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前方讨债的已在路上(上)
不知道是天气还是心情的关系，回去的路上莫离总觉得今天格外阴冷，明月高挂，却让人感觉是一片阴沉沉的，风吹在身上冷飕飕不说，裸露在外的颈部皮肤还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回想起来，一路走来好像都没遇到过什么人，虽然这条路素来冷清，但今天似乎格外人烟稀少了些。
莫离嗤笑一声摇摇头，暗道一句自己疑心病又犯了，又不是人人都跟她一样。
抱紧手臂，莫离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她虽然觉得早去天水崖站着和晚去站着区别不大，不过能晚点总没人愿意赶着去拼命的。
至少她不愿意。
回到院子的时候意外的在院子口看到了杜锦谦和雪暖，两人相隔一尺距离在那站着，杜锦谦看到她微微挑了挑眉，仿佛在说，等的就是你。
莫离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几次，最后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顿了会，才开口，“你们一直在这里等着？怎么不去雪暖屋子里等，反正我肯定会去找雪暖的。”
杜锦谦听到她这话笑了，“你倒不傻。”
莫离没好气白他一眼，姐姐我哪天傻过了？
是的，她当然不傻，所以她从来就没想过一个人在屋子里研究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能研究出什么好结果来，何况她孙子兵法知之寥寥，三十六计也背不全。
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时候当然是找个人一起想法子才比较靠谱。
她本来想的是找雪暖一起商量，而杜锦谦，完全是个意外收获。
“你怎么没去找如风商量？”
“我也想啊，”提到如风，杜锦谦皱起长眉，还叹了口气，“他出了白涟院子就不见人影了，可能是去找那个内奸的线索了吧。”
花宸和如风还有白涟三个人有相识二十年的情谊，如风肯定比他们更不愿看到花宸和这次的内奸事情有瓜葛。
雪暖本来已经往自己屋子走去，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脚步顿了顿，突然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那里是莫离的屋子。
“唉，雪暖，不去你屋子吗？”
“去你那。”
“但我今早急匆匆出门，屋子都还没来得及收拾……”
“我不介意。”
大姐，我介意啊。
莫离看着已经粗鲁推开她房门走进去的那位，话到嘴边，只得又咽回去。
想想还是有些不甘心，“雪暖你下次再这样，把门弄坏了，我就天天去你房间里挤你的床睡。”
怕把隔壁谁吵来，莫离这一句没敢真用劲吼，听起来莫说对雪暖，就是站在旁边的杜锦谦都觉得完全没威慑力，“别浪费有的没的力气了，进去吧，老窝都快要保不住了你还有空管一扇破门。”
“杜锦谦，门万一坏了，晚上睡觉要吹西北风的是我不是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话虽这么说，某人还是憋着嘴往自己屋子走去——杜锦谦的话她居然找不到能反驳的回答。
杜锦谦好笑看着她这副有气没地方出的样子，又不好笑得太猖狂。
两人进屋的时候，雪暖已经在茶几边坐好还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手里。
莫离在桌边坐下，张嘴想问她刚刚突然发的什么神经，被杜锦谦突然塞了一只杯子在手里。
你干嘛？
莫离瞪他。
杜锦谦没理她，在她对面的位子坐下，拿起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上水，完了才看她，“你要水吗？”
“……”
“那说正事吧。”
“……”
“莫离，你一脸奸相看着我干嘛？”
你才一脸奸相，你以后一家子一脸奸相。
“杜锦谦，”莫离似笑非笑看着他，“我觉得吧，这件事完了我们可以找个时间好好谈谈。”
