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尘埃落定

江明月以一敌众也不落下风，对方手段卑劣，实行车轮战术，对手换了一批又一批。正斗得难舍难分之际，江明月突感到后心猛地一震，仿佛有千斤巨石撞击，顿时五脏六腑爆裂般疼痛起来，忍不住一口鲜血喷溅而出，触目惊心。

        众弟子惊呼不已，江明月身受重伤，立身不稳，眼看着就要倒下，但他仍凭着意志以剑驻地，半跪着强忍支撑。他定睛四下一看，才发现手下弟子皆已悉数被俘。江明月虽然在江湖中算不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但凭他的修为，居然有人能从背后暗中偷袭他而让他毫无察觉，只能说明一件事:人外有人，对手比他的武学造诣还要高。能将人五脏六腑震碎，能将大石化为齑粉的，只有一种武功——“摧心掌”！摧心掌，遇强则强，遇刚则刚，无坚不摧，一招毙命。

        一阵欢呼过后，传来了胜利者的嘲笑声，江明月强打精神，咬牙抬头望去，见远处四位仆从抬着一把椅子正向他缓缓行来，椅子上端坐一人，看样子身量不高，甚至有些萎缩，头戴斗笠，四周垂下黑纱，看不清面目。那人被抬在半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江明月道:

        “刚才是你……”

        “不错，是我。”

        对方毫不迟疑地答道。听声音像是位老妇人。江明月想不起来盟剑山庄什么时候结过这样的仇家。他手扶胸口，继续问道:

        “你是何人？”

        对方哈哈大笑，声音沙哑。仆从放下高脚椅，那人摘下斗笠，现出一张满是疤痕，奇丑无比的脸，头上全秃了，树皮般的头皮，叫人见了还以为白天遇见了鬼。声音粗噶，如刀在石上磨，

        “江明月，老东西，这么快就忘记老朋友了，还是眼瞎了？”

        江明月勉强睁大眼睛看着对方，良久才惊恐地道:

        “西江月，是你？”

        “就是我，”

        西江月恨恨地回道:

        “你终于不瞎了，不过，也没用了，你已经中了我的摧心掌，将命不久矣。”

        说完，狰狞的笑声久久回荡。

        “你跟容沧海两个老家伙千算万算，怎么也不会算到我会有这么一招吧？我说过我还会再回来的，这些年来，我忍辱负重，苦心经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回来打败你们，重夺盟剑山庄。”

        江明月啐了一口，

        “亏你还有脸说，当年师父宅心仁厚没杀你，为的就是希望你能够改过自新，想不到你却更加变本加厉，早知道……”

        说着他咳了一口血，

        “当年你不但害死了江南师兄，还差点让盟剑山庄遭受灭顶之灾……”

        听到这里，西江月癫狂地吼道:

        “夏江南不是我杀的——”

        声音凄厉无比。她神色悲愤，

        “江南师兄是首席大弟子，本是掌门继承人，是你……”

        她手指江明月，

        “是你和容沧海这两只狐狸，为夺掌门之位害死了他。”

        她这话一出，众人皆愕然，几位长老大惊失色，一些年幼的弟子跪在地上，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言语。

        “住口，一派胡言。”

        江明月厉声喝道:

        “你这败类，就是因为你，盟剑山庄当年把所有女弟子都遣出山门，并立下从此以后再不收女弟子的规矩，你还有脸回来——”

        西江月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老东西，你说盟剑山庄从不收女弟子，那么，我问你，她——”

        西江月手指着被按着肩膀押在地上的笑南，

        “这个女弟子又是怎么回事？”

        笑南欲要起身，刚一动便被更加用地压下去了。在场所有人，包括江明月眼睛齐刷刷地望向笑南，特别是江明月，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沉默良久，

        “你……你……”

        江明月终于开口了，他手指着她，却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这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炸向他。要说这盟剑山庄的这一“不收女弟子”的怪规矩，还得追溯到盟剑山庄第十八任，也就是上一代掌门人赵东阳身上。

        盟剑山庄闻名天下的九九归一剑法便是他所创。当年的赵东阳年轻有为，意气风发，也是江湖中一位风流人物，但因着他不是首席大弟子而继位，引来许多非议，盟剑山庄掌门候选人的条件相当苛刻，不是随便一介武功高强的莽夫就行，需得德才兼备，才能众望所归，一旦被选上首席大弟子，也就是大师兄，如若没有什么变故，就代表着将是下一任掌门人。自门派创建以来向来如此。

