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分歧
几个小时前，营地里的三位主角聚到被搬空的酒馆里，扫视彼此对方的表情。
兽人是懵逼的，无聊地秃噜嘴皮喷出唾沫星子。精灵是淡然的，他不着痕迹地拉开和邋遢兽人的距离。矮人仰望着两人哼哼唧唧，环抱手臂不安地嘟囔：“那个人五天没回营地了。”
塔赫瞪圆眼睛，直白地表现出羡慕：“这不是好事吗？说明菲尼克非常重视他！”
炉金白了他一眼：“但菲尼克是龙，让你和一头龙待那么长时间，你受得了吗？”
塔赫使劲摇头：“不行，我看到龙只想逃。”
炉金掷地有声地强调：“所以你想想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会是什么下场！”
塔赫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光头，“对啊！我们去山里看看吧！”
炉金刚想答应，竖琴一样悦耳的声音落入耳际：“你们别担心，他不会有事，或许是菲尼克舍不得让他回来。”
炉金回头狐疑地盯着瑟林，精灵神色如常，说话时嘴角微翘带着耐人寻味的笑意。熟悉他秉性的炉金觉得违和，沉了口气说：“就算是菲尼克的意愿，我们也不能任他为所欲为，你忘了我们的目的吗，我们是要把他保持住理智，而不是让他在龙的本性操纵下越变越猖狂！”
“你说的对……”瑟林低头思索，过了片刻喃喃自语，“还是适时分开他们比较好，万一菲尼克对那人失去兴趣，恐怕以后很难再有能让他动容的事物了。”
炉金啧了啧嘴，无奈地发现自己和精灵观念上产生了分歧。他担心外乡人受伤害，瑟林则不然，他只关注菲尼克的感受，至于外乡人，工具人罢了。
塔赫等得不耐烦，跺着脚粗声粗气地说：“你们唠叨完了没，直接去看看不就行了？”
瑟林莞尔，召唤出魔毯说：“也好，我们再去接他一次吧。”
尽管三人心思不一，但行动达成了一致，纷纷登上坐骑前往独山。进山后，三人就感到了令人胆寒的威压，塔赫对强大生物最为敏感，褐黄皮肤缺氧一样泛出青色，他控制不住躯体，摇摇欲坠地撞向岩壁，掐着自己脖子哼哧哼哧地喘气。
“龙、是龙……”他翻着白眼，发出艰涩的呓语。
炉金和瑟林也好不到哪儿，矮人膝盖一沉，四肢撑在地上，好像有难以承受的重量压在他背上。瑟林如一截孱弱的鸢尾花枝来回摇动，即使他狼狈不堪，但还是露出了欢颜，眼睛里迸发出反常的光辉。
一望到底的隧道尽头，层层递进的黑暗中，最浓重、深不可测的墨色凝实成巨龙，它低调地收拢双翼、垂着头颅，谦卑的姿态根本无法抵消它自身带来的威迫，反而给人感觉是个陷阱，引/诱人粉身碎骨的深渊。
三人的呼吸逐渐加重急促，因为恐惧，因为惊骇。
黑龙居然从龙牙之门后边出来了！是什么驱使它行动，它想做什么，它还是菲尼克吗？？惊悚和恍惚中，他们看到一个融不入黑暗的明亮身影依偎在龙爪旁，他仰头拉长颈线，如同虔诚的朝圣者，向被暴戾浸染的黑龙投去目光。
谁……难道……那个外乡人？
黑龙咧开嘴，露出足矣将人撕碎的利齿，逼近了岿然不动的身影。一直凝视着黑龙的瑟林突然收起暧昧不明的笑容，怔忡着愤怒着，冲破恐惧的枷锁发出尖叫：“菲尼克！！”
菲尼克一顿，没控制好前倾的力量撞在谢方尧身上，龙牙直接贴着他侧脸和肩膀蹭过去，留下味道浓重的粘稠痕迹。
谢方尧无法形容这种视觉、味觉和触觉三合一大礼包的冲击，一边是虎口脱生的侥幸，一边是被大型猛兽青睐的喜悦……他喜悦个头，皮都差点被刮掉了。要不是他有先见之明拽着龙爪，刚才那一下能把他顶出五米远。
被打扰的菲尼克不悦地瞥了眼杵在光亮里的三个人，很快目光又落回到谢方尧身上。小谢被他这么一怼，衣服皱了头发翘了脸也红了，身上还散发着他的味道。
黑龙的瞳色转深，故意又低头蹭了蹭他。同样的气息再次迫近，黑龙鼻翼上方凸起的棱角贴着人滑了半圈，谢方尧终于忍不住挡住黑龙的举动。
“你朋友来了。”被三个人盯着，谢方尧尴尬癌都犯了。
菲尼克悻悻地又施舍给三人一个眼神，嘲讽地低吟：“他们还是老样子，没办法面对我这副模样，我得回去了，过两天见。”
两天，我大概还忍得住。菲尼克心想。
两天，所以我能在营地里待两天吗……谢方尧没有讨价还价，他怕自己开口，两天变一天，一天变成零。
道别完，菲尼克带着被打断的怨气，张开双翼迅速远离闯入者的视野。
原来能飞啊……那他刚才为什么用走的？不浪费时间吗？被风糊了一脸的谢方尧纳闷了会儿，很快被自己身上的龙涎味熏回了神，他嫌弃地抽了抽嘴角，不想带着这身味道靠近三人。
状态窘迫的三人等到龙飞走才恢复知觉，一个个仿佛得了场大病，面色难看。
能自如走动的只有谢方尧，他迟疑了会儿，硬着头皮走过去。他离三人还有五六米远，塔赫的脸再次刷上绿漆，指着他吼道：“站在那儿别动！”
