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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宿命


  两水洼距离三刘集只有十几里地,不到半个时辰六人便驶到紧靠西水洼湖畔的烈士陵园。不知为何,黄孛离开三刘集衙门心情便变得消沉起来,虽然跟大伙也是有说有笑就是提不起精神,自己都感觉莫名其妙,等见到那些曾经并肩战斗在一起此时却长眠此地的墓碑时更增加了伤感,跳下马闷头不语在周围的荒野上收集着野花,大伙也都各自采摘着,不一会就收拢了一大包。

  黄孛把五颜六色的野花放在纪念碑下,六人默默地朝墓碑敬个独立团军礼,然后黄孛摘下枪朝天空开了一枪,把栖息在树枝上鸟儿惊吓的四处飞散,上了马何头忍不住问道:“大人,这墓地埋得是什么人?还有劳大人亲自前来祭拜?”

  “何头,”何头三十多岁,按黄孛往常习惯应该称呼一声何哥,但是何头这个名字起的好,自带一个“头”字,直接称呼起来突显这个名字的霸气,比哥呀弟的强上百倍,黄孛沉声说道:“这里埋的都是为天下苍生战死的咱们独立团普通士兵,以后我要是战死了,你们也可以把我和他们埋在一起,在这里没有富贵之分,也没有高下之别,都是情同手足的兄弟,要是在那个世界也有不平之事,管他是阎王爷还是牛头马面,全都照打不误!”

  此一番饱含英雄气概和手足之情的豪言壮语说得众人无不动容,连不善言辞的大熊都激动的把黑棍杵得大地“嘭嘭”直响,大伙都兴致高涨,转眼间就到了哨卡。

  哨卡与以前的营寨已经今非昔比,除了保留原来的栅栏外还重新建起了一座新的瞭望塔,在两水洼之间是用沙袋围城的两座掩体,刚才黄孛开的那一枪早已惊动了守卫哨卡的士兵,见来到哨卡跟前的是黄孛众人后都欢呼雀跃着冲出哨卡堵住去路。

  留守此地的士兵归属刚成立不久的田庆庚六营,基本上都是六安绿营兵的老底子,估计那些独立团老人都被田庆庚带到六安了,剩下的士兵黄孛竟然一个都不认识,但是这不等于这些士兵不了解黄孛。本来黄家大院就跟六安近在咫尺,估计黄孛没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这里的人就有认识黄孛的,从各种打招呼的方式上就可见一斑。

  “团主,打到什么地方了?抓没抓到张龙和苗大先生①?”

  “团主,你当少爷时我也没发现你这么勇敢,要是知道我早就到黄家大院找你当跟班去了,最起码现在混的也像大熊一样天天跟着你,哈哈哈……”

  “团主大人,咱打苗沛霖到底是为咱独立团打的还是为朝廷打的,我怎么越打越糊涂呢?”

  大伙七嘴八舌喊什么的都有,不过这些人还真喊出了大多数人的疑问,可惜黄孛现在不想跟大伙彻底交底,因为还不到时候,于是黄孛挥挥手止住大伙的喧闹,笑道:“你们想知道我们为谁打苗沛霖吗?”

  “想!”上百人齐声呐喊。

  “嘿嘿,其实我也挺想知道真正原因,可惜呀……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话犹未了下面就开始起哄,等稍微安静下来黄孛接着说道:“但是有一点我却比你们看得明白,那就是我们每打一次胜仗,咱们独立团就能有不少兄弟把老婆娶回家;每占领一座城池,方圆几百里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乡民就能够吃饱穿暖;每消灭一个敌人,就可以为咱们的子孙后代建立一次功勋,你们说还需要问我为谁打仗吗?嗯?”黄孛掏出团扇潇洒地扇了两下,突然指着众人大笑道:“哈哈哈,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这不是他娘的为自己打仗还是为了谁?”

  “哄……”所有人都开怀大笑,等笑声停下黄孛问大家:“上次我们走之后你们一共俘虏了多少张龙的手下?”

