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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难得糊涂


  随着年纪的逐步临界退休,罗书记就想着,自己退休下来后,觉得自己身体健康,工作热情还是高昂的,应该要发挥一下自己的余热,最好是在什么单位里挂个什么职务当然是技术业务类的职务,有点事情干干,不至于那么终日无可事事,太空闲太无聊。

  原先罗书记在位时,临近退休前这一两年,当他透露出这个念头后,就有不少私企老板、或是国企的领导都曾对他说,你到我们这里来,挂个副总什么的,继续发挥你的技术特长,当个技术总监,或是技术顾问,借着你的大名,好办事啊!你想干事业的,没关系,我有什么新项目的,就请你撑头干啦,不就得啦。说得好轻松!

  朱老板更是直截了当,二话没说,他就说:一切包在我身上。罗书记,我们把岭南第一楼拿下,就够我和你干一辈子了。干完了岭南第一楼,我就和你周游列国,把世界那些名胜古迹一一都玩个够,全世界的大城市都去逛逛!

  现在回想起,好在他罗书记没有插手太多岭南第一楼的事,不然的话,真是和朱老板走在了一起,在当前形势下,未免太刺眼了。

  好在当时,罗书记自己一厢情愿是想着,组织多是会让他留下带带新手,或是再干三五年很正常的,然后再退休的。所以,他是一心想着、在意着组织会留用,不着重不理会着那些人的说话、许诺。其实,那些人也只是口头上说说好听而已,并没有哪一家与他有实际行动,更没有进一步的落实,自己更没有主动提出过与哪一家的国有单位或是私企落实到自己退休后挂个什么职、做点什么工作。

  后来,上头一系列关于领导干部挂职、兼职文件下来后,罗书记也庆幸自己从来没有在其他单位挂职兼职做点什么。不然,人家打着你的牌子,举着你的帽子干了什么,你就有得麻烦事了。别人就有话可说了。人家就会说你,要是你不得好处,会舍得把自己的牌子、帽子给人家用吗,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退休文件一下来,身边同事、同僚,相近的人,或是得过了他关照的人,就说几句好话客气话感激话。而那些在工作或是生活上找过他,他不曾关照得到的人,或是有了过节的,特别是在官场上有过碰碰挫挫的人,则人家走路碰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都打个偏差,远见远偏。或是边打电话边走开了,无视他的存在,连打个招呼都省略了。

  罗书记对此,一一在用心切身体会。

  世态炎凉,人走茶凉,人心不古,何必计较。

  罗书记心中自有分寸,当年都是别人求自己,现在自己没有了什么给别人所求了。自然人家不会来,还拜你干什么啦?

  这时候,你还要人家怎么对你,人家还捧着你,你身上有宝呀!

  刚刚退休那一阵子,不是陈老师一下子就进入了他的生活中,他真是不知如何过度的。

  他退休后,不几天,上头只是口头传达叫一个副书记暂时代理他的工作。接着大家等来的却是,上级派巡视组进驻岭南第一厂来了。

  巡视组进驻后,分类分级召开了会议,内容是什么的。罗书记不在位了,自然不能参加这些活动,但却揪着他的心。

  罗书记习惯了知道掌握领会好上级精神后,就根据本厂的实际情况与一帮助手们研究拿出方案措施一一惯彻落实。

  但这次如此级别之高的巡视组进入厂里,他象什么一样被凉在一边。他当然可以通过厂里的网站,短信,微博,报刊等宣传工具知道事情进程。但那感觉就不一样了,他是旁观者的身份。

  这样罗书记的心情,就是那么样的了,不舒畅还有点怄气了。

  但他还是习惯总揽全局,密切注意严重关注着这里发生的和正要发生的事情。从整个形势发展来看,罗书记心情不是舒畅不舒畅的事情了。反正,他最近就不是那么好过的、那么放得开啦!

