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无理取闹花宸是也(上)
慕容山庄位于巴蜀一带，濒临蜀州，从渌澜谷去蜀州并不算很远，要比去扬州近的多，但再近，日赶夜赶也要七天才能到达。慕容山庄的英雄大会定在十天后举行，这样算下来，每天能睡的时间还不到三个时辰。
山间路上，一辆马车急急行驶着，驾车的是个穿着白衣的冷漠姑娘，马车虽然行驶得快，但不时会从马车里传出一两声男子骂骂咧咧的声音，偶有同路的，都会奇怪看过来两眼，奇怪的原因无二，大致便是明明马车里有男的，为何要让一个漂亮小娘子在外驾车。
漂亮小娘子自然不知道有好心人同情自己，若是知道，以她的性子，估计也是不在乎的。
但凡出门在外，花宸是喜欢闹腾的。莫离也喜欢闹腾，所以以往这两人但凡凑在一起，杜锦谦总有些好戏能看。但这回，显然闹腾二人组中有一人没什么心情闹腾。
莫说闹腾，莫离这一路连笑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
白涟你这厮是真的狠啊。
莫离不知道她现在是该先在心里演练一下见到慕容连城后该说什么话该做啥表情，还是应该先想一下到时怎么逃怎么保命比较实际。
理智告诉她应该先想后者的，理智也告诉她慕容连城如果不愿放过她，后者想了也白想。
所以啊，白涟不就是让她去送死的吗？
白涟你这厮是真的狠啊！
“白涟这厮可不是狠么。”一道凉飕飕的声音，伴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着着实实，把人吓了一跳。
莫离一抬眼，对上的便是坐在对面那位欠扁的笑。
她张嘴还没来得及问，一旁的杜锦谦已经给出了答案，“你刚刚不小心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
“丫头你这什么表情，放心，我不会去跟白涟那厮说的。小鬼也不敢去说。”
“我能什么表情，我那表情就是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的表情。”
……
花宸和杜锦谦虽然没听明白莫离这回答到底想表达什么，但听出了她此时此刻心情非常不好。
若是以往花宸肯定要找点话逗她笑的，但想想这次去慕容山庄凶险异常，他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心情逗人了。
“白涟你这厮是真的狠啊。”
这次这话，是花宸说的。
一个两个都在喊这句话，让杜锦谦生出种错觉，好像他不喊这话他就没法融入这个小集体了似的。
再一想，可不还有雪暖嘛。
想到雪暖杜锦谦倒是想起了一件正事，“明日我们雇个车夫吧，总不能这一路都让雪暖架车，她总归一个姑娘家。”
杜锦谦这话其实倒没那么多弯弯道道，但听在花宸耳朵里，总有种拐着弯子在说他啥的感觉，然而他好像又不能明着问他是不是在暗示自己啥，虽然就算真明着问，他花宸也不会怕。花宸看看杜锦谦，又觉得这小鬼吧，可能真的不是在拐着弯说他啥。
他莫不是年纪大了，疑心病也跟着厉害了？
莫离若是知道花宸此刻心里的那些弯弯道道，估计又好拿这个事笑他半年，不过谁让她不知道呢，所以作为唯二的另一个姑娘家，莫离表示，“为什么要请个车夫，你们两个男的轮着驾车不就行了？”
这是个好问题，但是人花宸也表示，“我可不驾车。”
杜锦谦倒是比他拒绝得委婉得多，“反正也不是你掏银子。”
莫离想了想，好像没啥不对，反正也不是她掏银子。但好像还是哪不对。说起来白涟以往虽然大方，但这次格外大方，按理说这该是开心的事，但想到自己这次去慕容山庄很大可能有去无回，莫离顿时觉得这多出来的银子跟买命钱一样。
这么一想，心情便更糟了。
杜锦谦眼见着刚刚还有些血色的小脸因为他一句话变得死白死白的，丈二和尚不但摸不着头脑还摸不着下巴。
可不是，都说了不要她出钱怎么反而更不开心了？
这帮白涟省银子也不致于这么抠门吧。
杜锦谦想不明白，花宸却明白得很。
能让这莫离这丫头脸上出现这种表情，可不就两样，要么为了钱，要么为了命，眼下不是担心她的荷包，那就是担心她的命喽。
白涟这厮是真的狠啊。
花宸又一次在心里感慨。
“小鬼说得也没错，既然不是让你掏银子，何乐而不为，何况钱财这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白涟的钱就更没必要替他省了，就这么决定了，明天雇两辆马车，请两个车夫，既然是白涟那厮出钱，咱就使劲花，慕容山庄这一趟凶险万分，不多花他些银子白涟那厮自己晚上都得做恶梦。”
要不怎么说要骂白涟还得让花宸来。
杜锦谦听他骂了一堆有的没的，就大致听明白了两件事，一件是明天要雇两辆马车两个车夫，还有一件就是白涟原来晚上还会做恶梦。
前一件他没啥意见，后一件关他屁事。
马车一路急急行驶，在天黑前总算到了镇上。
说起来渌澜八卦小分队难得集结在一起，不八卦一下谁家的鸡走丢了，谁家的相公跟着另一个相公跑了，实在对不起当地百姓，但除了头号积极分子花宸，其他三个一个没心情，一个没精力，一个本来就是被道德绑架进来的，所以即便花宸有一颗外出寻找八卦的心，此刻也只能在客栈一楼大堂里咬着筷子，长吁短叹。
花大公子对此表示，天天对着这样几张脸太影响食欲。是故本来以为只是说说而已的两辆马车两个车夫，因为花宸的无理取闹，逼得杜锦谦催着店小二愣是当晚就把车和人给找齐了。