        赵东阳武艺在全派弟子中说是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可他却因为性情急躁而在首席弟子中排在第二。反而选了另一个无论武功还是才华都在他之下的弟子方智垚做了大师兄。赵东阳心里是不服气的，明里暗里提醒方智垚，让他知难而退。方智垚做了一年掌门，不知何故就卸任，说自己能力不足，将掌门之位移交给赵东阳，而后又不知所踪，故山庄各种版本的传言从未断过。

        赵东阳对剑术如痴如醉，在先人剑道的基础上不断改进，还自创了一套九九归一剑法，使盟剑山庄在江湖上声名远播。唯一令他遗憾的是他亲手□□出来的继承人夏江南，后来只要一提起夏江南，赵东阳就不住地叹息。

        当年赵东阳掌管着盟剑山庄，，带领门下弟子六千，又有四大首席弟子“夏江南、容沧海、江明月、西江月”坐镇，整个山庄可谓是如日中天，在江湖上实力不可小觑。这夏江南生得也是风度翩翩，是许多女弟子心仪的对象，特别是西江月，对他倾慕有加。

        可夏江南爱上的却是山庄一位普通平凡的小弟子，名唤“思敏”，西江月一见那位弟子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样貌武艺，皆在自己之下，实在是想不通夏江南为何会喜欢上她，她一边痛骂夏江南的有眼无珠，一边又巴巴地盼着夏江南有一天能够为她的真情感动。盼来盼去，最后却盼来夏江南的喜帖。

        西江月心里一万个不甘心，不但在婚礼上耍酒疯大闹了一场，甚至到最后都不肯死心，三番五次地骚扰夏江南夫妇。

        那夏江南的妻子，虽武学资质一般，却温柔贤惠，虽然西江月咄咄逼人，她却从来没有红过脸，每次都是百般谦让，西江月的行为引起众人的反感，从一开始的好言相劝到后来的不胜其烦，甚至到最后赵东阳也对她提出警告。谁知西江月不但不思悔改，还认定大家都挤兑她。她每天想着，怨着，恨着，几乎把自己逼疯了。

        一个人的心思一歪，就容易做错事。西江月从此一蹶不振，整日游手好闲，就让她结识了许多的市痞流氓和歪门邪道。被赵东阳发现，撤去她首席弟子之位，还罚在思过洞里面壁三月，西江月更是怨恨不已，她想着自己之所以能有今日，完全是拜那思敏所赐，是以越想越恨，从此心里便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她听信苗疆□□“黑风堂”的谗言，说思敏是对夏江南和整个山庄弟子用了蛊术，以能帮她杀了思敏，夺回夏江南为饵，要求她做内应，打入盟剑山庄内部。当时西江月已经迷了心，居然就答应了。她一边策划一边练习□□的上乘武功“摧心掌”，不想因那武功邪门得很，与正派武学相克，西江月当时经脉尚未完全打通，又气急攻心，追求效率，却不曾想欲速则不达，最后走火入魔。

        黑风堂堂主运功暂时压下了她体内的那股邪火，待到入侵山庄那一天，那可真是一场千年浩劫，情景不比今日差多少。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相同的事件，今天又一次在盟剑山庄上演。当时两派都伤亡惨重，最后盟剑山庄总算是守住了自己的地盘。赵东阳恼羞成怒，当即废去了西江月的武功，还用上了山庄最严厉的惩罚“刀山火海”。本以为西江月定难逃一死，不想她却是硬熬过去了。本派规矩，不管犯下天大的错误，若过得了“刀山火海”，便不再追究，自古至今，受这惩罚的一共才三人，前面两人一人死在刀山，另一人死在火海，也不知这西江月是怎么挺过来的。因为这事，赵东阳迁怒于所有女弟子，便将门内三千多女弟子全数逐出师门，并给山庄定下规定，盟剑山庄从此不再收女弟子。

        当时思敏已身怀六甲，被逐以后就不能再待在山庄，夏江南便在山下修了一间木屋供她居住。不幸的是不到一个月，夏江南便暴毙身亡，死相可恐，没有任何预兆。传言是因为西江月因为怨恨，便对他施了苗疆蛊术而害死了他。从此西江月便人间蒸发，多年以来，杳无音信，不想此刻却又突然出现。

        局势已定，且不说重伤在身，光笑南这事，对于江明月的打击那是非同小可，笑南望着受伤的江明月，眼里满是自责与愧疚，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猛地掀开旁人，爬到江明月跟前，

        “师叔，弟子不是故意的。”

        “滚开，败类！”

        江明月喝道，一把推开笑南，挥剑欲斩，却已是力不从心。剑在笑南头顶上空一滞，突然“噌”地一声，无力地摔在地上，弟子齐声惊叫“师叔”，笑南本已闭目待毙，听到呼喊声，立即睁眼看来，江明月垂手低头，已然断气，却巍然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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