谢方尧愣了愣，看到三人精彩纷呈的表情，意识到问题出在一身口水味上，这味道对他们来说也是无法忽视的威胁。
这可怎么办，没水没风的，他身上这味儿也散不掉啊！谢方尧苦恼不已。
这时，瑟林幽幽吐了口气，克制住本能的畏惧慢慢朝谢方尧挪了一步，然后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念诵咒语召唤出水球，把谢方尧从头到脚淋了一遍，味道没消失，他又重复了四五遍咒语，让谢方尧劈头盖脸地冲了四五次水。
味道淡去，三人的脸色才好转过来。惨不忍睹的人变成了谢方尧，虽然龙的口水味减轻了许多，但湿哒哒的体感也好不到哪儿去。冷飕飕的小风吹过来，冻得他四肢发僵。
瑟林没有召唤火球帮他取暖，冷淡得抽回手冲他微笑：“好了，该回营地了。”
“我、阿嚏——跟谁？”
“炉金和塔赫会帮你的，别担心。”瑟林事不关己率先撤离，态度说不出的古怪。
谢方尧脑子发晕，太阳穴传来阵阵胀痛：他什么时候得罪精灵了？
瑟林一走，塔赫忙不迭跟着道歉：“谢，对不起，我对龙的味道太敏感了，我没办法跟你同行，下次，下次我再补偿你！”
谢方尧懵圈地望向耸起肩膀、怂成一团的塔赫，心里不是滋味，如果炉金再拒绝他，那他是不是调头回去比较好？
“好了！你快滚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炉金踹了塔赫一脚，屏住呼吸走到谢方尧面前，他没有看谢方尧的表情，瓮声瓮气地说：“你都湿透了，赶紧跟我回去！”
谢方尧如释重负，轻飘飘地跟上炉金的脚步。
两人回去途中还发生了些波折，月犀闻到谢方尧身上的味道惊恐地挣脱开缰绳不肯让他靠近，谢方尧目瞪口呆地看着月犀撒腿狂奔的架势，没想到它的奔跑潜力这么强。
最后，炉金使了个以毒攻毒的招，他用蛮力制服月犀后让谢方尧坐上去，在龙的气息笼罩下，无处可躲的月犀彻底老实了，哆哆嗦嗦驮着两人返回。
无风的时候，黑龙残留的气息若有似无的萦绕在鼻尖，炉金绷直脊背，压根不敢用力呼吸。让他无所适从的导火索正坐在他背后不停地吸鼻子，弱小可怜又无助。
赶巧风向变了，迎面而来的大风将味道吹到了后头，炉金的鼻子总算松快了些，他赶紧抓住机会问：“这五天你都在干嘛？”
“我在学炼金术。”谢方尧裹紧炉金给他的斗篷，嗓子已经暗哑带着磨砂质感，“我怕基础没打牢，出来以后把学的东西还回去，所以就一直待在山里。”
炉金赞许地看着他：“看不出来你还挺用心的，不过记得，下次碰到这种情况递个消息出来，我还以为……”你被菲尼克玩坏了。
矮人清了清嗓子，擦掉这个丢人现眼的想法。
谢方尧囫囵着声音问：“递消息……怎么做？”
“让瑟林给你弄个魔法道具就行了。”
瑟林啊……谢方尧想起精灵冷漠无情的举动，不住打了个哆嗦：“那个……炉金，我是不是无意中冒犯过瑟林，为什么他今天不太一样？”
炉金看了眼小心求证的谢方尧，不忍心地叹了口气：“他妒忌你。”
“哈？”谢方尧呆住了，是风太大了还是他脑袋烧糊了，他不理解。
“你知道吗，菲尼克变成龙以后，瑟林是唯一一个坚持要和他见面的人，但是菲尼克不肯露面，因为我们在他面前只会害怕、憎恶或者臣服，就是不会把他当成伙伴，碰面只会摧残他的心。”炉金面无表情地打量他，“而你一个出现不过十几天的人，轻而易举完成了他一直想做的事，你换位思考一下，你心里好受吗？”
“可、可我已经在菲尼克身边待了好几天了，为什么他到今天才翻脸？”他不理解啊！
“这个问题症结出在菲尼克身上。”风向又变了，横着刮过来，炉金嗅到那标记在他身上的味道，不自在地抖了抖肩，“谁能想到，他对你的态度这么特别。”
“设想一下，瑟林跟菲尼克在一块儿待了两年感情很好，结果谈婚论嫁的时候，突然冒出个人让菲尼克坠入爱河，你让瑟林情何以堪？”
“不是，等一下，”谢方尧拦住滔滔不绝的炉金，纠正道，“你这句话是不是有歧义，瑟林和菲尼克是伙伴啊！”而他也只是一个跟菲尼克签合同的外乡人，别误伤他啊！
炉金抿了抿唇，嘴巴藏进胡须里沉默了会儿，下定决心说：“这事儿本来是瑟林的隐私，我不该告诉你，但是看你蒙在鼓里实在有点可怜。”
啥、啥事啊……谢方尧眼巴巴地看着矮人。
“瑟林暗恋菲尼克，”炉金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一直到现在。”
wtf？他怎么不记得游戏里有这段感、情、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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