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些许暧昧

晚霞洒下一片金红，好似仙女打翻了胭脂盒。

        乌蓬船穿行在莲花坞中，轻轻悠悠的，泛起了丝丝细浪，妞妞望着瑶儿奔向陆观棋的背影，浅浅勾了勾唇角。

        船已然快要靠岸了，陆观棋便和瑶儿摆手拒绝了那块糖酥饼，瑶儿却不善罢甘休，从小到大她有何好东西总习惯了和哥哥与妞妞分享，如此便轻轻拉着陆观棋衣袖，软声和他商议：“哥，都拿出来啦，你尝尝呀，很好吃哒！不会太甜。”

        陆观棋不喜欢吃的太甜，可瑶儿一哄，他心里却甜的溢出了蜜，自然拗不过妹妹，接过了那小块儿糖酥饼，放入口中，果然并不甜腻，脆脆香香的又带着恰到好处的甜，只叫人心情十分欢愉。

        陆观棋对着瑶儿竖起了大拇指，瑶儿才心满意足的再次回到了乌篷船里。

        她笑盈盈的回到妞妞身边，开口道：“妞妞，若是白煜这几日来向你提亲，你可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呀！”

        妞妞被她一问红了耳朵尖，你低头娇羞道：“也许…也许白公子，并无此意。”

        瑶儿大剌剌的拿起一块栗子糕递给妞妞：“若是没有那个意思，他急着问你定没定亲又是为何？我赌一包栗子糕，他三日之内准来寻你。”

        妞妞还未及开口，船已然靠岸。天色已经傍晚，瑶儿只得先和妞妞告别，又和陆观棋并肩往家走。

        她心中还有几分闺中密友被他人抢走的失落，如此便不由得去看陆观棋，陆观棋已经十六岁了，正是英姿勃发的俊俏少年郎，瑶儿想着也许很快哥哥会如妞妞一般遇见心上之人，开始自己的生活，那么，他们还能和如今一般的好吗？

        她心里藏不住事，这样想着面上便露出一抹愁色。

        陆观棋敏锐的察觉到了，手语道：怎么了？愁什么？

        瑶儿也不吭声，只定定的望了陆观棋半晌，蓦然开口道：“哥哥，你会离开我吗？”

        陆观棋手语：怎的突然如此问？

        瑶儿轻叹口气：“哥，你是不是要娶媳妇了呀？到时候便有自己的家，不会和我们在一处了。”

        陆观棋莫名其妙，含笑揉了揉瑶儿的头：小脑瓜里都想些何事呢！你哥我是个哑巴，没有人会喜欢哒。

        陆瑶儿听了这话心内又不情愿起来，蹙眉道：“不会说话又怎样！我哥生得又美又聪明。”

        她心中是真的羡慕这位未来的嫂子。

        陆观棋没再接话，只歪着头含笑望着瑶儿。

        瑶儿本来全凭心意脱口而出这话，如今说完又被陆观棋盯着看，不禁一时觉得面上发烫。

        夕阳的余晖为陆观棋度了一层柔色，瑶儿望着霞光和他，心中蓦地闪出一句话来：你是黄昏弥漫的橘。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让她心头一紧，又嗵嗵嗵的猛跳了几下。

        她不明所以，只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便赶紧心虚的回避了陆观棋的目光，欲盖弥彰道：“我的意思是，哥要是不在家里，便没人撑船干活了！那，那可怎么办哪！”

        陆观棋听了这话，伸手轻轻敲了一下瑶儿的额头，手语道：你啊，就知道奴役你哥，我小妹这么懒，以后恐怕找不到婆家了。

        瑶儿将脸一仰：“找不到便找不到咯！反正哥也娶不到媳妇儿，到时候我们就和娘一辈子生活在一起，就像现在一样，多幸福啊，还有哥你一直煮饭干活照顾我们。”

        “一直煮饭干活儿？”陆观棋佯装不情愿的摇了摇头，眼里却是藏不住的温柔宠溺。

        兄妹俩便又如这许多年中的每个黄昏一样，一边你来我往的“斗嘴”，一边赶回家去，可时光却依旧轰轰烈烈的往前赶去，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也终将长大，再过半个月瑶儿便要及笄了，那以后的一切或许就会变了样子。

