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府中之客
卫容在楚宵那里受了气，心里好不快活，一路纵马回府，将一肚子的气都撒在了马身上，府里小厮看到自家大人今天心情不甚糟糕，都只是牵着马便低着头走了。
“大人……”管家见到卫容回府，刚准备说些什么，却冷不丁被卫容打断了。
“拿我刀来！”
管家少有见到卫容如此动怒的样子，方才想说的话都抛在了脑后，赶忙取了卫容的刀来。
卫容一手接过刀，在院中舞了起来，刀锋所到之处，花残叶落，可怜老管家心疼院里好不容易修齐整的花，又这样被毁了。
“卫将军好刀法。”
卫容耳畔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她脚下一惊，刀脱手而出，径直朝着不远处的白影飞去。
有惊无险，刀刃擦着白衣飞过，只是刮下了一片衣角。
卫容看清了那人的脸，是那夜卫府外的男子，那个说她诚心可鉴的男子。
转即卫容要想到那句上门相公，不由得徒添尴尬。
“管家！？”卫容半疑半惊得喊来管家，站在一旁打量这位赵兄。
“诶啊，大人，我想起方才要和大人说的话了。”管家一拍脑门，笑道,“这位是徐公信荐来的赵公子，公子初来乍到京中，诸事多有不懂，徐公那头，还希望大人你多担待着些。”
这徐公何许人也？
卫容的母亲本姓徐，这位徐公，便是卫容的外公。因为徐氏早逝，卫容父亲在世之时便对徐公多有照顾，现在，这照顾徐公的担子便落到了卫容肩上，这凡事徐公吩咐下来的事情，卫容必当悉数完成。
“在下赵熙，字子兴，见过卫将军。”
赵熙作揖行礼，卫容这才瞧仔细了他。
眉清目秀，褐色的眼眸里是浅浅的温和，看上去虽然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却连骨子里都在笑，不同于楚宵那样藏匿的很深的笑，卫容觉得，他是心里的笑，是表里如一的人。
“与我就不用客套了。是外祖父让你来的？”卫容试探着问了问。
“是，徐公与家父交好，在下一心想来京中发展一番，徐公允了家父的请求，与我讲述了卫将军的事迹，在下心中万分佩服，甚想拜入将军门下。”徐熙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轻柔的风，吹过来，暖暖的过去。
“我不过一介武将，你……？”
“子兴佩服的，是大人的一腔赤诚，为国为民的心，并非别的。”
“既是外祖父的意思，你住下便是了，不过我府中比不得别处，吃喝什么的，你若是习惯不来……”卫容自言自语的说着，从地上拔起起先飞出去的刀。
“大人愿意答应子兴之请，子兴已然不胜感激。”赵熙嘴角扬起来，满院的花都失了色，正午的日头正盛，他额角渗出汗来，卫容看着他的模样，又想到那晚月色里的白衣公子，脑海中之浮出一句话，
绝世而独立。
“我去城外军中，你午膳便在府中随意就好，管家，别怠慢了赵公子。”卫容随手一扔，刀便稳稳落入刀架之中。
临行时她回首一笑，那一笑，赵熙尽收眼底，久久没回过神来。
正值盛夏，午时街道上行人零零散散，偶尔在街角才能看到几个，卫容不免加快了行速。
“诶啊，什么东西嘛。”
身后传来尖锐的女声，卫容想到自己刚刚似乎碰到什么了。
“什么人，竟敢撞到我家小姐。”
卫容赶忙调转马头，只见一个粉紫罗裙的姑娘倒在地上，旁边青衣的丫鬟匆忙扶着她起来。
“小姐可否伤着，对不起，是在下莽撞了。”卫容下马道歉，伸手欲要扶起那地上倒着的女子。
“登徒子！”奈何她的手却被那青衣丫鬟一手打开，“我家小姐岂是你这种登徒子能随便碰得的！”
卫容手停在半空，她不知所措的怔了怔。
“原来是卫家的小姐啊。”地上的小姐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来，一抬眼正对上了卫容的视线。
卫容这才看到她，原是莫尚书家的女儿--莫雪柔，幼时还曾与她一起在宫塾读书。
莫雪柔撇了卫容一眼，满是怜惜抚了抚自己罗裙，却瞧着裙上撕了一道口子，霎时眼眶通红。
“小！？小姐！？”青衣丫鬟瞪目结舌说不出话来，盯着卫容看了许久，“你便是那个远战东夷，大获全胜的卫容，卫女将军！！！？”
“守家卫国，分内之事而已。”卫容不好意思的答了句，她听惯了这样的话，不过还是头一次听到女儿家这样说她。
“玉屏，不得无礼。”莫雪柔伪呵了一声，青衣丫鬟低下头不再吭声。
“方才是在下失礼了，还请小姐莫怪。”
“不碍事的。卫将军若是还有急事，尽管放心走吧。”
“改日定当登门道歉，莫小姐，是我，莽撞了。”
玉屏扶着莫雪柔消失在拐角，卫容楞在原地，仿佛看到了五年前她还沉浸在丧父之痛里，从北漠战场活着回来的她，第一件想弄清的，就是想问问楚宵为什么没有救她的父亲，却在街角碰到莫雪柔扶着楚宵，两人说笑自如。
天造地设，玉人成双。
那时她的心口像是被不知名的细刺戳了进去，紧紧的一痛，后来，就再也没有了后来。
“将军，军改之事如何了？”张副将在营中看着满身尘埃的卫容，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我已禀明皇上，只是此事并非一日可成，副将不必着急。”卫容饮过一杯酒，军中将士人人敬她，重她，从不因她是女子而质疑她分毫，这些，她都记着。
“有劳将军废心了，我代军中战士谢过将军！”张副将说着便跪在地上。
卫容吓得丢下手里酒杯，上前把张晋超扶起来，
“此事对军中战士百利而无一弊，我定当竭力而为。”
“将军！这些年，你为了战士们吃了许多苦头，我们都记着，若是日后谁敢对我们将军不敬，兄弟们一定头一个收拾他！”
卫容当然想说有，就是楚宵那个笑里藏刀的衣冠禽兽，奈何人家权势大过天，莫说这一个卫家军了，连当今皇上都不敢亲言对这个哥哥说个否字，谁敢与他忤逆。
天下人都知道，当今皇上的皇位是三王爷让给他的，三王爷与皇上都是一母所生，而三王爷自幼在皇子里又是出了名的出挑，先帝在世时别提有多器重他了，可三王爷却无心皇位，心甘情愿把这天下之主的位子给了自己的胞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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