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汽车一停，牟雨赶忙跳将下去，疯狂地往回跑。就像豹子发现猎物一样地爆发。

　　可是太远了，等他跑回到中南大学门口，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的事情了。“绿裙子”早就不见了踪影。进得中南大学的校门，里头一条大路。顺着大路寻过去，岔开几条分支。一条伸向学生宿舍区，一条伸向教学楼，还有一条通往教工宿舍。牟雨下意识地选择了通往学生宿舍的那条。逛荡了几圈，只觉得头昏眼花，也没看出个眉目。

　　买了个烧饼，找个地方坐下来，仔细思量。两次见到“绿裙子”，都是在中南大学门口。一次是往外走，一次是往里走。两次都是很轻便的装束。这说明，中南大学十有八九就是她的活动根据地，即住所。正值暑假，如果是大学生，至少是读了一年的老生，穿着打扮应该会更成熟一点。最重要的是，如果是暑假留校的大学女生，多半会结伴出入。要么和一两个闺蜜，要么和男朋友。这样看来，是教工家属的可能性更大。

　　吃完烧饼，歇息片刻，牟雨又向教工宿舍那边走去。中南大学有几千教工，上万家属，分了好几个区居住。单单这片离校门口最近的教师宿舍区，也有十几栋楼，不是瞎碰瞎撞就能够找到的。

　　夜幕降临，快十点了，牟雨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寝室。这是他所有出征中最久最累的一次。但是，他很高兴，甚至兴奋得难以入睡。因为，他终于又见到了“绿裙子”，而且几乎可以确定一个不太大的住所范围。忽然间，仿佛一门飘忽忽的心思，在即将绝望的时候，突然有了一个着力点，那种安慰是相当大的。

　　漫无目的、无依无靠是个非常悲慛的事情。人生是这样，思维也是这样。原先一想到“绿裙子”，脑袋里恨不得装着半个江城，演电影一样呼呼呼地闪过。如今，他知道，她就栖息在那片绿树成荫的中南大学里。像一只金丝雀，静静地守候着他的到来。不知不觉，牟雨在一片宁静祥和中渐渐睡去，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如果他知道，这只金丝雀早已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并且追随着心上人，来到了他的身边，同住在一个校园里，他还能如此安然地入睡吗？

　　******

　　终于开学了。

　　他所在的樱园一舍101室来了两位室友。一个叫墨雅，一个叫徐坤。徐坤一进门就和牟雨撞了一个满怀，然后两人同时爆发出一声惊呼：“是你？！”徐坤更是爆发出一连串的哈哈大笑。世界这么小，这可不就是他到汉大来面试的那一天，给他指路说“左边那个门”的玩魔方的小哥吗？后来，牟雨被莫莫推开的门打倒在地，也是被徐坤扶起来的。两人唏嘘感叹半天才安顿下来。

　　墨雅，典型的公子哥，微胖，成天拎个檀香折扇，边扇边喊热。徐坤，出自书香门第，弹琴、写字、唱歌、打球，样样能来。性格上，徐坤和牟雨比较像，安静、平和。墨雅却是个快活人，对同寝室的兄弟友善大方，但是一天到晚还是喜欢开开心心地和楼上一个寝室的人混一起。主要是因为那个寝室里有一个墨雅的中学老同学，也是热闹人，他们混在一起可以变化出各种开心的玩法。据说，才开学没多久，那几个人就偷了一条女生的Bra来“格物致知”，用积分导数的办法算“罩容量”……有才得不像话。虽然，牟雨对那个维系着所有人都希望它维系不住的东西充满着无限好奇，但那种事情他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再加上经常不见墨雅的影子，自然是和徐坤混得好。

　　徐坤诸多不显山不露水的才艺，把个一无所长的牟雨羡慕得直流口水。徐坤看出牟雨在群星之中寥落，建议他发挥优势，从比较容易一点的体育开始追赶。于是，徐坤便时不时带上牟雨一起打排球。牟雨人高马大，健硕的体型，一看便知是山村里练就的，学习适应能力又强，再加上非常好的耐受力和弹跳力，很快就成了系排球队的主力，后来还一路打进了校队。总算有了一技之长，那都是后话。

　　再说开学没几天，学校就组织全体新生到广水的一个军营去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军训。军训很枯燥，但是牟雨却受益匪浅。

