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张家那些事(上)
慕容连城说到做到，第二日竟然一大早就真的又来拜访了，这让向来有钱好办事的柳金枝都有些欲哭无泪，据说因为经营红楼压力太大，她已经好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今早好不容易培养出些睡意，被慕容连城这一拜访，又给拜访没了。
除了柳金枝，另一个没好脸色的自然就是直接受害人，莫离。
莫离本来以为自己昨天那句“明天再说”慕容连城不会当真，毕竟七天之约还有三天，没想到他真的会今天再次来找她。好吧，找就找吧，遵守约定是美德，可大哥你为嘛要一大早就跑来遵守约定？
如果她现在的身份不是玲珑，她一定要抓着他的衣襟大吼一句，“大哥，这里是红楼，夜夜笙歌到天明的青楼，你有见过大清早就接客的青楼姑娘吗？”
莫离现在心里好不后悔，天晓得她当初怎么就为了区区一百两银子去摊上慕容连城这个大麻烦。
翠珠大概是唯一一个因为慕容连城的到来而感到高兴的。在她眼里，像慕容连城这种名人和经常来红楼那些纨绔子弟是完全不同的。若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是冲着姑娘们的美色而来，那慕容连城肯定是为了正事不得已才来的。
“姑娘，慕容公子已经等了快一炷香时间了。”翠珠见自家姑娘还赖在床上不打算起来，只得又催促了一声。
“翠珠，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慕容连城的人啊？你姑娘我大清早被吵醒睡眠不足导致头昏眼花，你不帮着我一起鄙视那个罪魁祸首也算了，居然还帮着他反过来逼我，你小小年纪怎么能这么重色轻友。”莫离一边抱怨着，到底还是爬了起来，慕容连城如今不单是她的座上宾，还是白涟给她指定的任务目标，横竖她现在都不能得罪他的。
翠珠见她终于肯下床，暗暗松了口气。因为她家姑娘穿衣洗漱一直习惯自己亲为，所以翠珠只得在梳妆台前候着等莫离自己弄完了好替她梳妆打扮。
这一等，又是好些时间。
等莫离乖乖坐到梳妆桌前，翠珠已经连抱怨的心思都没有了，手起又手落，迅速帮她挽了个髻，然后直接推出闺房，“姑娘，快下楼吧，慕容公子估计已经要等急了。”
莫离摸摸头上的发髻，待确定翠珠的手艺并没有因为追求效率而大打折扣，才哭笑不得转身下楼。
这不是她的丫头吗？她怎么觉得翠珠是站在慕容连城那边的。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
莫离到楼下时，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椅子上专心喝茶的慕容连城，只因他今天着了一身醒目的紫色华服，衬着他的容貌和气质，看起来当真是应了那句话：人不风流枉少年。
莫离不着痕迹咽下嘴里的口水。她实在不想承认，她有一瞬间看傻了眼，慕容连城穿这身紫衣实在要比那白衣适合得多，白衣于他太过清雅，他还是比较适合紫色这种惹眼的颜色。
“慕容公子今天穿得这么……贵气，不会就是为了大清早来扰人清梦吧？”莫离在慕容连城对面坐下，似笑非笑看他。
慕容连城放下手中的茶碗，嘴角轻弯，笑容谦和，“过会要去拜访一位友人，所以今天穿得正式了点。”
“哦。”莫离掩嘴打了个哈欠，依旧没好气。
“连城一大早来拜访玲珑姑娘并非存心扰姑娘清梦，只因那个张秀才的案子有了些眉目。”
“有进展了？”莫离一下子有了精神，想想又不对，“那关我什么事？”
“连城想来听听玲珑姑娘的意见，况且既然请玲珑姑娘打听消息，连城觉得还是让你知道任何进展比较妥当。”
他这话说的在理，她也不好再怨怪他，只得噙起笑，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得了，看来是玲珑小家子气错怪了公子，公子请说，玲珑一定一字不漏全听进去。”
幕容连城被她这精怪模样逗笑，敛去一本正经的贵公子样，笑起来实在比不笑好看得多，也不正经得多，“连城这理由虽妥当，然而没考虑到玲珑姑娘的感受却也是事实，改日连城一定给姑娘郑重赔个不是……”
“行了行了，”莫离连忙打断他，怕他再跟她客气下去太阳就得日上中杆了。她可还指望着再回去睡个回笼觉。“玲珑不是什么大家姑娘，也没那么娇贵，慕容公子既然是为正事而来，玲珑有些理还是明白的，公子直接说正事吧。”
自己本就为正事而来，偏偏被这女子一番绕来绕去后反倒成了他在说多余的话，慕容连城无奈又好笑，只得颔首，“好，说正事。昨日晚上我派去盯梢张秀才内人的人回来说，那张夫人和一个姓李的郎中有不一般的关系，两人似乎经常在李郎中家偷偷私会。”
