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恽仪没有像往常一样搭地铁回去，而是走了几百米，选了在公交站候着等。
方才跟白瓷说没事，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被人围着骂时，整个后背都是凉的。
那种麻意从脊椎蔓延到后脑勺，若不是一直掐着掌心，她也没能稳住情绪来说那番话。
长这么大，她不敢说见惯了风雨，从大院里搬出来那时，她以为最煎熬的也就是这段时间了。
可现在她才知道，人生里的考验又何止一场而已，躲过了冰雹大雪，也有可能被倾盆大雨淋湿。
存着侥幸心理以为不会有事，可当被淋了一身，感冒了，发烧了，才后悔。
车来了，恽仪下意识给挤过来的人让位，退着退着就变成最后一个上车。
刚一上去，司机就开车，若不是扶住了座椅靠背，差点就栽倒。
车上的人很多，恽仪寻了个不算拥挤的位置，旁边是一对情侣，女生坐着，男生站在她旁边护着。
女孩穿着校服，从背包里翻出一份卷子砸在男孩子胸口上，没声好气：“差点就被罚站，以后你自己写，再也不帮你了！”
“别生气啊，老班要是罚你，我第一个冲过去理论，大不了陪你罚站。”男孩子笑得痞气，抬手揉了揉女孩的头发：“我保护你。”
“谁要你保护了，能不能认真点，都快考试了。”女孩瞪了男孩一眼，低下头去小声道：“我可不想让别人以为，我喜欢的人是差生。”
声音虽轻，可男孩还是听见了，沉默了片刻，认真回应：“我答应你，一定不让你被人说闲话。”
……
在最好的年纪，谈着肆无忌惮的恋爱，青涩的青春里充斥着不成熟与慌张，可一颦一笑，一个回答，一个举止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恽仪收回目光，望着车窗外的城市人流，心中的矛盾与复杂像是被人划开了一个口子，灌进来的风将这些情绪一点点吹散开来。
车子到站，恽仪紧了紧包包袋子跳下车，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边看信息一边朝酒店大门走去。
没察觉到前面来人，当看见大长腿想要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也有走路玩手机的毛病。”
盛怀津扶住恽仪的肩膀，帽子下浓眉拧紧。
“你怎么在这？”
恽仪颇为讶异，看了眼四周，不见跟屁虫曲小迟。
“明天没课，今晚江若昀组了一个局，我带你一起去。”
说完，盛怀津接过恽仪肩上的包包，很自然地背上。小柴犬挂饰耷拉在他后背上，竟也没有一丝违和感，反而莫名多了些柔和。
“会不会太唐突了？都是你们圈子里的人吗？”
恽仪扯住盛怀津的袖口，为难地看着他，上次去见江若昀，回来都觉得跟做梦似的。
不是同个圈子的人，话题都不一样，格格不入的感觉总是令她觉得不舒服。
交际，永远是她的弱势。
“你是我的女朋友，他们总归是要认识的。放心，就江若昀是圈里的，剩下三个都不是。”
“发小？”
“是兄弟。”
就这样，恽仪被带去见了“大部队”。
酒吧营业了，江若昀这个幕后大老板却很少出现，今儿刚到明城就安排了一局，最先给盛怀津去了电话，对方说没空。
结果没多久，又改变主意了，说来，两个人来。
江若昀哼了一声，男人。
秦时与还没见过盛怀津的女朋友，最初得知这件事，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盛大男神也会谈恋爱？
秦时与跟盛怀津有过工作上的接触，跟有些明星相比，他显得很专业，对于拍摄的姿势，造型甚至细微到面部表情都很有主见。
整场拍摄下来，永远是一副温文如玉的样子，而且秦时与注意到一点，他从不跟女工作人员有近距离的接触，每次都是保持着该有的距离与非常绅士的态度。
这样的人，能跟江若昀处成好哥们，秦时与不止一次问过自家老公，你是不是强迫人家盛怀津了？
到酒吧的时候，跟之前一样，走的是另一条通道，盛怀津在前，恽仪在后，手被他牵着，即便光线很暗，但每一步都走得很放心。
“来了？”
推开门，与吧台上调酒的江若昀对上眼。
“嗯，都到了？”
盛怀津看了眼里屋，有桌球碰撞的声音。
“恽仪你好呀，好久不见。”