  有说七千的,有说八千的乱七八糟说多少的都有,反正数目不少,黄孛和章馨海听得面面相觑,于是又问:“这么多俘虏七娃是怎么押回韩家冲的?”

  一位头领抢先答道:“团主,田营官从中挑出了三千人,剩下的全都放了。”

  黄孛点头称赞,这田庆庚不愧是老兵油子出身,处理战俘还真有一套,专挑好吃的下口,黄孛赶紧现学现用也专挑好听的话说了一大堆,说得大伙斗志昂扬士气高涨,好不容易脱开身逃出包围圈继续朝南驶去。

  一路上隔三差五就路过一座刚刚解放的寨圩,这些都是独立团亲手打下的基业,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个地方都不能有遗漏,好在有冯东篱这个独立团后勤大管家坐镇,到贫民协会打声招呼便溜之大吉,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临近傍晚才来到久违的凉水井。

  凉水井距离黄家大院还有六十多里,若是贪黑赶路的话后半夜才能返回黄家大院,大伙商量一下决定就在凉水井对付一宿,第二天凌晨再出发。

  此时的凉水井沐浴在落日的霞光之中,一改以前的死气沉沉,家家户户炊烟袅袅,不时还传出鸡鸣狗叫之声,一群在街上玩耍的孩童突然见一群陌生人闯进村子后都吓得一哄而散,有几个胆大的孩子见其中四人都穿着独立团服装立刻喊嚷起来:“独立团来了,贫民协会来了!”

  就在大伙纳闷之时从街道两旁的土坯房里陆续走出一大群男男女女,呼啦全都围上来把众人包围起来,有问好的,有拉着战马缰绳不放手的,最后开始你争我夺嚷着到自己家里歇歇脚吃口饭。

  “都让一让,贫民协会的邱会长来了。”人群后一个大嗓门喊了一嗓子,乡民们闻听赶紧自动让开一条路。只见一位一身短打扮的老汉在一位年轻壮汉开道下走到六人跟前,刚想抱拳行礼突然发现了朝老汉一个劲挤眉弄眼的冯东篱,一时没反应过来笑道:“这不是小冯先生吗?快下马跟我到家去,”说着挥手朝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说道:“你们都散了吧,你们没看见这是贫民协会的大管家来了吗?他们来找我一定有要事相商,若是他们今晚不走了我再找几家干净的安排过去住宿。”

  冯东篱见状只好跳下马,还礼笑道:“邱伯,你看我身后是谁?”

  邱老汉刚一露面黄孛就觉得眼熟,正琢磨着自己在哪里见过此人,老汉闻听冯东篱的话开始打量其余的五人,等看见黄孛时也是愣怔半响,跟黄孛一样也泛起疑惑,这眼前的年轻人怎么这么眼熟呢?

  其实姓邱的老汉不是别人,正是以前身穿百衲衣被黄孛称为表叔的凉水井穷人,跟老汉在一起的那位就是穿着吊腿裤子,十个脚趾有六七个露在外面的年轻人,现在二人不说鸟枪换炮,最起码已是穿戴齐整,干干净净,一扫当时的落魄邋遢,两人全都是满面红光精神健旺,像变个人似的,黄孛上哪里去认得?

  同样,此时的黄孛早已不是鲜衣怒马的钦差大人,一身长袍马褂手里还握着一把团扇,活脱脱一位进京赶考的公子哥,邱老汉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噗通”又开始跪地喊道:“原来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独立团钦差大人黄公子啊!”

  邱老汉一口气给黄孛按了三七二十一个称呼,把黄孛叫得愣在马上半响无语,等发现周围的人突然间全都跪下时吓得赶紧跳下马扶起邱老汉说道:“邱会长,你赶紧让乡民们起来,我们这次只是路过贵地,借住一宿就走。”

  周围的乡民们闻听此话立刻炸了窝,不用邱老汉招呼全都站起身挤上前七手八脚争抢着剩下的四人,抢得黄孛张大嘴目瞪口呆,独立团啥时候拥有这么多粉丝了?快赶上八路军了!这也太热情了吧?

