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美人如蝎(上)
四人走了好一段路，才终于沿街找到了一家看上去档次颇高的客栈。
掌柜的见领头走进来的是个长相绝世衣着不菲的白衣少年立刻亲自迎了上来，当看到白衣少年身后的黑衣少年手中抱着个满身是血的小乞丐时，脸上闪过奇怪和惊讶，但很快又恢复到了原先的殷勤笑容。
打开门做生意，对他来说只要出得起钱都是贵客，况且当了二十多年的掌柜，比这个更怪异的组合他都见过，一个小乞丐根本算不得什么。
因为多了个小乞丐，白涟这次多要了一间房。花宸自然单独一间。而莫离，却不得不继续和白涟以及如风挤一间，确切地说，是和白涟一间，然后附带个如风。
如风，是不得不的存在。
跟着白涟他们已经一个多月，客栈已经住过了很多次，但莫离依旧对如风的睡觉方式好奇到极致，她和白涟每次睡床时，如风都是闭眼靠在床旁的墙上过掉这一整夜的。
为此，莫离曾经特地问过如风，“你每天晚上不睡觉这样站一整夜不累吗？”
没想，如风却是摇了摇头，说出的话让她眼角抽搐，“我有睡觉。”
“你是说你就这样站着睡觉？”
如风这回点了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测。
“那个，”莫离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从小到大一直是这样睡觉的？”
如风听后同样露出奇怪的神情，“在渌澜谷时是睡床的。”
莫离愣了愣，半晌，小心翼翼继续问他，“你该不会是为了保护涟哥哥吧？”
如风继续奇怪看着她，显然是觉得她这个问题有些废话，但好脾气如他，还是点了点头作为回答。
莫离不理会如风眼中的莫名，继续八卦收集，“涟哥哥不会武功？”
如风皱了皱眉，终于有了些微妙的情绪，“少主武功是数一数二的。”
“那为什么还要你保护？”大概是平时如风一直是几人中最好说话的，相处久了她也潜移默化习惯了欺负这个老实人，尽管见到如风脸上已经隐隐有不耐的情绪，莫离还是没有识趣些的打算。不过她会这么问也不全是因为八卦，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替如风觉得不平，自己会武功还要人没日没夜地保护，如风看起来不过十五岁上下，白涟这在现代应该能算虐待童工了。
如风显然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只皱着眉头回答，“因为他是少主。”
莫离后来没再说什么，这个时代有属于它自己的存在模式，她不会天真幼稚到妄想去向如风宣传人人平等这种思想。
．
眼下。
坐在床上看着桌前优雅喝着茶的白衣少年，莫离再一次叹气。花宸要替小乞丐治伤，如风要出去为他们下段路程作置办，只剩下她和白涟两人闲在房里无事可干。
莫离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下床跑到白涟身边，拉着他的衣袖开始撒娇，“涟哥哥，我们出去逛逛吧？”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
意料之中，白涟看都没看她一眼淡淡地回了句，“我累了。”
莫离左眼角抽了抽，心里的猜测似乎有一半的几率猜准了。“那要不我去帮帮花宸，他一个人替小乞丐治伤可能会忙不过来。”
白涟依旧没看她，气定神闲又抿了一口茶，“你只会越帮越忙。”
莫离右眼角于是也抽了抽，她现在终于确定，白涟确实是在怪她多管小乞丐的闲事。考虑到对方如今是她的衣食父母，脸上只好继续讨好，“涟哥哥，我知道错了，你就别生气了。”
白涟瞥了眼拉在自己袖口上的小手，专心喝茶依然没有说话，直到莫离打算收回手，思考着要不要去面壁思过来博取他的原谅，清冷的声音终于响起，“我没有生气。”
白涟说着转过头定定望向她，“离儿，你知道我那天为什么会救你吗？”
．
白涟当初为什么会救下她？莫离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甚至起初那段日子，她时不时就会去想白涟那夜为什么会让如风出手救她并从此把她带在身边，因为白涟并不是个有正义感的人，况且还是救人这种麻烦的事。
莫离摇头，表示自己也有些好奇，“为什么？”
“因为那时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了淡漠，”白涟说着浅笑了起来，“即使死到临头脸上也没有绝望和害怕，所以才想这样稀奇的一个孩子死了实在可惜。”
莫离怎么都没想到这会是他当初决定救她的缘由，面对眼前绝色少年脸上赞赏的笑容，只觉得不置可否。
他这算是在夸她吗？