江若昀朝盛怀津身旁的恽仪挥了挥手，指着屋里：“我太太今天也来了，她想认识你。”
恽仪回了一声江老师，便被盛怀津带进了里屋。
屋里有四个人，三男一女，两个打桌球，两个掷飞镖，见盛怀津来了，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开始起哄。
“哟，手都牵着呢，够甜蜜啊。”乔时易吹了声哨，杵着桌球杆。
盛怀津领着恽仪往前，一一介绍：“这是秦时与，江若昀的妻子，摄影师。徐嘉泽，心理咨询专家，也是一名配音师，跟我合作过。陈然，江若昀的发小，跟徐嘉泽也是同学。”
一圈介绍来到乔时易这儿，盛怀津看都不看一眼：“乔时易。”
“这就没了？不是，他们都有解释，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只剩下个名字了？”
他们这帮人之所以关系好，是因为彼此之间就像相扣住的环。
有因为工作认识的关系，也有因为年少相识的关系，更多的还是话题与性格上的合拍。
徐嘉泽跟盛怀津有些像，喜静，性格沉稳。江若昀跟乔时易一样，闹腾，常常嘴巴不饶人。
剩下一个陈然，就是这两种极端性格的中心点，多数时候都是作为缓和与催化的存在。
例如这会，盛怀津对乔时易的爱答不理。
“恽老师，他们俩就这样，习惯就好。时易是乔氏的少东家，就是若昀公司老板，私底下很好相处的。”
陈然一边介绍乔时易，一边将球杆递给盛怀津，扬唇：“打不打？”
盛怀津看了眼身旁的恽仪：“你会不会打桌球？”
恽仪摇头，这是她完全没有涉及过的一项娱乐运动，这会乖巧站在盛怀津身边，静静地看着他打。
“小仪，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好听的女声打断了恽仪的思绪，转过头便看见端着果汁的秦时与，方才进门时她就注意到了，投掷飞镖的那个女人，长得真好看。
一股子英气里透着股妩媚，是女人，都会羡慕这样的长相。不是柔弱型，也不是甜美型，但非常吸引他人的目光。
“我是江若昀的太太秦时与，你可以叫我时与。”扬了扬下巴，指着盛怀津：“虽说这是他第一次带女朋友见我们，但早前我们都知道你的大名了。”
恽仪：“……”
大名，谈不上吧。
有秦时与陪着，盛怀津便也放开来打球，屋里除了撞杆的声音就是桌球碰撞的声音，每进一球，乔时易都会吹一哨。
那种以往看起来觉得很轻浮的行为，落到他身上却显得并不轻佻。
“我们平常很少能聚齐，不是江若昀进组，就是盛怀津进组。”
秦时与能看出来恽仪的紧张与不自然，当初得知盛怀津的女朋友是一个钟表修复师，她还惊讶了一番，毕竟这圈子离得有些远。
后来看了一些关于恽仪的采访还有周围认识人的介绍，得知她是一个很有性格的女生，话不少，但字字珠玑。
这种不娇柔不造作的类型，正是秦时与欣赏的，毕竟在摄影圈混了那么久，什么样的女生没见过。
“我听说你跟盛怀津，是因为《钟声》认识的？那会是不是觉得这人特烦啊，不想要指导他。”
恽仪笑了笑，摇头。
“烦倒不会，只是最初并不了解这个圈子，甚至有些排斥，所以对他的态度差了些。所幸他没有记仇，不然我们之间也不会有现在了。”
“其实之前因为工作的缘故，我给一个女明星拍过一套京都博物馆系列，很中国风的写真。拍摄期间就去参观了一圈钟表馆，认真听了讲解可还是停留在表层，现在好了，认识你，我应该能知道不少关于钟表修复的故事。”
“你会对这些感兴趣？”
恽仪挺意外的，毕竟真正接触这一行并且感兴趣的人真不多。盛怀津是因为电影拍摄才了解，可秦时与的工作可是跟这完全无关。
“还是说，你怕我觉得不自在？”恽仪笑：“我的生活跟工作，在遇见盛怀津以前都是很简单的。”
酒吧，桌球，飞镖，这些对恽仪来说都太陌生了。
如果不是盛怀津时不时投来眼神的关怀，就这么坐着，恽仪都觉得像是被隔开的另一个世界。
“喝酒吗？所有不自在，一杯酒就能解决了。”
秦时与朝江若昀那，打了个响指，对方与她心灵相通，调了杯鸡尾酒端过来取代桌上的果汁。
“你选择跟他在一起，就是迈出适应这一步了，谁跟谁做朋友不是从一张白纸开始的？我很希望能够了解你，当然，你也可以走近我。”
秦时与凑近了，挑眉笑：“别因为我是个有夫之妇就把我给划开了。”
对方眼底的真诚，恽仪全都明白，接过酒杯，微微举高：“敬缘分。”
