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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自投罗网


  就在孙葵心和边雨殒命沙场时,驻守老庙台的郑嘀咕和窦雨却取得一场辉煌的胜利,琦客福四万人马只逃走了八千,这还是琦客福侥幸把中军大帐设在了老庙台南坡外才逃过一劫。

  琦客福也想伸把手把自己的部下接出忘情谷,可惜心有馀而力不足,十五门火炮只剩下一门,连靠近烈士陵园的勇气都没有,更不用说进入驻守老庙台的独立团炮火攻击范围之内,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在忘情谷里受煎熬,琦客福竟然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后一跺脚离开八公山这个伤心之地,准备到北炉桥镇与多隆阿的主力汇合。

  被遗弃在忘情谷里的三万清军经过多次尝试都无功而返,在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的情况下只好走出忘情谷向寿州城的独立团投降,此时三万人马只剩下了一万,另外两万不是葬身老庙台谷口下就是冻饿而死。

  让琦客福没想到的是,来时的泥泞草地此时已经变成了死亡沼泽,还没等靠近北炉桥镇,被炸死炸伤的就有上千人,吓得琦客福急忙率领队伍绕行北上。

  仿佛老天爷特意要考验这支疲惫之师,先是西北风吹小雪,然后雨夹雪,本来泥泞不堪的沼泽地变得更加难以行驶,一个人陷进去,伸手想拉一把的也跟着同归于尽,没有村寨,没有道路,东西南北,茫茫无限。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一潭潭积水大多数不能饮用,喝一口拉两天,拉的茫茫草地瘴气弥漫,臭气熏天。可怜那些穿单衣的士兵没等走出一半就一命呜呼,折磨的琦客福发疯似的陆陆续续杀光了所有的战马,让大伙吃马肉、喝马血,走了二十多天才跳出百里沼泽,八千人马等到了凤阳府只剩下不到三千,全变成衣衫褴褛的乞丐,被得意洋洋的陈国瑞取笑为要饭军。

  琦客福现在已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谁愿说什么就说什么,抱着难逃一死的心思吃喝玩乐起来,这样一来反倒与陈国瑞对上了脾气,不仅自掏腰包请琦客福吃喝,还以过来者自居劝起琦客福:“老琦啊,就你这点事还担心掉脑袋?那告胜保的折子每日像雪片似的飞往京城,什么讳败为胜,捏报战功;什么骄纵贪淫,不自检束;什么冒饷纳贿,欺罔贻误,哪一条不是杀头的罪名?七八万殒命的将士有主帅胜保和多隆阿顶着跟你有屁毛关系?想当初我兵败登州府,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那英法联军都被黄孛赶出山东,你败在黄孛独立团手下朝廷哪个不心知肚明?你就放下心来吃喝玩乐,大不了跟胜保一起回京被流放边疆,那边疆还不是你们老祖宗的发源地?就当回老家享清福去,我想卸甲归田朝廷还不让呢,怕个球!”

  别说,陈国瑞这么旁引曲证一劝说,琦客福还真的放下心,日(日)①跟陈国瑞厮混在一起,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了,琦客福就等着胜保路过凤阳府时跟着一起进京请罪。

  腊月十八,离小年还差五天,陈国瑞一大早就把琦客福从被窝里叫起来兴高采烈说道:“老琦,朝廷来信了,你猜朝廷下了一道什么旨意?”

  琦客福知道此消息关乎自己后半生的身家性命,急忙披上上衣洗耳恭听。

  “今晚胜保就要回到此地,朝廷让你押着胜保回京。”

  琦客福简直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激动道:“庆云,这是真的假的?你可别一大早耍笑我!”

