悄悄回来了,可惜了当时的府主在墓道风口送别妻小,伫立良久,最终还是没有躲过情情爱爱”枳清清走到宇林的身旁轻声说道,他不介意有安拓海这个多余的家伙在,他在远处看着罗珠,这一番话显然是特意说给宇林听的。

“你想说什么?”宇林也把视线挪过去,他十分不解枳清清的用意,感觉还是在怀疑自己的品性。

“这把剑不错,我能看看吗?”枳清清转移视线,突然想要看宇林背后的那把剑,行为何止诡异。

“朋友送的,你到底有没有事?或者说此刻我们需要做什么才可以帮到罗姑娘,你不也是冬石府的吗?有没有什么办法对付那个老家伙?”宇林有些不耐烦了,他和安拓海看到了出口,是需要控制的机关,借助冰墙上的凹痕往上,由于是平滑的直面,倘若没有冰砖凸起,脚踏难如登天。

“送的?那你这位朋友可还安好?”枳清清下意识的追问道,心思急切。

“这是他临终时给我的,你认识他?他来自冬石府?”宇林见枳清清竟然失态,不免开始猜测,他可是答应了夜猩一件大事,如若不成或不尽心,将来恐无颜面化尘土。

“你不知......临,临终?他死了......他死了......”枳清清喃喃自语,眼角留有泪水,接着望向罗珠,顷刻间泪水再也停留不住。

“怎么样?可有中意的东西?你们既是侄女的朋友,大可不必拘谨,尽管拿便是!”石云天带着罗珠靠过来说道,摆明了不想给他人多嘴的机会,似乎是在送客,且迫不及待,以免节外生枝。

“二叔,这些都是府中不可多得的至宝,怀璧其罪,你与他们又无过节,何必要开玩笑呢,你也可放心,他们都闻过魂香,不是贪婪之辈,更不会口无遮拦毫无分寸!”罗珠笑了笑说道,暗示众人不要轻举妄动,她发现枳清清一直哭闷着脸,她感到无法掌控,只能寄希望于他不会乱来。

“宝贝谁会嫌多啊,我们又不贪生怕死,罗姑娘你看看,哪一件兵器比较适合我,我比较倾向于锋利又轻巧的兵器,既省力又快,暗器也可行”宇林耸耸肩膀说道,他往前一步,看似是在挑选兵刃,其实是在等待出手的机会,这石云天阴险的在一旁,难免不会暗中出手,因此还是共同进退的好。

“二叔,麻烦您送他们出去!”罗珠背过身去,径直走向熔池,传出来的意思太过简单明了,以至于令石云天下意识的触动机关,将并墙上的冰砖依次弹出。

“罗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宇林急忙问道,共患难岂能做不到,他还不至于猥琐到让一个女子来做出豪迈之举。

“这是冬石府的事情,容不得外人插手!你们还闯了禁地来到这里,理应罪当处死,如今我和二叔已经既往不咎,破了府中规矩,你们还不该感到荣幸就此离去吗?”罗珠横剑一指,剑身满是冰凉的杀意,寒光动人心魄,一旁站立的现任府主都不够有她的威严。

“不愧是大哥的骨肉,这股英气怕是世间少有英才能相提并论,想他在九泉之下也会为此感到欣慰!”石云天大笑的方式从未改过,可叹他是习惯迫使,此生真情流露恐是与他再无交集。

“石云天!你......”枳清清咬牙切齿,怒气从心头传至手臂,也是浓浓的杀意乍现。

“枳清清!请你不要忘了,先不论你此刻仍是戴罪之身,冬石府于你父子二人只会是恩情重于羞愧,你踏入这里且不懂礼数是罪加一等,难道令尊大人没有教过你什么是知恩图报吗?”罗珠将剑一挥,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她直接打断枳清清的话,霸气侧漏,独权独尊,想那一代女帝也不过如此。

“不!”石云天忽然一声大叫,眨眼间便去到熔池一旁,可见其恐怖的实力是真不假,他伸出右手疯狂倾泻灵力,爆裂强硬的吸力令熔浆倒流,却还是没有阻止那个黑影浸入其中。

“馆兄!”安拓海左右望去,以石云天的实力也只能看到残影,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他又能如何,甚至忆不清馆目狻的面庞,最后一面又是在何处。

