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抢劫是门好兼差(上)
时光匆匆，转眼又是两年。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过了金钗之年，终于迎来了豆蔻年华。
对于十三岁的莫离来说，有什么变了，比如她开始慢慢发育了，有什么没变，比如日子还是和两年前并无差别。
上午练武，下午练舞，偶尔穿插些琴棋书画。
再偶尔，搞些鸡飞狗跳。
眨眨眼，又是一个中秋。
中秋节自唐代开始已是每年固定的节日，至宋朝时，已经演变成举国欢愉之日。据说这一天，皇室要举行隆重的祭月典礼,达官贵人都会彻夜狂欢,民间还会举办花灯节，酒馆都会卖新酒，商家都会在门前一番装饰。
当然，这只是据说。
自来到这个世界后，莫离的所有中秋节都是在渌澜谷中度过的，可能因为谷内大多人都已是无亲无挂之人，所以，渌澜谷从来不兴过节，无论是春节，还是中秋节，都只有一些下人之间会偷偷庆祝一下，按照民间的习俗弄一些应时的食物。
莫离仗着和厨房的张大婶关系不错，每次都会去分上一杯羹。
今年的中秋节，莫离照例提前几天就去白涟那探口风，看有没有机会中秋节当天特准出谷玩一天，往年都是以失败告终，所以到如今第七个年头她也已经没抱什么太大希望，但又不肯死心，心存侥幸觉得白涟说不定今年就会点头。
后来，她无比庆幸还好她有心存侥幸，因为白涟这次奇迹般真的同意了，不但同意，还特许她可以在外过一夜，只要第二天午时前回来，当然，条件是，如风和花宸里必须有一个同行。
莫离选的自然是花宸，花宸在谷里已经快闷得发霉，就算她不让他一起，他也必定会跟着，所以这个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上条件的条件，很快就在和花宸的一拍即合下轻松搞定。
当然，雪暖是肯定要一起拖出去的，再不去见见世面，她真担心以后雪暖万一哪次单独出任务会被人拐了。
八月十五当日，莫离天一亮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完后便到雪暖房间，两人一起换上前天从杜锦谦那里借来的男装，因为看着也只是两个年纪还小的少年，所以头发都只需简单的用玉带扎起就行，一切妥当后按照事先说好的赶到兰心亭与花宸和杜锦谦会和。
约定的时间是辰时，想着还有段时间，莫离于是拉着雪暖先绕路去了厨房一趟，问张大婶讨了两个馒头准备待会在路上边走边吃，虽然他们本是打算到城里再吃早饭的，不过以她对自己的胃的了解，估摸是撑不到那会的，为了避免半路上饿得头晕眼花，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垫饥比较妥当。
两人到兰心亭时，花宸和杜锦谦已经等在了那里，花宸照例一身如火的红衣，杜锦谦依旧有“白衣癖”，穿着一身白色锦衣，连腰上的束带都没幸免。
因为出任务，杜锦谦这两年外面其实一直跑得很勤，当听说他们要出谷到附近的县城上玩时，非要也凑个热闹。
莫离知道他一个人时想必再热闹的地方也玩不尽心，他其实不说她也会拉上他的，只是难得的是，白涟居然一个个都同意了。
当花宸看到边啃着馒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某人时，抽了抽眼角，已经懒得翻白眼了。
对于花宸那一脸的嫌弃莫离当然不会去介意，神色淡定的又大大咬了一口，一口接一口，直到花宸终于再也看不下去扭过头去，才拍了拍胸口。
呃，噎住了……
．
要去外面的世界，当然是要爬天水崖的。
当然，这对现在的莫离来说，已经不算什么难事。
如今已时过七载，她早已不是当初的六岁小童，现在的她虽称不上高手高手高高手，但好歹也身怀内力。特别是轻功，因为真心心水当初白涟施展的凌波微步，所以这门功夫她一直是卯足了劲在学，一同习武的三人当中，她的轻功算是学得最好的，就算是花宸，如今要逮到她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得到的事。
至于她的轻功和白涟及如风的比较……莫离情愿这永远是一个未解之谜，除非她找死，不然决计不会去挑衅那两人。
此次再爬当初差点要了她小命的天水崖，全程下来，倒是连大气都没喘一下。
天水崖的另一头设有一方院子，备着供谷中之人外出时用的马及马车，以及将东西运回谷内的货车。