  罗书记这几天开始,心情逐渐出现了些许不安,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显得愈来愈烈,极为不安了。因为有些事情他是拿不准的,但从本质上来说,他罗书记并没有坏到哪里去,从政二十多年来,自己认为自己始终保持着一个人的本色没变呀,但也不是说自己就百分百的没事,人无完人,哪个人走路不是脚轻脚重的,一左一右一摇一摆向前移动的。有些事,在当时的情况无可厚非,但从今天来说,则是有不同的看法了。

  他所想的这些事情,他想由自己一个人担着,他不想与陈老师多说。

  陈老师的到来,使他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陈老师是一个很单纯的人,她不会想那么多复杂的事情,她与他罗书记的结合,纯粹的是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生活的个人私事。陈老师从来不是为了书记而嫁给他的,而是为了自己有一个好男人,而且他们两个之间又能相亲相爱,所以他们就走到一起了。

  罗书记所忧虑的事情,陈老师她是完全不知道不清楚的。因为,这些事情全部都是在陈老师她出现之前所发生的事情。

  罗书记,他是退休了,但他不能象其他人一样,什么都一退了之,无牵无挂的,拿着退休金,就是快快乐乐地安度余年。他一方面牵挂着这个厂的命运和发展,毕竟是自己为它而奋斗了一辈子,感情很深。罗书记想到自己为之而奋斗的历程,从一个十几个人的农机具修造厂发展到成为一个特大型国有企业,其中几多辛辛苦苦、酸甜苦辣,几多成就、自豪与荣耀。当自己一手执掌这艘巨轮的船舵时,他更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废寝忘食,劳心劳神,为之而付出自己的一切。他一方面也在想着,自己在那时的大环境大气候氛围下,谁又能独善其身呢。一时之差念,就会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再有就是,自己在决策上、管理上,用人上,方方面面总会有什么遗憾,总会留有什么空隙,给人有机可乘,或是留下有让人发挥想象力的余地。

  令他不安的是,这一场愈来愈猛烈的斗争,广度深度都超出了他的想象力。一起拍的。就象高压线,谁碰到谁就着事,谁有事的都溜不走的,没有什么、什么也没有,可以说是能消灾避难的,也没有什么保护伞来躲藏的。跑到天涯海角,躲在世界什么角落照样全球通辑跨国捉拿归案,上天入地都逃不脱应有的党纪国法惩罚。

  上级派来的这个高级别的巡视组,按照上级指示对这个国有特大型企业岭南第一厂进行巡视。

  开头,面对这样那样形形色色检查多了,大家都以为,这也是同样的,走走过场,表表态,喊喊几句口号,应付敷衍了事,就完成任务了,一切依旧。

  在会上,个个发言精彩,理论认识有高度,联系实际有深度,引证博论有广度,洋洋洒洒,对现象深恶痛绝,对照检查,守规矩讲纪律,都一致认为要约束自己,一针对着自己摆问题时,都是鸡毛蒜皮,不是生活小事,就是有时迟到早退,有过用公车办点个人私事的现象,今后保证改正!

  但是,巡视组自有高招,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举报电话号码一公布、举报信箱一挂上墙,三五天就接到了举报掌握线索,并且是越来越多。巡视组还没撤走,就象风暴般地席卷而来了,立即就在岭南第一厂全面铺开了。

  这里岭南第一厂,并非世外桃园,世间净土。

  这里的人,更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菩萨神仙。那个不是凡夫俗人,有那个见钱不开眼的,有那个跟钱过不处的,有那个有利不图的,谁都会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用之有度”。但在巨大的诱惑下,心理就会扭曲,道德伦理党纪国法,就会被一些人忘得一干二净。这些人有意地规避,为自己所作所为找个堂皇的借口,掩盖着自己内心的贪婪与丑恶,为自己已经失去了的作人底线的空虚心理找一点点安慰,好让自己干起坏事来,还能够理直气壮。

  在这样的世风日下,在失去监督下,在那些人掌控下,变了色的跑了调的权力,在谁的手上,谁说能保证不走样。有样跟样,你贪我拿,你行我效。有单打独斗,各捞各的;也有一窝蛇鼠,狼狈为奸,狂吞猛咽,不怕撑死的。