“为什么!自幼父亲便偏向于兄长,断定我天赋不如他,可论心智计谋他哪一点比得上我,他做了府主又有何作为,石府的名声是一天不如一天,教出的子弟也懦弱无能任人欺辱,而我,仅需给我一点时间!一点时间!我就能将雷奇玩弄于股掌之中,将石府重新发扬光大,我马上就要做到了,只要给我机会,给我机会!”画面寂静许久之后,石云天开始歇斯底里的叫着,手掌掌力捏陷剑柱留下指印,他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那把大刀,那本是洁白无暇的一面出现斑斑点点的黑印子,像是腐朽了一般。

“此刀染了污血,不再纯粹!”枳清清轻声说道,又一个自愿祭剑的灵魂,可惜无法与剑共鸣,也毁了一把好剑,他在心中敬佩,毁剑竟有人抢到自己前头,看来这无畏的奉献之心一点也不稀缺,也不知这陌生的身躯如何得知铸剑之秘,总不可能是一时轻生歪打正着吧,他偏过头望着浑身颤抖的石云天,一时不知在想些什么,恐怕石云天的头脑已经不够清晰了,谁能想到一代强者的心境竟这般不堪,活了如此岁月都容易崩溃。

“罗姑娘,趁他没有注意,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宇林悄悄走到罗珠的一旁,靠近耳边说道,好不容易有机会,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反正机关都已经开启了,总不能让馆目狻死不瞑目吧,气息沉重归沉重,未必要执着呆在原地哀悼,实属不明智之举,哪知后者没有离去的心思,只是缓缓摇头后朝着石云天走去。

“二叔,不过一把刀而已,以您的天赋再造一把未尝不可,届时我依然记得我们之间的交易,以我的血脉总不至于敌不过眼前的这把残刀,您都等了这么久了,应该不在乎再等些时日吧,而且您现在是府主,侄女坚信以您的魄力,重振家族是指日可待的!”罗珠已经走到石云天的身前,她蹲下便于直视,尽量说的诚恳,纵使连自己也觉得没有力度,但她依然要这么做。

“不必可怜我,此刻你竟还想利用我去救你的父亲,能舍下仇恨对我低声下气,你倒是不一般,身上也算是有他的影子,可惜就是你的恭维话还有所欠缺,本府主无法否认,你父亲在铸器一途的造诣之高深,你走吧,我此生只仁慈一次,若他安在,你也能见到,替我送句话,就说......就说云天胜之不武,戚戚愚弟,但愿来世无逢吧!”石云天眼角含泪说道,沧桑的皱纹抖动,他绝不承认自己有悔意,哪怕后面的话语有认错之嫌,他出手想要击碎那把大刀,谁想哐当一声刀入冰墙锐利无声,一把残刀也能有此威,他再次在心中自愧不如。

“冬石府以铸器闻名于世,在北荒立足何止千年,天下谁人不识,谁人不晓!每一位先辈皆能顶天立地,如今石府不过遇到低谷罢了,值此困难之际,您身怀热血却失傲于天地间,且不论二叔的实力与智谋,光是所有心中埋有石府的子弟也不会答应,他们心中尊崇的,引以为傲的府主,竟是这般尊容吗?”罗珠站起身说道,激将法是迫不得已的下策,而且父亲也投入了心血,作为石府的子弟,谁也不该愧对列祖列宗。

“没有了,石府已经不复存在了,你父亲自然是不能敌千军万马,雷奇又怎舍得不斩草除根,多半能存活下来的也是心中不坚,匍匐着为奴为仆......”石云天说到一半便停下了,可见他心中早有定数,或许只有战死沙场才不辱英名,可是就算再给自己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依旧不会和大哥浴血前线,有利无情,果断就是这样,从一开始就没有摇摆不停。

“那又如何,二叔,你心如死灰的丧气话信手拈来,侄女听了心寒,不如我给你一个理由吧!倘若二娘没有死,你应该也是一位父亲了!”罗珠停顿了许久才开口说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的二叔果然不负所望,顶着灭族之灾仍旧想要自己的侄女祭刀,至此,哪还有什么情面可言。