她话刚落，杜锦谦整个人往后躲了下，瞪大眼看她，“你想干吗？”
他这一副良家妇女遇街头恶霸的表情让莫离恨不得将手里的杯子扔他脸上，“放心，姐姐我对你没兴趣。”顿了顿，咬牙切齿又挤出五个字，“现、在、说、正、事。”
杜锦谦摊摊手，意思是，本来就是你在无理取闹。
“……”
无理取闹归无理取闹，莫离和杜锦谦还是有分寸的。
“渌澜谷除了一面接着渌澜湖和天水崖，其他三面都是临着绝壁，这个地形最适合的是瓮中捉鳖，但这被捉的鳖到底是我们还是慕容昇他们，尚且难说。”杜锦谦皱着眉，说着他的看法。他对渌澜谷的感情一直很微妙，没有白涟、如风他们那么深的感情，但渌澜谷是他的栖身之所，于情于理，他也并不希望这里真的被慕容昇他们给踏平了。
“什么瓮中捉鳖，你没听明白涟哥哥的意思吗？他的意思是，在慕容昇他们翻过天水崖前，就最好先把人给解决了。”
杜锦谦又想了想，摇头，“天水崖地形没什么优势，本身也没什么瘴气之类能作为天然屏障，若只是靠武力硬碰硬，吃亏的反而会是我们。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恐怕就是用毒，能都毒死最好，毒不死伤他们些元气，之后正面交锋时我们最起码能多些胜算。”
说到用毒必定会先想到那个人……
“但花宸不在啊。”莫离抵着下颚手支在桌上，一提到花宸她就忍不住想叹气，“最会用毒的那个现在人不在，谷里其他那几个号称会用毒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水平跟我还有雪暖半斤八两，那些个手法对付对付没见过世面的也就算了，你觉得慕容昇他们里面会没有一两个精通医理的高手？”
“那就找最厉害的毒使，哪个最毒使哪个。”杜锦谦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在他看来，这个办法是最靠谱也最有效的办法。
“说的轻巧。”莫离有些没好气瞪他，“那毒要怎么下？放食物和水里还是散入空气中？食物和水你打算混入他们之中动手？散入空气里，你也不怕先把自己毒死。”
她说的并非无道理。
“得，那你说怎么办？”杜锦谦撇撇嘴，学她一样将手支在桌上，抵着下颚看她。
“不知道。”
“那你还好意思说我说的那么理直气壮。”杜锦谦回瞪她一眼，转而看向雪暖，“雪暖你呢，有什么看法？”
“没有。”
“是真的没有看法还是你一开始就打算和如风一起去天水崖？”
莫离有些莫名奇妙看着某人突然黑了的脸色，“杜锦谦你干嘛，好好的干嘛跟吵架一样？”
杜锦谦却没理会她，视线依旧落在雪暖那。
然而，回应他的也是沉默……
“天水崖对渌澜谷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不管最后到底有没有人想出好法子，以白涟对如风的信任，如风肯定是要打头阵去面对慕容昇他们的，”雪暖那得不到回应，杜锦谦只能把想说的话说给莫离听，然而，说到底，他还是希望那个该听的人能把这些话听进去，“她啊，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一开始就打定了心思要陪如风去同生共死吧。”
“不会死的。”
雪暖是把他这话听进去了，也知道他的好意，然而她这本来是想让他放心的四个字，却让杜锦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的本事多少你自己又不是不清楚，暗杀可以，明着对打，你顶多也就赢赢莫离，她还比你知道变通点。我和花宸平日让着你你真当自己了得了？慕容昇他们那群人是什么狠角色你不清楚？莫说你我，就是如风也未必占得了什么便宜，你说你去能帮如风什么忙。不会死？就算侥幸不死也难保会不会去半条命……”
“杜锦谦，够了。”
雪暖没什么反应，却是莫离听不下去了，“雪暖不过是担心如风而已，你……你既然惜命，就顾好自己的命好了，雪暖也不是小孩子，我相信她自有分寸。”
“呵，惜命？你怎么不索性说我贪生怕死？”
“杜锦谦……”莫离皱眉看着眼前两眼微红的少年，她不是一点不理解他的心情，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人为能强求的。