  更甚者,显贵露富,别墅庄园豪宅名车一一齐全。

  花着公家的钱,“啊爹的钱”,不花白不花,花了也是白花。那有半点心痛,挥金如土,用钱如流水。

  如此一揭开盖子,这里不正之风、现象也是四处开花了。

  岭南第一厂的一个驻外地某省级的办事机构,四个人就抓了三个,一个闻风在逃,不出数日也被捉拿归案了。这个办事机构,只好挂牌停止营业。

  下属一个供水厂,正副一二把手一个晚上在酒店同时被抓住。据说这两人当晚被抓时正在分别收受贿赂,成了岭南第一厂里,标准的以后还不收手、巡视组进场后还不当一回事的现场直播的活生生的典型。

  这个典型一放出,轰动整个岭南第一厂,震撼人心,仿佛冲击波一样冲击着人们的眼睛、视线,抖动着人们的身心!犹如滔滔江水荡涤着这里的每一个藏污纳垢的角落,也更象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扣拨着人们灵魂深处的每一根弦。

  拔出的萝卜,焉有不带泥的。

  阳光之下,那些魑魅魍魉,何处遁遁藏藏,狐死兔就悲。

  放塘水了,哪有鱼虾不跳的。

  敲山震虎了,哪山林不是鸡惊狗吠、鸟飞兽逃的。

  鸡惊鸡飞鸡蛋碎,狗慌狗跳狗蚤坠。

  有事者,哪还能置身事外,还远离得了哪激流旋窝,还有什么不触及的。

  更有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之人,马上看风转舵,乔装打扮,妄想蒙混过关,却是弄巧成拙,自投罗网,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笑料。

  极为搞笑的是,有一材供处处长,原是天天开着宝7上班的。当前的风头愈来愈紧了,他想这几天不能如此拉风了,该收手了。与其夫人一商量,这夫人自有高招,她说,巡视不就是十天八天功夫吗,看一看,走一走,就溜了的。不就同水过鸭背,没事的。

  她自以为高明,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出一良策,叫其老夫如此这般即可。其老夫子一想,果然是贤妻高见,便向工人借一套工作服装,全副武装。

  于是乎,第二天上班时,他摇身一变,只见:善哉!他头戴一顶越南帽,开着一部电动车,电动车上撑着黄色燕子尾加长晴雨伞,身穿一线工人的工作服,手也戴着手套,脚穿着工人的黄皮劳保鞋子,一身打扮完毕,夫人验收过关,于是就来上班。

  他入门打卡时,显示的是一个领导干部,是小车的卡号,没有电动车的卡号,人却又是如此打扮。看门保安有点疑惑,以为是有人混进厂里,图谋不轨。一细看,此人面生又好似面熟。一想,是跟最近的未抓到的漏网小偷有点相似的。

  于是,便向小主管报告,小主管就调监控来看,只见这人好出奇的,身穿蓝色工作服却把车开到穿白领衣服人上班的办公室大楼,更出奇的是,电动车不停放在电动车棚,却停在小车棚,而且是停到了处长的宝马车位置上,天不下雨,天又不出太阳,却打开着晴雨伞,电动车停放好了,也不收起晴雨伞。停车后,这人还戴着这个越南帽,径直走向办公大楼。赶快追踪到电梯监控,这人脱下越南帽子,才认出是材供处处长。小主管方知是虚惊一场。

  他一连几天都是这样,本来就是无人注意他的。这样一来,倒引起了人们对他的笑话,但人们都只说他,怎么这么潮人,那么好玩,是不是坐宝马坐腻了,玩起电动车来了。有好事者,则将其电动车座驾拍下,配上文字,图文并茂,发到岭南第一厂微信群里,居然疯传,点击率攀升。文字是:

  “巡视期间正处级标配,两轮后驱电动车加配全天候保护伞。”

  真是极具讽剌搞笑!