“李郎中？”莫离在脑中回忆一遍，在她和翠珠打听到的消息里，根本没有这一号人物。“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张秀才该不是发现了自家夫人与李郎中的苟且之事，所以才被两人合计杀了吧？不过也有可能只是两人中的某一个起了杀心。”
“是不是张氏或李郎中杀了张秀才这尚不得知，不过连城觉得这或许是条线索，所以才一大早来叨扰姑娘，玲珑姑娘不妨多留意一下关于这两人的消息。”
“玲珑明白。”
“那就麻烦玲珑姑娘多留心了。”慕容连城放下茶碗，便打算起身，“连城还有事在身，不便多叨扰……”
“慕容公子先稍等。”
说着，拿过一旁的茶碗执起碗盖吹了口气。
……
慕容连城愣了愣，但还是依着她的话停止了站起来的动作，耐心看着对面的女子一次次轻轻吹开茶碗上的热气，大概觉得吹得差不多了，女子终于轻轻抿了一口茶，抬起头看他，“不蛮慕容公子，玲珑其实也是个好奇心很大的人，公子若不将玲珑拉进这张秀才的案子倒也罢，如今玲珑既然掺了一脚，总想知道的越详细越好。”
“原来是为这个。”慕容连城不禁莞尔，“连城原是以为玲珑姑娘一个姑娘家不喜欢知道太多这些事，才没有详细告诉你，既然姑娘不害怕，连城自是没有什么好瞒的。玲珑姑娘有想知道的尽管问便是，连城一定知无不言。”
“那玲珑不跟公子客气了。”莫离想了想，先问了最关键的问题，“仵作检查下来那张秀才具体死的时辰是？”
“约莫丑时到寅时。”
月黑风高杀人夜，还真是在半夜被杀的。
“那个李郎中是一人居住？”
慕容连城点头，“李郎中的身家背景虽还不清楚，但他小柳巷的院子里确实只有他一人居住的痕迹。而且除了张氏，他平时似乎鲜少和别人打交道，就算是病人，也只是规矩的看病开方，不说多余闲话。”
“倒是个孤僻之人。”莫离若有所思想了会，才又继续问，“玲珑记得慕容公子曾说过，那张秀才及他两个兄弟都没能在仕途上大有作为，那若张秀才死了，他的两个兄弟有没有可能会有什么好处，比如家底之类？”
“张秀才的父亲死得早，张老爷死后没多久张家三兄弟就平分了家产各自当家，所以张秀才留下的财产他的两个兄弟是拿不到半分的。”
“那玲珑就没问题了。”
她有问题他便一五一十回答，她说问完了他便也不再说多余的。
慕容连城还是噙着那一丝谦和的淡笑，“玲珑姑娘既然没其他问题，连城就告辞了。”
“公子果然是查案的高手。玲珑刚刚那些问题其实皆是随口说来的，没想到公子竟都能答得如此详尽。”
“玲珑姑娘问的皆是这例案子本就该调查仔细的，莫说连城，凡是有些责任心的捕快都会去调查清楚，姑娘如此说，实在是抬举连城了。”
“好吧，那玲珑就不说客套话了，慕容公子不还有事吗？玲珑送你出去。”莫离说完便站了起来。
慕容连城也站起身，倒没跟她客气，只莞尔，“那麻烦玲珑姑娘了。”
“慕容公子哪里的话。”
莫离送完慕容连城后直接去了雪暖那，不出所料，果然在那里见到了花宸，彼时，花宸正在专心致志的帮雪暖化妆。
化妆？
莫离呆愣了好一会，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雪暖，你这大白天的化妆要去哪啊？”
莫离这疑问如一颗小石子扔进了无底洞，等了好久，雪暖没回答，花宸也没理会她。
莫离撇撇嘴，只得自己走近点看，这一看，惊得大叫起来，“怎么那么丑？”
听她这么叫，雪暖没反应，花宸却是抽空瞪了她一眼。
花宸一般不太会认真瞪人，所以凡是他认真瞪了你，你便最好知趣点。莫离自诩自己没白涟的能力和魄力，所以很识相地到一旁找了个椅子坐下，没再敢出声打扰他们。
莫离觉得有些委屈，其实刚刚她并不是有意叫的夸张，而是花宸确实把雪暖画丑了太多，原本眉目如画，清艳脱俗，好好一个天仙似的人儿，现在愣是给花宸画成了个一脸麻子，鼻塌唇肥的如花妹，逮谁谁不叫。
莫离这一等等得瞌睡虫又跑出来好几回，到花宸终于大功告成让她欣赏自己的杰作时，由于困意泛滥，某人已经连叫都懒得叫，只认真盯着雪暖的脸呆呆看了几秒，感叹一句，“丑得很奇妙。”说完，站起身子晃到雪暖床前，向前一倒，直接会周公去了。
花宸反应过来本来还想问是怎么个奇妙法，奈何床上的人却是怎么叫都叫不醒。
“明明年纪已经不小了，却还老是像个孩子。”花宸叹口气，见雪暖坐在铜镜前对着自己的新形象发呆，忍下笑意，道，“我反正也无事，索性在你这等这丫头醒来，她让我调查的事正好也有些眉目，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好。”雪暖收回落在铜镜上的视线，起身走到窗前，回身看了一眼床上睡得正香的人，一个旋声，便从窗口翻了出去。
本是潇洒利落的动作，偏偏穿着一身乞丐装，顶着一张丑得极其的脸，让这画面看起来实在不是一般的诡异。
花宸抽了抽嘴角，在桌边寻了个位子坐下。
．
莫离这一睡睡得天昏地暗，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房间里只有花宸一个在桌边坐着，一时有点不知身在何处。
“醒了？”花宸把玩着手中的羽毛扇，倒是先开了口。
