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一听到怀素这话，邢谦就心疼地看着怀里的沈思瑾：“你还没吃饭？”
沈思瑾摇摇头，轻声道：“想等夫君回来一起吃，可等着等着天就黑了。”
“是我不好，”邢谦抬手擦掉沈思瑾眼角沁出的泪水，“日后若再晚归，我会让人回府与你知会一声。”
“恩。”沈思瑾点点头。
邢谦又看向怀素，吩咐道：“花厅的饭菜就撤下去吧，让厨房重新做点儿吃的送到主屋来。”
怀素瞄了沈思瑾一眼，见沈思瑾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这才应了下来：“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这一天夜里，邢谦什么事都没让沈思瑾做，连吃饭都是邢谦喂给沈思瑾吃的，夜里也只是抱着沈思瑾入睡，第二日一早又请了易启行来替沈思瑾看诊，确定沈思瑾的手腕没有恶化之后，邢谦就一个人去了舜华居。
“孙儿请祖母安，祖母夜里睡得可好？”跪在邢老夫人面前，邢谦脸上的笑容浅淡，瞧着就是心情欠佳的样子。
“快起来吧，”邢老夫人细细端详了一下邢谦的脸色，“你怎么了？这一大早的，有谁招惹你了？思瑾去哪儿了？”
邢谦站起来，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一听邢老夫人若无其事的问起，邢谦就不悦地说道：“祖母您还问呢，您昨儿都对瑾儿做了什么？”
邢老夫人一愣，疑惑地看着邢谦：“老身能对思瑾那丫头做什么？怎么着？她才嫁过来，就到你面前去数落老身去了？”
“祖母您别随便冤枉人，”邢谦冷哼一声，“瑾儿什么都没说，可我又不是眼瞎，她那手腕都肿成那样了，我能瞧不见吗？您说您让她抄什么家规啊？咱家的家规是什么连我都不知道，您干吗为难她？瑾儿又不是不识礼数不知进退的女人，您这是做什么？！”
“你这浑小子！怎么胳膊肘净往外拐？祖母还能害你不成？”邢老夫人冲着邢谦啐了一口，“女人家的事儿你懂个屁！思瑾那丫头是被沈家的三个男人宠大的，在沈府她说一不二，可嫁到咱们家来，你能让她说一不二？她是嫁到咱们家来相夫教子的，若不挫挫她被娇宠出的那些锐气和傲气，她能安安分分地相夫教子吗？还是日后你也能像沈家男人那样供着她、养着她，随她胡闹？”
“瑾儿什么时候胡闹过？”邢谦瞥了邢老夫人一眼，可说这话时底气明显没有先前那么足了。
祖母说得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就算是那样，祖母您也不能把人给折腾成那样！瑾儿现在连筷子都拿不稳了，易启行再三叮嘱要好生休养，您这也太过分了！”
一听邢谦这话，邢老夫人就生气了：“老身过分？老身一个人将你们兄弟二人拉扯长大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老身过分？老身一个人操持邢家家业时你怎么不说老身过分？老身为了你那一院子女人被人说尽闲话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老身过分？如今就一个女人到你面前哭哭啼啼地说了老身两句不是，老身就过分了？老身叫她抄几页书就是为难她了？那你们邢家是为难了老身多少年？啊？！”
一听这话，邢谦的眼底就浮现出一丝不耐。
他爹是祖父与祖母的独子，本该承担家业，奈何寿元不长，老早就撒手人寰，他娘抑郁成疾，也随着他爹去了，那会儿他跟阿善都还是孩子，还有些同宗的亲戚在旁窥伺，就等着他们家一蹶不振，好将他们家的财富搜刮分割。
那个时候是祖母挺身而出，舍了女人家的矜持和柔弱，日日在外抛头露面，拼着一口气将邢家给撑了起来。
如今他长大成人，自然是希望可以好好孝敬祖母，让祖母过上安乐的日子，对祖母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他也心怀感激，可祖母每次一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就要翻出这些旧账来强词夺理，他实在是有些烦了。
不想与邢老夫人争吵，邢谦叹一口气，站起来抖平衣摆：“罢了，孙儿今日也不是来责怪祖母的，原本就是祖母问的孙儿。易启行说瑾儿若静养，手腕能恢复得快一些，我便没让她来给祖母请安，这罪名祖母不要怪到瑾儿头上就好。城西的铺子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孙儿告退。”
话音落，邢谦也不管邢老夫人是否应允，转身就走。