  陈国瑞从怀里掏出一张公文递给琦客福,琦客福一连看了三遍,高兴的手舞足蹈,哈哈大笑道:“庆云,你借我十两银子,我要定一桌上等酒席诚心诚意向你表示谢意。”

  “操,”陈国瑞淫笑道:“钱可以借你五十两,不用还,到时候我进京时你给我找个妙龄女郎就算一笔勾销。”

  人逢喜事精神爽,两人一起哈哈大笑。

  笑毕,陈国瑞认真说道:“老琦,我再告诉你一个小道消息,你知道朝廷为什么让我急着通知胜保和多隆阿班师回朝?”

  “为什么?”

  “因为黄孛跟英法联军一样,驾驶一百多艘战舰打到大沽口,如果朝廷再不退兵,两宫皇太后就得第二次跑回避暑山庄,你小子之所以不被追究责任跟我一样也是借了黄孛的光,现在的朝廷彻底被黄孛打怕了,你们兵败寿州实乃大势所趋,不可避免。”

  一席话说得琦客福点头不已。

  陈国瑞凑至琦客福身前低声道:“老琦,等你押着胜保回京时要路过独立团控制的势力范围,你一定偃旗息鼓低调些,千万别学胜保目中无人惹来杀身之祸,做到这点我保你平平安安回到京师。”

  “庆云兄,你的意思是鲁南、苏北和皖北都落入独立团之手?”琦客福吃惊地问道。

  “呵呵,怎么说呢?”陈国瑞挠挠头苦笑道:“你说的这些地方按道理还是归大清朝管辖,像此地的凤阳府、淮北的灵璧和苏北的宿迁都还插着大清的旗帜,但这只是名义上的,实质都被独立团暗中操纵,打个比方说那里的官府就像平民百姓,有养牛马的义务却没有杀的权利,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到时候你路过这些地方亲眼一看就会知晓。”

  别说,琦客福押着胜保的“囚车”一进淮北就看出了蹊跷,一路上虽然没碰见一座哨卡,但是隔三差五就有一座独立团的兵营安置在官道旁,更可笑的是那些小的县城,城墙上插着大清的旗帜,衙门口却挂着贫民协会的招牌,跟某某衙署并排挂在一起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胜保虽然被革职拿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朝廷没定罪之前头上还戴着无数光环,什么内阁大学士、兵部侍郎、军务大臣等等高级官衔,所乘坐的“囚车”也是一辆乌蓬马车,身边的侍卫一个都不少,唯一缺少的就是投靠自己又不辞而别的宋景诗。

  宋景诗投靠胜保实在是被逼无奈,不降手下两万多兄弟都得完蛋,到了凤阳府就想哗变,可惜未能如愿,后来赶上胜保率领宋景诗这支黑旗军前往庐州府,这下终于让宋景诗找到溜之大吉的机会,一天夜里突然不辞而别,李鸿章为此在弹劾的奏折里给胜保加上一条“拥兵养寇”的罪名,气的胜保把宋景诗祖宗十八代骂个遍。

  胜保连遭厄运,一路上见什么都不顺眼,等来到一座小县城又看见“贫民协会”的招牌冠冕堂皇挂在衙门口后实在忍无可忍,跳下马车铁青着脸就要进县衙,吓得琦客福急忙拦住胜保劝道:“大帅,现在咱们是戴罪之身,实在不易多生事端,等咱们回到京师一五一十禀告朝廷,朝廷只有章程秉公办理。”

  琦客福虽是胜保的手下大将,现在却是奉旨看押胜保的钦差,两人地位已悄然发生了变化,胜保可以骂自己的亲兵随从,却不能拿琦客福的话当耳旁风,否则一路上遭罪的就是自己。

  “琦大人不用担心,我只是好奇,咱们进去看一眼就走,绝不给你节外生枝。”琦客福见胜保话说的客气,只好陪着胜保走进县衙。

  县衙大堂聚集着十几人,有一位县太爷和两个账簿先生,其余的都是打着补丁的普通老百姓。县太爷也不坐在明镜高悬下的暖阁里办公,而是跟穷哈哈围坐在一张摆在屋中间的长桌周围,见到进来两位陌生人全都转头瞧看,一位站在县太爷身后的衙役大声训斥道:“呔,什么人不经禀告就敢私闯大堂?皮子紧了是不是?”