  这些笑话及微信自然会传到巡视组那里去。他就进入了巡视组的视线,被巡视组定格定点锁定了。

  巡视组当然是从敏感的政治高度来看问题的。透过现象看本质。有必要这么玩吗!这么肤浅的碍眼把戏。真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巡视组一调这个人的档案看,此人的职务是材供处处长,一看这个材供处全称是岭南第一厂股分有限集团公司下属的一个专门负责全公司生产所需的原材料的采购进货部门,一年采购量上百亿,这可是一个肥得流油的部门。这个处长位置,权不算大,但却是手握着真金白银的地方,就有人私下说愿出三位数来拿下。一年下来,无数的材料购进,买谁的,购哪里的,这个处长说了算,真是金口玉言,他说的话,句句是钱,他签的字,字字千金。再一抽查这个人的收入,两公婆双职工,近年收入不过十几万元,单单一部原装进口顶配宝马7系列,价值是两百多万元。还有看不见的财产呢?如果此人心中没有鬼,何必呢。反过来说,这个处长如此行为,对于富有经验的办案人员来,却将这个处长的心虚心理,暴露无遗。这个人被反腐形势所逼,自己已是自乱了阵脚,心理处于崩溃边缘了的,一触即溃。就象一个膨胀到了临界的气球,轻轻一戳,就会爆炸了的。

  于是,巡视组将计就计,不动声色,布下妙计,让他自投罗网。

  第二天早上,他照样如此打扮来上班。

  门卫是换成了新的,其实是巡视组另外派来的人更衣打扮的,当然他不知情的。

  他刷卡时,借故说他的卡的问题,便把他带到一边密室问话。

  他一进入到房间,把越南帽一脱,抬头一看,不对劲啊!都是清一色的黑色西装黑色领带的人在伺候着。

  完了!完了!早已是惊弓之鸟的他,早已吓破胆了的他,知道这就是他最怕见到的网上传的纪检办案人员。这个惊恐失色的处长,一阵大脑空白,就昏厥过去了。

  他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

  “我对不起党的多年培养。”紧接着就是痛哭流涕,请求组织从宽处理。

  人家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有问,他就从实一一招来了。

  这倒让巡视组的人,暗自发笑。

  这人啊,何苦呢!作人到这个地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真是的。

  当然,在公开他案例时,不会说他是如此的惊恐、到了如此心理不可承受之极点,于是就慌不择路,自投罗网的。

  在向全厂通报中并不是这样说他的,他被宣传成了一个主动坦白争取得到宽大处理的典型。

  巡视组不费一兵一枪,就拿下了这个正处级干部。

  接下来不用多述,自然也是拖泥带水的拉出不少人和事的。

  真是有事的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寝食不安!

  难怪,放眼全国,跳水跳楼撞车上吊吃药割脉自寻出路自我解脱的新闻,不绝于市屡见不鲜了。

  没事的看热闹的自然是拍手称快,人们更期待着会不会有更大的萝卜拔出,、压轴戏,是否好戏还在后头,是不是这里岭南第一厂即使没有称得上大老虎的,起码也有人们期待的那样,有人会对号入座,闪亮登场,然后以他为标杆收场,让这一场反腐风暴在这里完整谢幕。

  在这个方圆十多平方公里的厂区范围内,热潮正在掀开了,大会小会在召开,举报电话号码,网络微信地址,随处可见。各种消息传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似无实有,似有实无,令人应接不暇!

  以前那一些人忙着千方百计地捞一把,现在那些捞了一把的人,想吐出都来不及,就忙着想扯干净自己关系,就想摆出一副清明廉政样子。更多的人有自知之明的,长痛不如短痛,与其痛苦地等人家收网,不如自己痛快淋漓地去自投罗网!于是乎,就有人争先恐后去:

  主动退赃,揭发检举,带罪立功,坦白从宽,痛哭流涕,悔断三寸衷肠,不亦乐乎!

  如果真是这样的下去,就宛如岭南人所讲的,宛如铲饭皮起底般的‘含家铲’了。

  罗书记,他是心里没有什么事,说句心里话,他没贪没拿没受贿什么,政治上作风上他也没有什么给人可说的。

  但在这么大的企业下面,哪里发生什么问题,他总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何定性,自己说了不算,以红头文件为准。

  他卷进去的这个网太大了,上至什么级别,下至哪家哪户,方方面面,盘根错节,荣辱与共,俱损俱荣。多米诺骨牌效应,一倒便是全倒。

  他回想自己坎坷跌宕一生,知道自己如今已走上了这么一条身不由己的路,他自知只是迟早的事情了。这段时间,他不敢看新闻,不敢上网看那些反腐的报导,心想也许,有这么一天,不知自己能否熬过得了这一场风波吗。人生无后悔药吃,人生也无退路的。