杜锦谦以为花宸非要两辆马车是嫌弃他们三个，所以想自己独坐一辆马车。
其实花宸自己或许也是这么以为的。
所以当第二天早上上马车时发现车内还有个大活人时，花宸有一瞬间以为自己上错了车。
不对啊，他明明看见小鬼上了前面那辆马车。
“丫头，你怎么在这？”
花宸一脸的莫名其妙。
莫离比他更莫名其妙，“赶路啊，不然呢？”
“废话，我当然知道赶路，我是问你，为什么在这辆车上？“
“哦，他们两个都表示不愿意跟你同坐一辆车，我猜谜输了，就只好我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说好的，莫离那话刚落，他还没来得及骂人，就听到外面车夫吼了一声，“两位坐好了，咱们要上路了。”
“……”
要不怎么说此生能让他花宸牙痒痒的人物，白涟那厮排第一，莫离丫头排第二呢。
花宸觉得自己一口气堵在胸口里，咽吧又咽不下去，骂吧又骂不出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我也不想过来的啊，但四个人两辆车，总要有个人过来嘛，他们又不愿意过来，只好我过来了啊。”
“你不是说你猜谜输了才想过来的。”
“是啊，所以我说我也不想过来的啊。”
花宸觉得他的牙现在真的好痒。
“你意思是跟我一辆马车让你觉得很委屈？”
“本来倒不是……”莫离看着某人越来越黑的脸色，“要不我去前面辆马车让杜锦谦过来吧。”
“对着那小鬼我午饭要消化不良。”
“那要么让雪暖过来？”
“你和小鬼有很多话要说吗？让雪暖过来，我不多想，我怕杜锦谦那小鬼多想。”
“那我回他们那辆马车算了，你一个人坐这辆总行了吧？”
“他们两个难得有机会独处，你去凑什么热闹，你要和雪暖抢男人？”
抢你个毛线……
莫离没好气瞪他，“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整天想着成亲啊，先不说雪暖和杜锦谦到底有没有那回事，我和杜锦谦是绝对清白的。”
她这一吼花宸倒笑了起来，“子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想成亲有什么不对，总比像白涟那样天天想着怎么弄si人好吧？”
“……”
莫离被噎到了。
她突然发现，每次关于人品问题的讨论，但凡花宸将白涟搬了出来，她似乎都完败的。
也不知道白涟自己知不知道他已经快成变tai的代名词了……
对于小丫头一副吞到苍蝇的表情花宸本应该是满意的，但又似乎并不是那么满意。花宸伸了个懒腰，躺到榻上磕上眼，嘴巴却并没休息的打算，“怎么，是不是突然发现跟白涟比起来我至少是个正常男人？”
莫离看一眼那身大红色的水纱长衫，还有那把被插在腰带间的白羽扇，想说正常男人不会打扮成你这样，但这样这个话题估计就得没完没了下去了。
迟迟没有等到她吭声，花宸不得不睁开眼朝车窗边看去，却发现莫离在盯着自己沉思，那眼神，怎么看怎么都有些鄙视的味道。
在花宸看来，这是绝对的挑衅。一个翻身从榻上起来，眨眼间已经逼近到人面前，“丫头，你这什么眼神，除了长得太漂亮外，难道我哪里有不像男人？”
除了太漂亮，哪里不像男人……这话说得，不但将广大女性同胞得罪了，还似乎得罪了某些男性同胞。
莫离没想到他会反应这么大，更没明白他反应这么大究竟为何，但被突然欺近眼前的人着着实实吓了一跳却是实打实的。莫离愣在那里看着花宸那对桃花眼，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说归说，你别靠那么近啊，男女授受不亲。”她觉得自己最近好像越来越不经吓了，不过就这么一吓，她心跳却比平时居然快了半拍。
花宸也觉得她越来越不经吓了，“又不是第一次靠这么近。我说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干了什么坏事，所以心虚啊？”话虽然这么说，人还是往后收回了些身子，只是脸上的表情越发不爽。
“你啊，给我记住，往后怀疑一个男人什么都行，都别怀疑他不是个男人，这话我这说说我能当你童言无忌，若是放到其他人那，人家准以为你是想要他证明给你看。”
“怎么证明？”
莫离发誓，她会问出这话完全是下意识反应，因为问完以后她就后悔了。
秋水明眸染上危险的笑意，刚刚才退开了些的人忽然又欺了上来，“你想试试？”
认识花宸十年，莫离遭受过他各种威逼利诱，有过恐惧，也有过恼怒，但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感到惊慌失措过，整个人像木桩一样杵在那里，唯独眼睛左看看右瞄瞄，只因为不敢对上那对深暗的桃花眼。
莫离也说不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惊慌，但这一刻她是真的慌了神，心跳如击鼓，是因为害怕，但也不完全是出于害怕——她心里清楚花宸决不会真的对她干什么，只是，眼下萦绕在两人之间的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她觉得无所适从。
这样的花宸让她觉得陌生，这样的自己她也觉得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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