“你最好不要骗我!”石云天立刻掐住罗珠的脖子,紫筋突显,力道可见一般,这一举止令宇林等人纷纷亮出兵刃,赢来的却是他不屑的嘴角弧度。

“亏你自命天高,却自己也否认了自己的天赋,一把剑连是否亲血浇铸都分不出来,可见你压根就不关注自己的心血,因为你早在一开始就盯上了父亲的这把刀,早已断定自己不如人,咳咳!以精血喂养妖兽又不是禁术,早在你决定铸剑那一刻,父亲便有此策,此事你大可以与父亲当面对质!”罗珠艰难的说道,说着说着,呼吸逐渐通顺,留下脖子上的红印略显恐怖,好在免了性命之忧,值得偷偷松一口气。

“二叔若是还不信,我可以石府的名义许下重誓!”罗珠咽下口水继续说道,充足的理由之下是她慌乱的心,眼神却没输,必须做到,把破绽缩到最小。

“不必了,不管你所言是真是假,我都想再见你父亲一面,你们走吧,真是荒谬,这已是我第二次送客了!”石云天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小酒壶,粗暴的灌下几口笑着说道。

“二叔,我想......”罗珠犹豫的说道,她左右望了望宇林他们,眼神藏有担忧。

“老夫再怎么说也是得道的灵妖,还不屑对几个小辈下毒!”石云天感受到罗珠的眼神,当下便起了怒意,不过他的确有过此想,毕竟不留活口才是最稳妥的手段,可惜只怪自己急躁大意,万万没料到被一个轻生的莽夫坏了一生之计。

“呃,二叔您误会了,侄女不是这个意思”罗珠笑着说道,尴尬也不承认,至少解释便是放低姿态,总比硬着脸咄咄逼人更为巧妙。

“哦?那你是觉得我会出尔反尔了!”石云天轻笑一声,是故意刁难的玩笑话,难得有这样的心思,一时也猜不透自己。

“这位前辈,冰地凶险,而且我们几个也不熟路,既然我们都要前往冰地,不如......”安拓海上前一步说道,如果此行有这等高手相护,岂不是高枕无忧放肆闯荡。

“怎么!想要本府主跟你们一道同行?怕是有失我的身份吧?”石云天拍拍衣袖说道,的确如此,长辈提起体面时总爱抬高尊严,所以他直接打断安拓海的话,给了一个年老的白眼。

“紫星现世,天下英雄所求,不知多少豪杰会慕名前去凑热闹,你们这些小辈确实是要去见识见识,想必如今的老家伙们都拉不下脸皮,真是令人期待啊!”石云天接着感叹道,眼里的红丝滑过熔池,他不禁摇头,回想当初他还是年轻一辈,却遇到的都是无耻老贼,拼了老命要为自己的后辈们取紫星,不然紫星里又无大道,灵妖取之何用,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太多身影,有与自己一般年纪的佼佼者,也有婀娜的惊世容颜,自己也为之倾慕过,但更多的遗憾尸骨,惨烈多奇值得惋惜。

“与雷奇为敌自然不能孤军奋战,是我们考虑不周,不过冰地的威名太凶,我们又远道为客,只怕是仅有前辈会这般认为”安拓海低头玄思,看了看罗珠随即说道,他相信眼前这位前辈活了这么久,本性再坏也该有些朋友,罗珠既然愿意舍命相救,自己也该讲滴水之恩。

“世道越是凶险,天赋之子越是容易夭折,灵妖是越来越少了,再加上灵妖皆是要历经非道即魔一关,你们就放心吧,不会有很多老头跟你们抢东西的!”石云天坐下说道,身后凸出的墙体冒着热气,他很享受,闭着眼不想再多说了。

“既是如此,二叔保重!”罗珠说完转身向后走去,眼神示意宇林等人跟上脚步,她即将率先踏上黑色阶梯,小洞只容得下一脚,因此需要依次往上,且不容有误,失脚恐丧命。

“冰火相融,地貌大变,此去往上已相隔一处沙地,地属慕家,切勿好奇于窄道......”

远远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沧桑有力,罗珠知道这是石云天的提醒,自己从小离去,还不知这里变化,记得脑海中的墓穴是冰山,绵延不绝,缝隙之间空洞藏身,呼啸也不绝于耳。

“冰塔终究不是雷奇的,今时小辈妙运连连,却也可悲可叹,生不逢时!皆是生不逢时呐!”石云天望着远去的洞口喃喃自语,抬头辛苦,他慢慢走到墙边将那把残刀拔出,来回欣赏,随即放于背后,眼神再次打量墓穴,苦笑不已,叹息声声徘徊,身躯久久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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