  他并不一开始就是一个混进革命队伍的阶级异己分子呀,有时,他在问自己:是不是自己已经是自动脱离了革命队伍,自己越走越远了。

  他也更多地设想,也许有的话,罗书记他宁愿自己一辈子走技术业务这一条路,从技术员、工程师到专家,甚至在这一领域肯定有所发明创造的。走这一条路多好呀。

  当年,他面临着两个选择,真的就象一个分水岭那样清清楚楚地摆在他面前,由他选择:

  一个是省工业厅,选派他出国到德国学习进修柴油发动机技术;

  一个是省组织部找他谈话,选派他到中央党校中青班参加领导后备干部学习。

  当时,人们都说,跟着组织部,天天有进步(升官快呀)!跟着宣传部,天天在跑步(写文章跑腿累呀)!要是搞技术,三天就退步(科技发展迅速呀)!

  罗书记当时想到,打开国门后,放眼世界,自己所掌握的这一点点技术,已经是被当前迅猛发展着的第x次技术革命浪潮所飞快地淹没了,新技术新材料新能源新领域宛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令人眼花潦乱,面对着浩如烟海的知识海洋,在知识大爆炸冲击下,个人是如此的犹如沧海一粟,太渺茫了。科研不是个人所能独立进行的事了,而是大集团大范围的由国家出面,甚至于全人类共同面对合作的事了。他不可能在技术方面有所作为了的。随着年纪增大,再搞科研,应该说,不再是长袖善舞,而是愈来愈力不从心的了,面临着落伍淘汰的可能。应该说,此时转行从政,也许,还是正当时候。

  不用多述,他选择了后者。他参加的这一期中央党校中青班同学,来自全国各地各个行业,可以说都是时代精英。回来后,个个都相互报喜,进入到了权力中心。当时热血的他们,曾有相聚某某某、会师某某某的豪言壮语。让人振奋,更让人拭目以待!罗书记都与他们保持着联系,编有通讯录,至今还有来往。但时代潮流,滚滚向前,大浪淘沙,如今已是烟消云散,昨日黄花,一个个相继凋落,囹圄牢房,退出政界,惨淡人生,漂泊不知何处者,皆有。

  罗书记每次拿出他们的合影,边看边想,到底他们这一班时代精英同窗,是否有个别日后得以善终,他们相约的三十年后,泰山一聚,尚可饭否!这是后话,暂不多述。

  假如他选择的是继续走技术这一条路,那今天退休了。退休了,真真正正的退休而不如今天那样。自己那一系列若要人莫知,除非已莫为的事,还在牵挂着他。

  为了这些事情,罗书记寝食不安。一种无形压力在他身上越来越加重,他也仿佛感觉到一张巨大无比的恢恢天网已经撒开,正在悄然无声地落下,自己怎样使出浑身解数也是无济于事的。就象一条鱼,吃上了钓钩,只有等人家起竿收钓了,想着心存侥幸的心理,能否成为漏网之鱼,看来也是不可能的。

  罗书记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一直是走在革命道路上的,什么时候他不会偏离这一条航线的。

  回想起那往事,他想,自己的本质上是绝对好!

  他一家世代贫苦出身,父母是出生入死的革命者,从东北的黑龙江打到这个小城镇来。

  他爸爸是第一个进入这个城镇的侦察兵,大部队在距这个城镇十多里外集结,首长就派出他爸爸带三个人化装进城,他爸爸留下另外两个人在外与大部队保持联系,自己则进入到城镇侦察,转了一圈这个城镇,知道敌人已经出逃了,就马上通知大部队进城,他带着部队沿着这个小镇的正街走了过去。这一条路,就是今天岭南市的解放路,这个城市的最繁华富有的主轴十里长街。

  后来主力部队走了,继续南下。他爸爸则留下成了这里的领导干部。他爸爸就接管这个小城镇,就在这个前政府留下的官府里,开始办公了。不久他妈妈也从延安培训结束南下来到这里,开展土改剿匪工作。

  他罗书记就是在那时候出生的。

  他出生时,他爸爸正带着独立营机枪连在六万大山剿匪。他爸爸是一个身经百战、冲锋陷阵的野战军主力部队的老战士,面对这些杂七杂八不修不整乱哄哄的土匪,他爸爸一马当先,锐不可挡,手握机关枪,一接触就开火。