“嗯。”莫离揉了揉脑袋，坐起身，环视一圈周围，这确实是雪暖的房间没错，“雪暖呢？”
“去执行任务了。”
莫离还是没反应过来，“什么任务？”
“自然是杀人的任务。”花宸斜着眼睨她一眼，“不然你以为呢，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慕容连城。”
若这话是从别人口中听得，莫离一定以为那人是别有深意，但如今说的是花宸，她知道他只是毒舌惯了，不让别人听着不舒服他就失去了生活乐趣。
她此时也没兴致跟他计较，“怎么突然想到让雪暖出任务？雪暖现在用的是执素的身份，万一有些纰漏，那不等于将整个红楼都推上了风口浪尖？”
“你当以你涟哥哥的性子会允许有纰漏？”花宸还是那副要笑不笑的样子，“你的任务是接近慕容连城，雪暖自然也有她自己要干的事。我从大清早就开始帮她化妆易容你当是为的什么，更容易接近目标？还不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让她不至于曝露执素的身份。”
听出花宸语气中的埋怨，莫离终于明白过来自刚才起花宸那副有气没地方出的模样是为甚。她送慕容连城出去时见到碧儿端着一大盘糕点进了雪暖的绣阁便猜到是花宸来了，那时还奇怪花宸怎会一大早就来找她们，现在想来，花宸必定是不情不愿的。
“既然雪暖的事已经搞定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莫离说这话时赔着笑本是打定着将人劝走，没想到换来的是花宸更没好气的瞪眼，“你以为我不想？若不是还有事要找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我早回去睡我的回笼觉了，睡得跟猪一样，叫都叫不醒，也不怕突然来个什么采花贼被掳了去。”
“这采花贼要掳也先掳你，你都没事，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莫离心里嘀咕一句，嘴上却不敢真这么说，先不说以花宸的脾气她此刻回嘴无异于火上浇油，她现在还有求于他，万一把人气跑了一去不复返，她到哪再去找人给她打探消息啊。
见莫离没回嘴，花宸又使劲瞪了两眼，大概觉得解了些气，才清了清嗓子道，“你让我调查的事有了些眉目。”
这话一听，莫离立刻有了精神，也没心思去计较刚刚谁嘴上占了便宜了，“什么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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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宸看她一眼，不紧不慢打开手里的羽毛扇，边扇边道，“那张秀才的内人张氏背着张秀才在外有一个相好……”
话刚说了半句，就被打断了，“我知道，是一个姓李的郎中。”
羽毛扇顿住，“你怎么知道的？”
对面的人翻了个白眼，“慕容连城一大早就来说过了。”
“啪嗒！”
花宸收起羽扇一下打在她头上，“我说过多少遍了，女孩子家不许在人前翻白眼。”
捂头，“那人后呢？”
“也不行。”
“那多没劲。”
“你……”
“停。”眼看花宸的羽扇又要招呼过来，莫离连忙举起两只手，“你这扇子再过来，我就把那堆白毛都扯下来。”
“你敢。”花宸瞪眼。扇子却当真放了下来。
“那个，花宸……”莫离悻悻收回双手，“我们还是说正经事吧。”
“我哪里不正经了！”
“……”
估摸着自己怎样说花宸都不会有好气，莫离决定索性无视花某人的情绪，直接说正事，“那张秀才的事，你就调查出这些？”
“怎么可能。”花宸脸色虽然不怎么好，但好歹正事还是说了，“那日我们不是商量出那张秀才可能是被薄冰刺死的吗？现在这时节，除非家里有冰窖，不然不可能制出并保存薄冰，所以我去调查了一下家里有冰窖的人家，除了张家，和他交好的就只有一个姓王名秉荣的员外家有。”
“张家有冰窖，那张夫人便是最大的嫌疑人了。”
花宸点头，“如今看来确实她有最大的动机和嫌疑，但这毕竟还只是我们的猜测，没有证据，一切都算不得数。”
“这我自然知道。”
“慕容连城今早还来说了什么？”
“没了，就说了那个李郎中。”
“那便没什么了，”花宸将扇子塞入袖中，站起身，大步走到窗前，“为了你们两个折腾了一上午，我要回去休息了。”
莫离还没反应过来，那抹红色已经消失在了窗口。
……
好吧，虽然不知道气什么，但她感觉得到花宸心情不好在生闷气，所以他刚刚那些恶劣的口气她可以不计较，但是……但是，尼玛这幢楼只是靠着角落鲜有人来又不是没有人来，大白天就这样跳出去，你当红楼的人都是瞎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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