  邱老汉见怪不怪笑道:“呵呵,黄团主,你不认识我了吧?”一位拾粪的村姑洗漱沐浴乔装打扮之后突然变成一位貌若天仙的仙女,黄孛上哪去认得?“我就是那位家里有十几口人却只有一条裤子的穷老汉啊?”

  话挑明了黄孛才恍然大悟,张嘴笑道:“靠,原来是你啊!”黄孛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一番邱老汉,照邱老汉的胸口打了一拳笑道:“我说邱表叔,胡子没了,胖了,脸色也有光泽了,看起来倒像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哪还有一点以前的影子?”

  “黄团主,你啥也别说了,你和冯公子今晚就到俺家,我给你俩杀鸡宰鹅好好报答报答你们的恩情。”

  “哪都不许去,黄公子就到我家,我看谁敢跟我抢?”

  随着话音落地,一位六十多数的小脚老太太拄着拐棍在一位十六七岁少女扶持下颤颤悠悠来到黄孛跟前,邱老汉见状急忙赔笑道:“霍老太,你怎么来了?等我们吃完饭我就把黄团主给你送过去行吗?”

  小脚老太太斜觑了邱老汉一眼,慈眉善目对少女说道:“小翠,这位就是奶奶跟你总念叨的救命恩人黄大人,还不赶快磕头谢恩?”

  被叫小翠的少女长得亭亭玉立,身高足可以跟黄孛媲美,一根又粗又长的大辫子搭在胸前,浑身散发着蓬勃的朝气,听到小脚老太太的话立刻跪下给黄孛磕了三响头,嗑得额头都是尘灰,黄孛扶也不是,拉也不妥,硬生生受了少女的大礼,等少女站起身黄孛才急忙说道:“老太儿,你家里现在还好吧?房子修没修缮?”老太儿虽然也是焕然一新,但那满脸的皱纹和银白的头发黄孛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位苦命的老人,见祖孙俩幸福的表情就猜到两人现在的生活过得还算不错,关心地问道。

  “还好,托贫民协会的福,邱会长带着全村的青壮年给我家重新盖了一座三间大草房,现在是要啥有啥,来多少人我老太儿家都能够住下,现在就跟我走!”说完抓起黄孛的手就要往外走,被邱老汉拦下说道:“霍老太,我知道这黄团主是你孙女的救命恩人,可是咱凉水井这么多乡民哪个不是独立团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你要是全都领走了就算我不说什么,这些乡亲们能答应吗?”

  老太儿的固执霸道一下子引起众人的不满,大伙七嘴八舌就开始奚落起老太儿的不是,站在老太儿身旁的少女急忙挺身而出展开回击,一张嘴伶牙俐齿像机关枪似的一个人就跟众乡民争吵起来,看得坐在战马上的许洪哈哈大笑,偏腿下马抱着开山斧瞧起热闹,气得冯东篱瞪了许洪一眼急忙挺身而出说道:“大伙静一静,那黄公子虽然是钦差大人,但他还是我小舅子,我说什么话他都得听我的,”一句话没把黄孛鼻子气歪了,怒目而视盯着冯东篱,冯东篱直接来个无视笑道:“我现在就开始安排这些独立团的好汉们到哪家住宿,就当平常咱贫民协会到这里一样,走时把食宿钱留下,分到客人的人家不要沾沾自喜,因为下一次就没你家的份!没分到的也别气馁,下一次也许就轮到你家。”

  说完冯东篱自作主张就开始给黄孛几人安排住宿,出乎黄孛意料之外的是冯东篱并没有把自己安排给老太儿,反而把许洪和大熊两人安排过去,弄得黄孛莫名其妙,连那些没有分到客人的乡民们都不干了,纷纷嚷道:“小冯先生,我们尊重你是一位公正不阿的正人君子,可是凭什么霍老太一家分两个?”