  虽然胜保和琦客福都是便衣打扮,但是县太爷还是一眼看出来的二位不是等闲之辈,急忙制止衙役的叫喊快步来到两人跟前抱拳客气道:“二位先生有何贵干?请问在何处高就?”

  胜保面无表情说道:“没事,我就是路过此地好奇进来看一眼,你们这是审案呢还是图谋不轨?”

  听胜保这么一说县太爷心中更有数了,眼前之人不是朝廷微服私访的大臣就是考察民情的官员,满脸堆笑说道:“大人说笑了,这里人心安定,四海升平,谁还有闲心居心叵测?现在朝廷给我们的旨意就是与黄孛的独立团和睦相处,正好我们在商量过了年如何分配春播的种子,我见先生谈吐不凡,要不你也参与进来给我们参谋参谋?”

  不提黄孛二字胜保还能逛上两圈,闻听甩袖就走,把县太爷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一日,队伍来到灵璧县城,知州大人秦容亲自把胜保一行人迎进城内,先把八位亲兵护卫安排在偏房,然后在二堂的接客厅隆重款待胜保和琦客福二位京官。

  这年代被羁押进京的官吏数不胜数,就算被判有罪咣当入狱,拖点人或者送上孝敬就可能咸鱼翻身,赶上哪天皇上心情好了,一句话就能让十恶不赦的奸臣官复原职,何况在“辛酉政变”中还为两宫皇太后立下大功的胜保?秦容发自内心地没把胜保看成有罪之人,使出浑身解数殷勤招待二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胜保慢慢找回点自信,笑呵呵问道:“秦大人,我们这一路走来,看见所有的地方官府全都跟独立团的什么贫民协会挂上钩,为何在你的府衙没见到这东西?”

  “胜大人,我在邸报里已经看见朝廷跟黄孛议和的消息,说大清朝要和华夏王世代交好,和睦相处,按理说我挂上贫民协会的牌子朝廷也无可厚非,因为皖北已经划为黄孛的势力范围,可惜黄孛手下的一位大将死活不让,说什么我和黄家大院世代交好,看在黄孛过世严父的面子上就免去这个麻烦,等明年春播之时把粮种一斤不少交给灵璧。”

  秦容还真以为朝廷和黄孛已经握手言和,有啥说啥毫不瞒着胜保,听着胜保点头不已,又道:“这段时间我忙得焦头烂额,也没心情关心朝廷大事,可是记得在我离京之前不是说好了黄孛不自立为王吗?为何又冒出一个华夏王?”

  “胜大人,这华夏王跟自立为王有本质区别,它介于地方长官与圣上之间的一个官职,虽然已形成地方割据势力,但在名义上仍未宣布独立,以我个人猜测,黄孛顶多算是半个独立君主,不信等大人回京后仔细查看一下邸报,或者从总理衙门那里打听一下,估计就是这么回事,来来来,喝酒!”

  三人一边吃喝一边议论黄孛的轶事,胜保这才搞明白黄孛的父亲黄德邦还跟秦容和失踪已久的凤阳知府黄元吉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巧合的是黄元吉失踪的日子正好跟黄孛赶到凤阳府吻合,胜保闭着眼睛也能猜出一定是黄孛捣的鬼,正说着一位差役走进会客厅打断了三人的雅兴,禀告道:“秦大人,独立团那位田大人在城外有事求见。”

  秦容放下筷子客气道:“二位大人稍等片刻,我去城门看看对方有何急事,去去就回。”

  胜保眼光一闪而过,笑道:“秦大人,我这个当主帅的打了一个多月仗也没看见一位独立团的影子,你就让你的随从把他叫到这里,让我一睹独立团的风采。”