由于天水崖靠近渌澜谷的那一面地势非常抖险，寻常马若是拉着货物即使上山容易下山却极难，极易翻车，所以平时用来爬天水崖的都是谷内专门为此训练过的马，如果赶上货物太多一时运不回来时，还得用上人力推车。
至于谷中之人平时上山下山，上到身为少主的白涟，下到扫地打杂的，一律都是采用步行的。
就如白涟所说，渌澜谷从来不养无用之人，呃，或马。
话虽这么说，不过至少在莫离看来，白涟自己就有极大的徇私倾向。不是说白涟无用，变态强大如此人如果说无用，那天下能称的上有用的估计微乎其微。
只是……
渌澜谷全谷上下心照不宣的都知道，他们的少主有不轻的洁癖。因为嫌走山路会弄脏自己的鞋，所以白涟自带她和杜锦谦回谷后，就再也没有出过谷一次，平时有事跑腿的都是如风，偶尔如风不在，就会差遣花宸。
至于为什么白涟明明看不惯花宸清闲却还是每次选择让如风跑腿，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如风比较靠得住，但莫离一直觉得，还有绝大部分缘故估计是因为白涟也深知“狗急会跳墙”这个至理。
与其选一个生性倨傲易惹事的，还不如差遣个好欺负的。
而如风，显然就是比较好欺负的那个。
一路上齐了渌澜谷最令人头疼的三个活宝，自是吵吵闹闹没有消停过，待四人驾着马车到达邵阳城时，已差不多巳时。
寻了个茶楼将马车交给小厮，一行四人决定在此解决早饭，顺便，听会八卦。
雪暖和杜锦谦爱不爱不知道，反正莫离和花宸是极爱这东西的。
邵阳虽然比不上几个大城市消息灵通，但绝不影响当地的民众对于八卦的热情，要知道无论是在繁华的京城，还是在穷乡僻壤，只有八卦是无处不在的。
莫离嘴里塞着芙蓉糕，仔细听着邻桌的八卦：六王爷刚娶了个小妾；徐州牧的女儿进宫当了妃子；王县令的夫人前天又将他们可怜的县老爷赶去了书房；沈家的招财昨天咬了人……
招财？
莫离差点将口中的芙蓉糕全部喷出来。
这沈家起名字还真实惠。
听来听去都是一些没什么具体细节的八卦，莫离越听越觉得无趣，看其他三人，雪暖和杜锦谦早已将注意力放在窗外的风景上，只有花宸，似乎还非常有耐心的在侧耳细听。
某人于是开始东望望，西瞧瞧。
“客观，这边请。”
小二热情的招呼声从楼梯口传来。
莫离的视线于是落到了楼梯口那。
走上来的是两个执刀大汉，长得粗鲁，穿得也粗鲁。身高大约六尺的那个，中等身材，长得就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另一个倒没他那么大的煞气，长得也矮，估摸着连五尺半都不到，身型肥胖，本是还算憨厚的脸偏偏右边靠近耳朵地方有道狰狞的疤，看着与其说是吓人，还不如说是恶心人。两人身上皆是穿着脏兮兮的布衣。
莫离并不了解江湖，也不清楚江湖人该是什么样的，但就当她以貌取人也好，她直觉对这两人没好感。
楼上只有他们对面的那张桌子空着，两人自然坐了那里。
“两位爷要些什么？”小二一边拿着抹布擦桌子一边殷勤招呼，表现出了良好的职业素养。
“给我来一壶茶，一盘瓜子，一盘蜜饯。”回答的是高个的那个大汉。
“好嘞，东西马上到，两位稍等。”小二应和一声，立刻下了楼。
莫离收回视线决定继续再听会背后邻桌的八卦，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邻桌两人均已经住了嘴。
心里奇怪，于是转头去看那两人。
本来说八卦说得眉飞色舞的两人此时都如突然转了性子一般安静的闷着头喝茶，只有眼睛不安分地偷偷瞥向那两个执刀大汉。
这时。
一声冷笑。
竟是来自于那高个子大汉。
再看邻桌的那两个，两人皆如惊弓之鸟一般，立刻收回视线埋头喝茶，脸上神色不定，却再也没敢抬起头。
莫离弯了弯唇角。看来有蹊跷。
一声轻微的咳嗽声在耳边突然响起，同时，一把敞开的羽扇挡到眼前。
莫离被吓一跳，待回过神便伸手去扯那扇子。
可惜，没扯到。
那羽扇如有感应一般，先一步逃开了她的魔爪。或者说，是那羽扇的主人早就猜到了她的反应，在她伸手的同时就收回了羽扇。
“你干嘛？”莫离有些没好气瞪他。
花宸装模作样叹了口气，“难道没人教过你出门在外好奇心不能太重吗？就算真么忍住好奇了，也不要那么明显写在脸上。”
他在嫌她好奇心重？莫离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倘若这话是别人对她说倒也罢了，但若说出口的是那个巴不得天下大乱没事还喜欢去惹点事的花宸，就实在有点于情理不合。