“你们两个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她怎么就没你一点脑子……”这一句仿佛是埋怨，又仿佛是叹息，杜锦谦看一眼垂着眼不看他的那位，站起身往外走，“我回去想法子，晚点再来找你们。”
莫离本来想拦他，想想又改变了主意。
这两位再凑在一起，恐怕就真的不用想法子了，分开各自安静安静也好。
待得杜锦谦走远了，莫离才起身朝雪暖走去。
雪暖一门心思看着地板，并没留意到靠近自己的脚步，直到两只脚进入她视线范围之内。
“……＂
雪暖的沉默让莫离生出些许无力感，她突然有点同情杜锦谦那小子了。“雪暖……”莫离伸出手在她眼前晃晃，直到雪暖疑惑的视线朝她看过来，才往旁边移动两步，在她旁边的位子坐下，“杜锦谦也是好意，你不要怪他。”
“我知道。”
“他的话虽然听着不中听，但其实也有些道理的……”
“我知道。”
“雪暖，”莫离转过头皱着眉看她，相识那么多年，雪暖每次都能用事实证明她并不了解她，“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呢，你去，并不一定帮得了如风，或许反而会成为他的负担。”
“我不会成为他的负担的，他眼中，我从来不是负担。”
“雪暖……”
“你呢，为什么不同意杜锦谦那个使毒的法子？”
“啊？”莫离一愣，“干嘛突然说那事？他那法子根本不可行好不好。”
“是不可行还是你不愿实施？”雪暖淡淡迎上她的目光，看入她的眼睛，“杜锦谦刚刚那个法子只是一时想起，所以他并未往细里思考，其实只要细想一下，就能想明白，谁来使毒根本就不是难题。花宸现在在跟着慕容昇他们，换句话说，人已经离这里不远，只要一封飞鸽传书就可以把他召回来，而跟着慕容昇他们的差事，本来就谁都可以做的，谷里那么多经过专门训练的，这种事情随便找个人就可以代替花宸，你为什么要一口否决掉使毒的法子？”
“我当时哪有想那么细……”
“是真的没有想到，还是想到了不敢细想下去？你其实是在怕对不对，万一少主急招他回来的命令发过去，花宸却没有领命回来，那你最担心最害怕的事就变成了现实。”
认识雪暖那么多年，莫离大多时候见到的是冷淡的、冷静的她，这样严肃的表情她却极少会在雪暖脸上看见，已经记不住上一次是多久之前了。“你说的太夸张了啦，花宸那个……那个毕竟只是我们的猜测，我相信……他。”说到最后，莫离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为什么她会越说越心虚！
莫离其实心里明白雪暖这次又猜准了。比起花宸跟着慕容昇他们的危险，他和独孤凛还有慕容昇的关系才是她最担忧的事，毕竟花宸替渌澜谷做过的那些事，就算本尊从没有和她细说过都干了些什么，但用脑子想也能想的出，需要的手段绝不是仅靠放个迷烟使个毒就能够全身而退的。反倒是他和慕容昇的关系，若是他真的出卖了渌澜谷，出卖了白涟，那她到时难道真的要和花宸刀剑相峙？
不知道是她真的将想法都写到了脸上，还是相处多年真的会有心电感应，雪暖带着凉意的声音说出了她最不愿想到的事，“以少主的性子，倘若真的是花宸做了内鬼，他肯定会让你去解决花宸的。”
“砰。”
这是瓷器落在地上的声音。
莫离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握在右手的茶杯此刻已经落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雪暖看一眼地上的杯子，“你也说了，目前只是我们的猜测，我和你一样相信花宸，跟你这么说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你有你放不下的，我亦如此。”
“那如果涟哥哥和如风还有杜锦谦同时腹背受敌，你会先救哪个？”
“少主。”莫离以为雪暖会为难，没料她会回答的如此爽快。
“那你呢？如果少主和花宸，你会救哪个？”雪暖反问她。
“我？”莫离愣了愣，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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