邢老夫人气得干瞪眼，半晌后才对余珍说道：“老身就知道思瑾那丫头不是什么善茬！沈家人，瞧着憨厚，可那一个个的最擅长做阳奉阴违的事儿！这才一天的功夫，她就能教唆谦儿来挑老身的理，日后可还得了？！”
犹豫了一下，余珍还是如实向邢老夫人禀报道：“昨日少夫人的那个女婢去找庾管家要嫁妆的礼单，庾管家给打发了，夜里庾管家特地来舜华居请示，但老夫人您那会儿已经睡了，奴婢就没敢打扰您。”
“嫁妆的礼单？”邢老夫人拧眉，“她要那个做什么？”
“那女婢说是把日常要用的东西给混了进去，少夫人还想顺便挑出点儿首饰来用。”
闻言，邢老夫人琢磨半晌：“给她，让庾国陪着她去库房里找，记着她都拿走了什么。沈家搁在嫁妆里的那几张铺子的契约可千万别让她拿走了。”
“是。”
然而邢老夫人这面算盘打得好，沈思瑾那边却压根儿没打算去找那几张契约。
都是沈家的铺子，哪个掌柜的不认识沈家的千金沈思瑾？沈思瑾的那张脸可比几张契约管用多了。
于是一大早得知邢谦出府往城西去了之后，沈思瑾就紧跟着出门，往城东去了。
城东只有一家沈家的铺子，是一家钱庄，既帮江陵钱财富裕的商贾们存钱，又向资金周转不灵的商贾们借钱。
对沈家来说，开钱庄是非常重要的副业，因为沈家的商队总是来来回回地在全国各地行走，不管是外出采买还是沿途贩卖，要带着银钱上路都十分不便，所以沈家就开起了钱庄，走到哪里就开到哪里。
起先就只是建个钱仓存放自家的银钱，后来就顺便帮关系要好的商贾们存着，再后来就做成了钱庄，到如今，沈氏钱庄是全国最大的钱庄，其他的钱庄都要傍着沈氏才开得起来。
江陵城里的沈氏钱庄是父亲来到江陵的第二年开起来的，最开始这里面存着的也只有沈家的供给商队采买的钱财，后来逐渐增多，到现在这里大概存着江陵城七成以上的金银，其余三成则都藏在高门大户自家挖的地窖和密室里。
乘着马车来到沈氏钱庄，沈思瑾下了马车之后就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哎呦！姑娘您怎么来了？”见到沈思瑾，钱庄的秦掌柜的颇感意外。
姑娘才刚大婚，不在家里跟姑爷卿卿我我，怎么就跑出来了？还来了钱庄，缺钱花吗？
“秦掌柜的，”沈思瑾冲秦掌柜的微笑颔首，温声道，“秦掌柜的若是忙就不必招呼我了，我今儿就是来看看。”
“不忙不忙！”秦掌柜的用衣袖扫净了大堂里原本就很干净的太师椅，请沈思瑾坐下，“早上这会儿也没什么人来，清闲着呢。姑爷呢？”
沈思瑾淡笑道：“夫君往城西去了，我就过来看看，咱们这钱庄如今可是被塞进了我的嫁妆，爹和哥哥们怕是要撒手不管了，我自己若再不上心，这嫁妆拿得可就不划算了。”
秦掌柜的憨然笑道：“不怕，我一准不能让姑娘赔了！再说那不是还有姑爷嘛。”
沈思瑾叹道：“我自是信得过秦掌柜的，可夫君怕就指望不上了，邢家在江陵城里开了十几间铺子，还有些旁的生意，这些都要夫君操持，我自个儿的嫁妆，日后不是给儿子当聘礼，就是给女儿做嫁妆，万一哪天我与夫君和离了，那还要再带回沈家，也说不准是不是他们邢家的东西，哪好让夫君受累？”
听到这话，秦掌柜的微微一愣，看着沈思瑾的眼神有些微妙的变化。
姑娘这话说得那是话里有话啊。不过嫁妆这东西也的确特殊，虽是跟着女人陪嫁到夫家的，可却也不是归进夫家财产里的，正如姑娘所说，若过得好，那这嫁妆是要留给儿子或者女儿的，若过得不好，那和离之后这嫁妆也是要带回娘家的。
但他们原以为这间沈氏钱庄成了姑娘的嫁妆之后就要改名叫邢氏钱庄了，毕竟姑娘对姑爷一直都是一心一意的，怎么也不该在新婚之际就想到了和离之事啊。
秦掌柜的思忖片刻，试探着说道：“若是为了姑娘，多苦多累姑爷都能甘之如饴。”
沈思瑾垂眼笑道：“那也不成，他愿意，我还舍不得呢。”
闻言，秦掌柜的眼神一闪。
舍不得？是舍不得姑爷受累，还是舍不得嫁妆？
不管怎么样，他是沈氏钱庄的掌柜的，原本就是替沈家办事，要他去给邢家赚钱他还不乐意，现在姑娘主动提出来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于是秦掌柜的嘿嘿一笑，道：“姑爷真是有福啊。那成，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一准把咱们钱庄的生意照顾得妥妥当当的，不给姑爷添麻烦。”
“那就有劳秦掌柜的了，”沈思瑾看着秦掌柜的，莞尔一笑，“若哪时秦掌柜的拿不准主意，就照旧去问我爹，我爹若是铁了心不管，秦掌柜的就尽管来邢府找我，可别给旁人添了麻烦。”
“行，都听姑娘的。”秦掌柜的爽朗地笑着，可一转眼就又瞧见一个熟人，“呦！这不是邢府的庾管家吗？是来接姑娘回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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