  “大伙静一静,”冯东篱心中坦然说道:“你们知道这两位是谁吗?他俩是下凡的天神,著名的哼哈二将!”冯东篱指着许洪说道:“这位是天上的镇煞星官,能够力劈华山,哼气制敌,”接着冯东篱又开始吹嘘大熊:“这位是镇恶星官,能够搅动乾坤,哈气擒将!他俩是哼不离哈,哈不离哼,分开就会给咱凉水井带来弥天大祸!你们说我把他俩一起分到霍老太家有什么不对?”冯东篱对一位老实巴交的农民说道:“老石头,你要是不信的话你就带走一位把他俩分开,看看我说的话灵不灵验?”

  吓得叫老石头的老汉一个劲摆手向人群后退去,别说愚昧无知的乡民们,连黄孛都被冯东篱忽悠的晕头转向,好像真事似的,没等黄孛惊醒过来,就听冯东篱喊道:“好了,分到贵人的赶紧带走,其余的也都散了。”

  话音刚落,众乡民就吵吵嚷嚷各自散去,分到的欢天喜地,空手的垂头丧气,不一会大街上就剩下黄孛、邱老汉和壮汉三人,连冯东篱都不知道被哪家乡民裹挟而去。

  黄孛像木偶似的跟着邱老汉和年轻人朝村头走去,美得邱老汉不停地笑道:“哈哈哈,还是小冯先生会办事,硬是把黄团主留给了我邱家,等小冯先生成亲的大喜之****一定带一份大礼拜谢此恩此德!”

  “邱老汉,你怎么知道小冯先生要成亲?谁告诉你的?”黄孛突然感觉这次来到凉水井好像是冯东篱特意挖好的一个陷阱,自己稀里糊涂就掉了进去。

  “呵呵,黄团主有所不知,上一次小冯先生临到霍丘之前路过此地就在我家过宿一夜,这是他亲口跟我说的,还说到时候跟黄团主一起举办婚礼,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告诉其他乡民,怕人多招待不下,不过……”邱老汉顿了一下,嗫儒问道:“黄团主,你真是小冯先生的小舅子?”

  刚才冯东篱一番表述可不像他本人的风格,以前是谨小慎微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不知为何,今日为了安排住宿竟然把小舅子都抬了出来对付众乡民,黄孛心里打定主意明日找冯东篱必须问个明白,面上不露声色欣然道:“小冯先生说的一点不假,他就是我未来的姐夫。”

  三人说笑着很快来到邱老汉的家,一座重新铺上新草的泥草房,刚一进门就见男女老少一大帮迎出门外,磕头的磕头作揖的作揖,甚至还有高矮不一蹲福的女人,忙得黄孛一身臭汗挨个回礼才走进屋内。

  泥草房有三间,结构与北方的三间房极为相似,中间是灶房,两侧是居室,一老一少两位妇女正忙着给大铁锅添加柴禾,一闪一闪的火光在两位女人的脸上跳动着,露着欢愉的笑容,一股一股炖鸡的香味随着热气弥漫在空气当中,一堆小脑瓜随着黄孛的眼光扫来瞬间消失不见,少顷就听到西屋传来唧唧喳喳的窃笑声。

  “黄团主,请!”邱老汉把黄孛请到东屋的炕床上,一张足有五六米长的炕床,估计睡**个人不成问题。中间一长方形饭桌,一盏小油灯,粗茶淡饭,邱老汉倒出三碗酒,空气中立刻弥漫了酒香气,借助昏暗的光线,黄孛突然有一种回到盗洞里的感觉,忍不住盯看着桌中间那盏小油灯,当看见一只老鼠尾巴正朝自己示威时唬得黄孛头皮发炸,魂飞魄散!

  ①认识苗沛霖的普通民众对苗沛霖的一种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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