  在他爸爸率领下,战士们勇敢直冲,七八挺机枪,十几支卡宾枪向着那些乌合之众土匪猛扫猛打,穷追不舍,打得那些土匪们鬼哭狼嚎,喊爹叫娘的。这阵势,真让那些人整天躲在深山老林里的不知天高地厚叫嚣着要跟干要与解放军过过招的土匪们,开开眼界,才知道解放军是解放军。

  他爸爸回来后,为纪念这一次战斗,就给刚刚出生的他,取一个独名,叫“锐”,意思是:革命者,什么时候都保持着革命锐气,为党的事业奋斗到底!

  罗锐作为一个父母都是南下干部的子弟,自小自己有着较好的条件和优越感。当时是在县委机关幼儿园、鬱州小学读书,平常无奇,不用多述。

  但罗锐读书到了小学五年级时,罗锐他特别记得,就是在那个时候,一场风暴席卷全国,他当时所在的这个岭南小镇也不能幸免于这场灾难。小小城镇也是一样,空前绝后,轰轰烈烈,声势浩大,发动到每一个人,触及到每一个灵魂深处。大鸣大放大辩论大字报再加大游行。开头大家都是革命派。后来就分成派别,相互攻击,又是文攻武卫,武斗。

  后来,罗锐的父母就被夺权,批判、批斗,挂牌游街。

  在一次批斗大会上,罗锐也被拉去在一旁边看着,说是要他接受教育与反动的家长划清界线,争取努力站到革命队伍中来。

  那一幕他一辈子记得:

  他年迈的老爸跪在铺有碎砂子的地上,一个写着“死不悔改的走资派”的大大木牌,用铁丝挂在爸爸颈上,爸爸被逼双手拿着一张大字报,照着大声念着什么。不时,还有人领着,义愤填膺地领喊口号,四周群众就跟着振臂高呼,几声口号下来,斗争激情暴发了,群情激动了,接着就在愤怒的人们中,冲出几个人来,拳打脚踢他爸爸,一脚一脚,用力地踢,用力地踏,用力地踩,爸爸一声声地哀嚎着倒在地上,又被拉起、跪好。

  罗锐,那时他不会理解不会懂得什么也说不出什么。

  只是,在他一生中,不管在什么时候,他只要一想起那一幕情景,他爸爸的哀嚎声,就清清晰晰地一遍遍地从他心里拉过,撕心裂肺般地催他泪如雨下!

  后来,象他爸爸这一类人就被集中起来,统一送到农场进行改造。他们这一帮人背着棉被,提着木桶,排成长长的一队,缓缓而行。只见他们蓬头垢面,衣服褴褛,其中还有女的被强行刺去了半边头发,时称阴阳头。

  在两边夹道围观的人群,不时高呼口号。

  在这帮群情高涨的革命群众震慑押送下,他们这一帮人去接受脱胎换骨的彻底改造了。

  这一帮人是要步行到一个遥远的山区林场开荒,一边建设“五七干校”,一边灵魂改造。

  这一去就是杳无音信。

  罗锐偷偷跑到了小镇郊外,在这一支队伍的必经之路等着,想见见自己的父母亲。他母亲本应不用去的,但她为了照顾他爸爸,自愿接受改造同去了。

  这支队伍走过了。罗锐并没有认得出来自己的父母。因为这一帮人,只能低头赶路,不准抬头东张西望,否则就会被骑着自行车穿着统一服装佩戴统一袖章立场分明革命斗志昂扬的什么人,“造反派”、“红卫兵”之类,一顿辱骂或一顿拳打脚踢。

  这支队伍消失了。

  第二天,罗锐父母在县委大院里的小平房也被封了。

  父母亲的户口将被统一迁到了农场。

  罗锐他父母亲为了保住罗锐,想方设法保住他的城镇户口。在得知将被送往农场改造前一晚,趁着夜色,他老爸带着罗锐,拿了几件衣物,就悄悄地找到了他的战友,一个还没有被揪出的还在位的老公安局长(当时上头下有文件不得冲击公检法),求他无论如何都要帮他把自己儿子的户口留下在城镇,有个米簿,每月有二十四斤米四两青油的口粮供应,不至于饿死。

  这两位出生入死的老战友,相见无语。

  老局长看着遍体鳞伤的老战友,只有哽咽流泪,不便说什么。

  他爸爸跪着握住老局长的手,将罗锐托付给他,请他收留,就当是罗锐的再生父母了!罗锐他爸爸当晚就将罗锐留下了,在老局长家里住。

  为了避免麻烦,两位老战友不便多谈,互嘱保重,挥泪告别!