白涟没理会莫离脸上哭笑不得的神情，话锋突然一转，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但是今天的你让我很失望。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他的定数，他虽然可怜，但绝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怜的。”本就脱俗的外表少了笑容便也就少了人情味，双眸更是黑不见底，“离儿，你当初可以那么镇定地看开自己的生死，怎么今天反而会看不开别人的生死？”
莫离被白涟问得语塞，她那时与其说是看开了自己的生死，还不如说是因为初来乍到这个世界震惊过头又刚死过一次，所以才会觉得再死一次也无所谓。如果换做是今天要她去面对那些人，她估计就无法再如当初那般释然了。
其实她还是怕死的。
莫离低下头不说话，白涟也没打算真的与她计较这个问题的答案，见她不吭声，叹口气继续说道，“救人也是需要运气的，每个人的运气就那些，你今天轻易去救一个你不认识的人，以后当需要保护自己重要的东西时就可能失了一份运气，往后记得要省着点用自己的运气，莫不可再这么任性照着自己的喜好行事了，知不知道？”
白涟这话是用来教训小孩的话，如果对方真是个六岁小孩也许会信以为真，只是莫离身体里是一个十九岁的灵魂，自然不可能相信，但他这么说好歹算是原谅她了，她当然不会傻到再去自讨没趣。这么想着，于是改而去抱他的胳膊示软，“涟哥哥，我以后不会再乱用运气了。”
想来是她认错态度良好，白涟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抽出被她抱着的胳膊，站起身，将手递到她面前。
眼前的手白皙如玉，骨节分明，手指又长又细又漂亮，莫离眨了眨眼，抬头疑惑看他。
“出去走走吧。”白涟的声音大多时候是清冷的，但只要说话里带了笑意，就会变得柔和起来，好似清风拂过早春的水面。
“好。”莫离赶忙拉住他的手，生怕下一秒美人就会反悔。
有个白涟在，走在大街上回头率自然是百分之一百。
虽然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放现在根本犹未成年，但这并不妨碍白美人接收到或大或小各个姐姐妹妹抛来的媚眼，偶尔还有几个少妇装扮的也会来掺上一脚。白涟对此早已习惯，自己管自己走路只当没看见那些莺莺燕燕，莫离却没办法淡定接受那些明目张胆的目光，她被白涟这样牵着走在大街上早已不是一两次，但还是会被那些看着白美人炙热的目光波及，浑身不自在。
在来到这里前，她曾一度以为坦率的表现自己的倾慕之心只有现代女性才干得出来，没想到在这个封建的古代女人也能够这么开放，只能说白涟的魅力实在太大。
一丝好奇夹杂着虚荣在心里滋生，莫离突然抱住白涟的手臂亲昵的依偎上去，“涟哥哥。”
她突然做出这个举动，白涟虽然奇怪，但还是停步了下来看她，“怎么了？”
莫离没回答他，反而转头环视起四周，她是想看看周围那些女子的反应。
然而……试验结果令她很失望。
那些女子依旧将花痴的视线粘在白涟身上，对她和白涟的亲密接触完全无丝毫反应。
一阵失望涌上心头，她好不容易才巴到个极品帅哥，想炫却没得炫，根本没人把她看在眼里，谁让她只是个六岁的女娃呢。
莫离这副咬牙切齿不甘心的模样自然全落入了白涟眼里，知道她脑子里估计又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拉下缠在手臂上的小手，语气颇有些无奈，“离儿，你这样我没办法走路了。”
莫离抬头幽怨看他一眼，不情不愿收回手，突然闷着头自顾自急步往前走了起来。
白涟站在原地看着她越走越快，越走越远，却只是静静的站着，全然没有跟上去的打算。
当莫离意识到自己和白涟走散，已经是好一段时间之后。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形形色色的人从身边走过，每个人都在依照自己的人生轨迹努力生活着，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过程虽然没有惊喜，但至少也没有惊吓。
她以前曾经幻想过自己会有一段不一样的人生，当真正面临另一个人生时，才明白原来能平平淡淡地和自己所爱的人们一起生活，就这样过完这一辈子未必不是真正的福气。
以为已经遗忘的那些惶恐与害怕再次在心中滋生弥漫开，自己好似又变回了那个遗落在这个世界的孤魂。
心里越想越觉得害怕，那些害怕很快就取代了刚刚对白涟的不满，等莫离意识过来时，她已经往回跑了好一段路了。
那个人虽然不是她可以完全信赖和依靠之人，但有他在，她至少不是孤独一人。
莫离越跑越急，直至终于看到她刚刚和他闹脾气时旁边有丫鬟聚集的那个绸缎庄，当熟悉的那抹白色印入眼帘，泪水再也忍不住溢出了眼眶。
“白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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