除非……
莫离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打量着花宸脸上的神情，七分正经两分笑意，还有一分是……兴奋？
皱眉。
尽管她表示出了不愿意，花宸依旧但笑不语看着她，直看得某人眼角抽搐。转头看同桌的另外两位，雪暖正毫无所觉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对面的杜锦谦倒是有反应。他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感情这位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还喜欢坐着看白戏。
……
莫离咽下口中的茶，她到底要不要陪他惹这麻烦？
好吧，她自己其实也蛮好奇的。
瞪一眼杜锦谦，于是转向花宸，“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脸上写着‘好奇’两字了？”
“两只。”花宸眼中闪过笑意，嘴上毫不客气道，“真搞不懂你在好奇什么，是没见过刀子，还是没见过拿刀子的男人？”
“都见过，”莫离撇撇嘴，“老张也是用刀的。”
“怎么，这么快想家了？”
“没有，”莫离矢口否认，顿了顿，才道，“我只是有点想老张而已，就一点点。还有，阿黄，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吃好睡好。”
花宸心里憋着笑，不动声色听着她瞎掰。
老张是张大婶的夫婿，平时负责砍柴和帮着张大婶切菜打下手，虽然人并不坏，却性格着实古怪，除了他老婆，平时没几个人愿意跟他说话。阿黄是老张养的大黄狗，性子也随它主人，时而晴来时而雨，脾气好时对谁都不理不睬，脾气不好时逮着谁吼谁。这一人一狗丫头平时避之唯恐不及，也亏得她现在能这样睁着眼说瞎话。
好似想到了委屈的事，莫离抬手擦了擦根本就是干着的眼角，“那只古董花瓶我也不是存心打坏的，爹尽然就为了这点事要罚我在房间里禁闭一个月。”
“你也说那是古董啦。”花宸叹一口气，“爹平时那么宝贝那只花瓶，你现在把他打碎了，他没打断你的手已经算不错了。”
莫离听了更气，“我可是他亲生的，难道还不如那只破花瓶？”
“那是，”花宸意味深长点点头，“没人怀疑你不是他亲生的。”
莫离黑线。
花宸一本正经继续道，“你如果真不如那只破花瓶，当初还没走出大门就被捉了回去，哪还有机会在这里生气。”
“有娘帮着怎么可能被他发现，”莫离嗤之以鼻，似乎想到了得意的事，本来还在气愤的小脸终于稍稍露出了些笑容。
只是那笑容并没维持多久，就很快被惊讶和不可置信取代。
“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莫离瞪大眼看着花宸。
花宸皱眉。“我可是你哥，别老是没大没小的。先叫声哥，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莫离抽了抽眼角——其实你今天的真实目的是想故意整我吧？
花宸仍旧维持着一本正经的样子——没有，这是剧情需要。
莫离嘴角也抽动了一下——你等着，我们秋后算账。
咬牙切齿，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唤了声，“哥。”
“这才像话，”花宸心里已经快笑翻，脸上却得忍着笑装出稍许欣慰的样子。叹一口气，好似有些无奈，继续道，“你以为你从自己房间到后门那么长一段距离全府上下眼睛都瞎了就真没一个人看到？还是你以为娘给你偷偷塞的那么多银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莫离似乎受到不小的惊讶，人愣愣看着花宸，良久，才猛然从椅子上站起。
“我累了，先回客栈了。”说完，也不管另外三人有没有听清楚，就自顾自离开了。
花宸听着背后那脚步声远走越远，终于消失在楼梯口，舔了舔嘴唇，很想喊上一句: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乡亲们，好戏开场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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