  在罗锐父母被送走的第二天,老局长为保住罗锐不被造反派找到受到不测,就派人将罗锐秘密地送到一个条件相对好点点的小型农场里,那里还有一个半工半读“五七劳动学校”开班可以学点什么。

  罗局长写了一封信给场长,让他收下并尽量安排罗锐的吃住读书事宜。

  罗锐在老局长的照顾下,脱离危险了,也脱离了当时那一场风暴。

  在十四五岁的他,开始了自己一个人独立生活。

  小小的罗锐在这里开始他的人生旅程了!

  这里原来是一个军垦农林场区,既有农田、坡地、大小塘,小水库,也有大片山岭,林区,农机站,修理站,方圆三百多亩面积。部队撤走后归地方管理。

  这里划归地方管理后,就改为一个“五七劳动学校”,主要是将那一帮可以改造争取过来的五类子弟放到这里来进行集中管理改造。由于是县委直接管理,有经费下拨,所以,就由老局长之说法,这里的条件下相对来说好点之故。

  这里几年的生活,让罗锐在这里得到了锻炼成长。

  当天,在两个便衣公安陪同下,罗锐他们在一个叫石鼓塘的小站下了火车,三人走路一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农场,再转几圈才找到了到这个劳动学校。

  罗锐他非常清楚记得,他身上仅有老局长给的五元钱,交了三块五伙食费给王班长,剩下一块五,收在身上备用。

  这个农林场的负责人,本应该是称为场长的。但在当时,不知道是为什么,却是叫做王班长,原来,当时这里是办学习班,他职务最大,就成了这里的班长,所以就一直叫下来了。

  王班长负责接待他,原来以为是一个什么重要的人物,但却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文静瘦弱的,个头不高,但白净,是当时县委主要负责人的独生儿子,打开老公安局长的信,知道这样的情况,当然是特别关照的了。

  场部、校园同是建在坡地上的一片平坦地上,下面有一个灰砂地坪,既是操场也是晒场。围着晒场三面建有房子,办公室设在正南的一列两层的平房中的当头第三间,前两间是放杂物农机农具的。后面则是宿舍,男生住在一层,女生住在二楼。这平房是用木头泥砖砌的,上面盖着厚实的泥瓦。

  这里原来专门是为对干部进行劳动改造的五七劳动干校,但是为了更好的改造他们,又把这一帮人迁到了那称得上更加艰苦的地方去了。

  所以,这里就成了用于这一帮干部子女以及社会上的能放进来的青少年办班学习劳动改造争取过来的地方,王班长和几个已经是改造得相当出色的臭老九老师留下,负责看管这一帮青少年改造。半工半读就美其名曰劳动学校。

  罗锐来了,王班长看看老局长的信,考虑一下,就把罗锐安排在自己身边,放到农机班学习,学习农机具修造,并学习点革命文化知识,劳动则是和大人一样,算全劳力,农活,林场工样样照干。

  王班长特别关照他,让他留在场部,跟他一起负责这里的柴油机。罗锐特别记得清楚:两台手扶拖拉机,农忙时用于耕作,平时则用于运输拉点柴火米谷等等;一台柴油机头是用于晚上发电提供照明;一台是用于抽水灌溉。还有几台部队留下的老旧的车床、钻床及维修工具等。

  这样,罗锐上课就跟着农机班听课,出工时,就跟着王班长在场部里看柴油机,相对来说,就比出垌下田,上山作业要舒服点。

  正是在这里,他跟着王班长,王班长特长柴油机设计、改造、维修。这样,罗锐在这里开始接触到柴油机,在实践中学习掌握柴油机技术,并为他日后一心钻研柴油机,成为柴油机行家提供了一个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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