  “这……”

  “呵呵,秦大人不要想太多,你看我和老琦都是便衣打扮,你就说我俩是你的故友,我保证只用耳朵听绝不插一句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容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好像自己心里有鬼似的,只好让随从把田庆庚直接带到会客厅。

  少顷,全副武装的田庆庚一人雄赳赳走进厅内,先是给秦容深施一礼,然后朝胜保和琦客福抱抱拳,没等秦容介绍,胜保热情地喧宾夺主说道:“都说独立团乃天下奇兵,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我俩都是秦大人的故交,既然赶上了就坐在一起喝上一杯,以宽慰我等平凡之辈仰慕之情。”

  田庆庚一点也没多想,谦虚几句转身对秦容说道:“秦大人,黄大小姐和周凤来了,她俩想拜见你,顺便看望一下老祖宗。”

  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听在胜保耳里犹如晴天霹雳,惊得杯中酒溢出少许,急忙用衣袖遮挡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已经恢复平静,笑眯眯地望着秦容。

  秦容一点都没注意到胜保反常的举得,说好了不插话还主动打招呼,激动的站起身说道:“我这俩侄女到了什么地方?快快领我前去迎接。”

  说完秦容朝胜保和琦客福抱拳说道:“两位大人,说曹操曹操到,来的正是黄孛的至亲之人,等我安排好她俩再回来陪二位把酒言欢。”

  秦容一冲动把大人二字也喊了出来,自己还不知道,田庆庚误以为胜保和琦客福是秦容以前的同僚,就像黄孛的父亲一样,也没往心里去,琦客福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见胜保干了,自己也跟着一饮而尽,唯独胜保揣着明白装糊涂,见没人追究也乐得顺水推舟笑道:“秦大人,这是喜事,你赶紧忙去吧,有老琦陪我足矣。”

  等秦容跟田庆庚刚一出门,胜保突然面色阴沉咬牙切齿说道:“琦将军,虽然我现在是半个自由人,但是今日让我碰上此事真是天助我也,你出去通知我的亲兵护卫,只要听到摔杯子的声音立刻捉拿黄淑娟和周凤!”

  一句话吓得琦客福倏地站起身,碰的座椅啪啪乱响,惊恐道:“胜大人,你想干什么?”

  胜保发出一串鹰隼般声音把琦客福拽回位置寒声道:“你知道咱们这次十几万大军到六安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消灭黄孛驻扎那里的独立团。”

  “错,就是为了擒拿即将到来的这二位女子,她俩是两宫皇太后金口玉言说出来的钦犯,今日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琦客福好不容易走出厄运,岂敢再跟胜保淌这趟浑水?当初离开凤阳府时陈国瑞那些劝诫的话还仿佛就在耳旁,千万别学胜保目中无人惹来杀身之祸,做事一定要低调,望着胜保那双就要瞪出的金鱼眼急的青筋乱跳,憋了半响灵光一现说道:“胜大人,你这么做万一惹急了黄孛再来一次兵临城下怎么办?你就不怕朝廷置你于死地?”

  “嘿嘿嘿,你懂个屁!”胜保戳指喝道:“朝廷若是抓住黄孛的姐姐和老婆,他还敢如此嚣张?你去不去?”

  胜保的阴狠毒辣反倒激起琦客福的斗志,站起身沉声道:“大人,看在多年跟你一起打天下的情义上我不和你一样,我现在已不是你的手下,是奉旨行事,这事要做你就自己做,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既不会告发你也不会帮你叫亲兵,你自己好自为之,告辞!”

  说完,琦客福甩开胜保大踏步走出客厅,气得胜保抓起一只茶杯就要扔出去,寻思半响又轻轻放下,小心翼翼溜进偏房安排自己的亲兵做好劫持二女的准备。

  ①两个日字连着一起也是违禁字,呵呵,没办法只好括上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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