        晚膳自然还是陆观棋做的，锦娘几年前在风雨里生过一次大病，痊愈之后身体大不如前，陆观棋是个孝顺懂事的好孩子，家中大小事务，甚至家中生活开支，他都在支撑。

        这一餐是瑶儿在镇上买来的一些小吃加水鱼汤。

        锦娘下船后带回一条鱼，陆观棋便麻利的煮了水鱼汤。

        锦娘现下依旧在撑船，平素无事的时候瑶儿也会撑着乌蓬窗和锦娘一并出行，她生在水乡，船娘便是她自幼的使命，瑶儿喜欢撑船漫在甜梦湖上，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桨都是她十分熟悉而又亲切的。

        锦娘在船上忙了一整日，用过晚膳人便乏了，陆观棋兄妹自告奋勇的收拾起碗筷，锦娘欣慰道：“如今你俩都长大了，我也算盼出了头来。”

        瑶儿甜声道：“娘若是倦了，便回屋歇下吧，这里有我和哥哥就够了。”

        “那你可不要偷懒，总让哥哥做事。”

        瑶儿笑道：“自然不会。”

        锦娘又对陆观棋道：“观棋，瑶儿自幼被你这哥哥宠坏了，可这世道哪有女子不服侍丈夫不伺候公婆的道理，她要及笄了，家里面的活儿计，她要做的好，以后到了夫家才不会被公婆嫌弃。”

        “让我妹妹干活伺候公婆？！！那还是不要嫁人了。”他心内如此思量着，面上却看不出神色。

        瑶儿却心直口快的回嘴道：“娘亲这又说的哪里话，好似我明日便要嫁人了一样。”

        锦娘温柔的拉过女儿到了身前：“娘亲也舍不得我的心尖尖嫁到别人家，可姑娘家家哪有不嫁人的道理，等你及笄以后娘亲真要好好替你寻一门亲事才成，最好是个家境殷实，父慈母爱的和善人家，娘亲在这甜梦湖上辛苦了半辈子存银子，求的就是日后你能嫁个好人家，那时候我家也能拿出像样的嫁妆来，不让夫家瞧不起我的女儿。”

        瑶儿知晓锦娘这话说的句句在理，也明白母亲的一片慈心，可心里不知怎的却难过起来。

        她这难过立即显露在了面上。

        锦娘笑道：“你啊，狗肚子装不下二两酥油，心里想什么，脸面上一下子就看得出来，都快及笄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以后到了夫家要学着凡事都藏着点儿心眼儿。”

        瑶儿嘟嘴道：“娘亲讲的嫁人后的生活，好生累，若真是如此，不如我便留在家中陪着娘亲高高兴兴的过日子吧。”

        锦娘听了这话，心中五味杂陈，她也是舍不得女儿的，可女大不中留，她收敛了情绪，只嗔怪道：“胡说些什么话。”

        锦娘自然希望女儿的一生能够平安喜乐，这世上又会有哪个母亲愿意自己的捧在手心，放在心尖儿的闺女去伺候别人，自然是希冀着能有段良缘，嫁个殷实和善的郎君，从此十指不沾阳春水，举案齐眉过一生。

        锦娘温柔的轻抚着瑶儿的鬓发：“好啦，我的乖咪咪，娘亲今日说话太多了，又不是明日便要嫁人，我们不兴难过的。”

        瑶儿听着这话，撒起娇来，用脸蛋在锦娘的臂弯里蹭蹭，乖巧道：“我就是不愿意”

        她说着目光情不自禁的瞟了一眼陆观棋，又接着说道：“我就是不愿意和娘亲分开。”

        锦娘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这娘俩说话的时候，陆观棋正如这九年来的每一日一般收拾着晚膳后的桌案，他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十分平静的把收拾妥当的碗筷拿出去清洗。

        他出门的时候，瑶儿不禁瞥到了他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她虽没看见陆观棋的脸，但她心中觉得他是不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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