秦时与笑：“敬友情。”
一局桌球下来，盛怀津杵着球杆看向休息区，两个女生不知在聊些什么，一个说得起劲，一个听得入迷。
“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你女朋友的背景真那么特别？”乔时易撞了撞盛怀津的肩，好奇地问道。
其实他们这几个人有个群，先前传绯闻的时候，群都炸了也没见当事人出来哼唧一声，后来圈里传得越来越邪乎，几方力量都在压这些新闻，当然，也包括乔时易在内。
盛怀津虽没有主动开口说什么，但作为兄弟，能帮的忙，他一定帮。
“没问过她。”
“哎？”
乔时易愣了，这人心怎么这么宽呢？
“不是，都闹成这样了，什么难听话都出来了，还不打听一下真假？不然我帮你？”
“不用。”
盛怀津拿着巧克擦了擦撞头，目光始终是落在恽仪身上：“她是谁家的人并不重要，我喜欢的是她的人，而不是她的家庭。”
“哪怕是像网上说的那样一团糟？”
像盛怀津这样身份的人，好的恋情会给他的形象加分。
相反，不合适的人给他带来的影响不容小觑，形象对于艺人的星途来说很重要，粉丝的口碑影响着他每一场活动与曝光量。
有些人习惯把粉丝看成是附庸于明星的存在，实则这两者是共生影响的。
“你觉得，她像是那种环境成长出来的人吗？”
“我觉得？”
乔时易特意看了恽仪一眼，今儿是初次见面，给他感觉就是长得挺漂亮的一个女生，看不出有什么。但能让秦时与这么亲密聊天，又说又笑的，品性应该差不到哪去。
“初次见面，挺好看的。”
“秦时与见过很多人，她习惯了从人的五官跟表情去琢磨人内心的世界，她也是第一次见恽仪，显然，她比你看得通透一些。如果有天，她主动想跟我说过去的事情，我可以听，但在此之前，我只相信我认识的那个恽仪。”
网上的东西，都是加了一层又一层的虚伪跟报复，甚至还有个人情感在里面，盛怀津不想去信那些，也不在乎那些。
今天他把恽仪带到这来，也是向朋友们表明他的决心，恽仪，已经是他认可并且带进世界里的女人。
“明白了。”
乔时易吹了声哨，佯装胸口疼：“往后又多了批狗粮，难受。”
将球杆放好后，盛怀津走到恽仪旁边，极为自然地端起她面前的酒杯尝了一口：“嗯，江老板调的酒，味道还不错。”
“多谢盛老师夸奖。”
秦时与赶紧跟上这波商业互夸。
“你不打球了吗？”恽仪牵着盛怀津的手，抬起头看他。
后者点了点头：“你都不看我，我打着有什么意思？”
恽仪：“……”
秦时与酸了一把，往江若昀身旁靠了靠。
“真是，有你这样的人吗？我倒是觉得小仪跟我聊天心不在焉的，老是偷偷看你。怎么，到了你这儿你还先不满了？”
这么幼稚的对话，两人还有来有回还了几次，恽仪夹在中间面红耳赤，直到最后扯了扯盛怀津的衣袖，他这才停下来。
桌球局暂停，玩飞镖的两人也收拾收拾过来一起坐。
恽仪全程安静地坐在盛怀津身边，听着他们聊天，有些从前从未涉及过的话题。
即便是听不懂，身旁的人也仿佛像读懂了她的心思一样，及时给她解释。
这点，让恽仪觉得很有安全感，不会被隔开，而是在一点点融入。
“恽仪，我们玩个游戏，你闭上眼。”
秦时与忽然想到一个好玩的事情，怂恿着恽仪。
后者虽然迷迷糊糊，但还是乖巧照做，反正盛怀津就在一旁坐着，能有什么问题。
“接下来我会让在场的男士说一句话，你猜一猜，哪一句是你家盛怀津说的。”
话音刚落，徐嘉泽抬起头来看了秦时与一眼，怎么就玩到他头上了。
秦时与比划了一个手势，便催着坐在最靠边位置的陈然开始。
在场的都知道，徐嘉泽除了是心理医生以外，还是一名配音演员，因为非常低调，所以圈里人鲜少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当初也是配音界的熟人介绍，他才帮盛怀津配了一部戏，没想到两人的声线如此相像，竟真的可以以假乱真。
后来得知徐嘉泽是陈然的发小，感叹缘分的同时，几个人也自然走近。
今天秦时与出这个小游戏，一方面是为了活跃气氛，另一方面也是想要看一看恽仪对盛怀津是不是真的很熟悉。
同样的一句话，从陈然到乔时易再到徐嘉泽，她观察着恽仪脸上的表情微微有点变化。
轮到江若昀说的时候，盛怀津被赶到了对面坐下，抿着唇，等着最后出场。
结果话音刚落，恽仪就猜了出来。
“最后一个是他。”