　　首先，军训统一着装。不但一下子就把他和别人在穿着上的差异全部抹煞了，还突出了他高大健美的身体优势。第二，他相貌英武中正，训练刻苦，一下子就被连长看中，选为示范班的排头兵。那些世故，大城市里出来的同学对此不以为然，对最苦、最累的示范班更是躲都躲不赢。牟雨却在教官和老师们期许的目光中得到了诸多鼓励，更加认真地去训练，效果非常明显。同学们也由最初的讥笑，慢慢变成了后来的佩服。最后他们示范班，夺得了所有男兵的第三名。竟然有机会和女生的前三名一道参加汇报表演。

　　这帮男生关在军营里近一个月，除了连长那丑陋得不能看的老婆之外，就没见过女的，意外掉下来这么一个机会甭提多么兴奋了。牟雨更是高兴，因为他的努力得到了认可，不仅为大家带来了可以看到女生的重大福利，在诸男生中的形象也进一步光辉了。

　　汇演那天，男同学、女同学们个个斗志昂扬，走起正步来那是啪啪地响，甩起胳膊来那是唰唰地齐。领导们龙颜大悦，招待各示范班吃中饭。男生们调动起各种关系和丰富的想象力，老同学啊，老乡啊，老同学的同学啊，第二故乡啊……反正能想到的，几竿子才能打到的关系都使上了，嗖嗖嗖地便隐没在各女生饭桌之中。也有被别人挤出来的男男女女，正好也可以临时搭配成“搭不上关系”的一伙。牟雨就是在这群人里，不料竟然碰到了莫莫。

　　莫莫倒不是因为没人蹭，而是嫌蹭的人多了，不胜其烦，干脆拉了一起长大的章迩混到一群陌生人中。一坐就坐在了木讷的牟雨旁边。也没因为他的出现感到奇怪，好像早就知道他一定会来似的，热情地打起招呼。

　　“哈，牟雨，是你啊！看起来好精神呐！来来来，我介绍下，这是我的青梅兽，章迩。”

　　“青啥？”牟雨愣了一下。

　　“马就是兽啊。青梅竹马就叫青梅兽。就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莫莫咯咯地笑着介绍。

　　“别听她乱说。大帅哥，我们认识一下。我叫章迩。文章的章，遐迩的迩。”一只手就大大方方地伸了过来。

　　牟雨窘得面红耳赤。在他记忆中，这是第一次有人称他作“帅哥”，还“大”。迄今为止，他还没和哪个妙龄女生正式握过手。农村不兴这个。更不要说是如此一位玉人，如此一只玉手！那美目的流转，那朱唇的挑动，看得他后脖子直冒汗。

　　牟雨受宠若惊般伸出手去，像是穿越了几层的空间，终于握住了那只修长、完美、玲珑剔透得溢得出光彩的手，瞬间他就被那片绵软的温暖所电击，禁不住紧张地说：“我叫牟雨，雨就是下雨的雨。牟，就是那个，那个，牟。牛的头顶上长个角的那个牟……”一时间，握着的手竟然都忘记松开了。

　　章迩调皮地抽回兰花手，莞尔一笑，“噢，原来是牟雨，不是被人成天敲敲打打的木鱼啊？牛的头顶上长一只角，那不是犀牛吗？呵呵呵……开玩笑的啦，我已经知道是哪个字了。韩非子里有一句‘游居厚养，牟食之民也’。柳宗元《牛赋》里面也有一个‘牟然而鸣’。应该就是这个‘牟’字吧？这个字当姓氏的时候一般念‘谋’的音啊？念‘木’的还是头一次听说呢。看来，你真是一个物以稀为贵的稀牛，呵呵呵……”

　　牟雨彻底蒙了，完全云里雾里，不知道天底下居然还有才思如此敏捷的女子。更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到底在想些什么。加上手上的电波余震未消，就只剩下傻呵呵笑的份。

　　还是莫莫接过话来，“牟雨啊，真高兴又见到你啦。刚刚章迩还在问我，那个高高帅帅的排头兵叫什么名字呢。我一看是你，就找过来了。”

　　原来，两个大美女是专门为他而来……牟雨一下子来了精神，腰板都挺直了很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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