恽仪的坚定让秦时与从沙发上跳起来，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你怎么猜的？明明是同一句话啊，一点作弊行为都不可能发生的。”
“早前进来的时候，怀津跟我说过，徐嘉泽是配音演员，跟他合作过。我虽然没有听过他的配音作品，在玩游戏之前他也很少说话，但正因为这样，我对他的声音是很陌生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第三个讲吧？”
“嗯嗯！”
秦时与听得津津有味，要知道最初，她是怎么都不相信那部电视剧是找的配音。
后来认识了徐嘉泽，非逮着人要他说台词，弄得徐嘉泽从那时起，就怕极了这个女魔头。
“他的声线跟怀津的真的很像，可因为陌生，所以在我看来他不过是模仿了那个声音在说一句话，毫无感情。怀津的不是，他说话的语气，我都很熟悉。”
听到这儿，盛怀津脸上的表情写满了得意，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看，我找了一个多好的女朋友。
当着众人的面，笑嘻嘻地走回到恽仪身旁位置坐下，大手一揽，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不愧是我盛怀津的人。”
恽仪又被惹了一个大红脸。
闹了一晚，以盛怀津把恽仪拉进群里为结束音，顺带还收了几个大红包。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不适宜开车，两人身份叫代驾也有点风险，盛怀津随口说了句，那就走回去吧！
没想到恽仪竟轻飘飘地答应了。
不忍心两人就这么走一夜，没喝酒的徐嘉泽帮忙顺了一程，下车前恽仪还不忘夸他一句，徐老师，你声音真好听。
盛怀津立马嫉妒了。
“怎么不走了啊？”
车尾气都看不见了，盛怀津还赖在原地不动，恽仪张望四周一眼，拽了拽他的衣摆：“喂？”
“你觉得徐嘉泽声音好听？”
从前没发现盛怀津在这方面还挺小气，一时间恽仪也愣了，反应过来后像是安慰小孩子一样踮起脚尖来揉了揉他的后脑勺。
“没事的，你的声音也很好听。”
“他那都是模仿我的声线，为了跟我人物角色契合。”
盛怀津居然还要辩驳。
大街上，虽四下无人，可恽仪仍旧觉得这样的行为有点傻里傻气，都这么晚了，她只想要赶紧回去洗澡然后躲进被窝里。
哪里有什么心思在这里跟盛怀津计较谁的声音好听。
归根到底，是她夸错了。
“初次见面，人又把我们给送回来了，客气一下是礼貌，你怎么反倒较真了。”
盛怀津盯着恽仪看了许久，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往身旁带，小声咕哝了一句：“我就是觉得，你从前都不夸人的。”
最初遇见她时，还有追求她时，都是一副冷冰冰爱答不理的样子，夸？听她说过一次好都没有。
恽仪低头弯了弯唇，也不多做解释，就当没听见盛怀津的这声嘀咕。
回酒店的路一直很安静，许是太晚了，也没什么人。盛怀津送恽仪回到房间，又在门口站了一会。
“时与说了，下次她想帮你拍一套写真。”
“帮我？”
恽仪纳闷：“可我不是艺人啊，为什么要给我拍。”
盛怀津单手支着墙壁，另一只手捏了捏恽仪的脸，笑得温柔：“当然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娱乐圈不缺乏长得漂亮的女演员，特别是近年来，新晋的小花特别多，再加上一些艺人迷上了微整，好看但有辨识度的人就不多了。
但恽仪的样貌，是那种你只稍一眼，就会看入迷的人，会不自觉地去多看几眼。
她的好看，不是脂粉堆出来的，也不是美容针打出来的，而是气质去衬托的。
“之前怎么看不出来，你这张嘴说起甜言蜜语来还挺行的。”
“说实话而已。”
盛怀津微微挑眉，一双眼眸凝视着恽仪，带着点醉意：“我现在想亲你。”
“嗯？”
不待反应，亲吻中夹带着一丝红酒的味道，醺醺然落下，又轻巧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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