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失忆前五年
听令哐啷，夏尔正在忙着收拾东西，一副要离家出走的样子。
如今整个实验室中只剩他自己了，但是即便如此“说走就走”仍然不是件随意的事情。
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工作以及和工作相关的一切事物都需要准备。啊！练僻也真是，怎么突然想到搬家了呢？
那一天，练僻突然出现在夏尔的面前，这已经是两人分别很长时间后的第一次见面。倒不是说自从练僻结婚后他们就没有见过面，只不过在这三年中交流难免疏远了。就好像这次，在时隔了将近一年多的时间后，夏尔才再度和练僻联系上，或者说是练僻来主动联系上他的。
“我们打算搬去临界市，你要不要一起来？”
夏尔记得很清楚，练僻当时整个人就好像刚从战壕里爬出来一样，而神情则仿佛被人剥削了数年的农奴似得。
“你有多久没有休息了？”夏尔本能的关心道。
“三天？还，还是三个月……我已经不记得了……”练僻模糊的回忆道。
连续三个月不睡觉！！！
如果是练僻，那夏尔肯定相信。
“怎么突然想去那里？”夏尔赶紧让练僻坐下，自己则一边说一边准备给他倒一杯咖啡。可谁想到，练僻身体刚一接触到柔软的沙发后便倒头就睡，喊都喊不醒。
没有办法，夏尔只能帮其盖上一条毛毯，随后打电话给白依。在和练僻“失联”的这些日子里，好在夏尔有时还能遇到白依。从对方的口中，他得知练僻是在做研究。可是现在，夏尔有点怀疑练僻是否是在做研究，或者说到底是在做着什么样的研究？
不久，白依到来。当她看到躺在沙发上的练僻时，关心和哀伤的神情瞬间溢于脸上。只见其轻抚着练僻的脸颊，给人的感觉好似多年不见的夫妇一样。
“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看到眼前的场景，夏尔决定将心中的疑惑统统问出来。
“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看到他了。”隔了良久，白依才默默的说道。
“多久了？”
“半年多了吧。”
“上次见到你，你不是说他在做研究吗？”
“……是的……”
“我，我没明白。”
“他一直在做研究。起先只是陆陆续续，可是到后来却是一干就好几个月，直到今年，他已经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大半年了。”白依说着，看的出其眉宇间每吐露一个字就越发的显出哀愁。
夏尔十分清楚。练僻是个天才，但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这在以前就有所体现，只不过夏尔又不是他老婆，对于这种事无非就是多做一口饭，保证其不饿死就行。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如今的他也会为练僻的废寝忘食而感到担心，但这也绝对和从白依的立场去看完全不同。
“辛苦你了。”夏尔站在一边，注视着白依。
“嗯？”白依显然对这话有些疑惑。
“我是说，又要操持家务，又要担心他的……”见对方转过头来，夏尔立刻将视线回避。
“没事。”白依微笑道。虽然没有多言，但夏尔已经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白依愿意为练僻付出一切的甘心。
“他有和你说要去临界市吧？”
“是的。”
“为什么？”
“为了他的研究。”白依顿了顿说道，“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临界市里飘荡着很多‘无家可归’的灵魂，所以练僻觉得那里的条件应该更加适合他的研究。”
“哦，原来是这样。”
之后没多久，练僻就醒了。夏尔只来得及和白依唠上两句家常就又不得不分开了。很显然，现在的白依正在做当年自己在练僻手下做的那些事情，夏尔能够想象得到。可当时自己毕竟只是个帮手或者说研究员，是个辅助，而白依却是练僻的妻子，这很不一样。虽然说不上来，但此时夏尔的心中已经产生了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
回忆至此，夏尔将最后一件衣服叠好放在了行李箱中。其实，对于他而言搬去临界市也并非全然是件坏事。正因为临界市“上不接天、下不着地”，所以才会孕育出如此奇异的地界。人死后的灵魂既不能被天上的神界吸收，也不能为地下的冥府做接纳，统统徘徊在人间，要等到他们自然消失，天知道要多久。
日积月累，临界市因此出名。
另一方面，离开现在的地方夏尔还能够避开玛格丽娜的纠缠。这个疯女人简直就像是噩梦一样隔三差五的出现在他的世界中。撇开其他的种种，单就玛格丽娜对待夏尔的态度上来看就已经属于那种超级粘人的“女友”类型了。更何况，她还严重干预了夏尔的生活，比如：有时夏尔会在生活中与别人发生争执，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谁的一生能一帆风顺呢！但玛格丽娜不这么想，凡是和夏尔起过“冲突”的人都在不久之后被她做掉了。有些甚至只是路人类型的矛盾，过几天双方恐怕就忘记了。可就是这点小事……
以玛格丽娜手下天地七乱的实力，除非夏尔惹上什么很恐怖的人物，否则他们谁不能杀？这就是玛格丽娜表达自己爱意的一种方法，病态的让夏尔难以忍受。
“你都准备好了？”就在夏尔在清点物品，以防遗漏的时候白依出现在了实验室的门口。
“你怎么来了？”看到白依，夏尔显然喜出望外。
“我来看看你这边还需要帮忙吗。”白依笑道。事实上，夏尔和白依是一种非常要好的朋友关系。虽然练僻嘴上不说，但他的行为也恰恰证明了这一点。况且，在更多的时候三人都能够互相帮助，并没有过分的隔阂（类似工作，观念等等），所以他们从来都走的很近。
“哦，没什么，我这里已经搞定。你这样把练僻留在家里收拾，自己过来帮我的忙可实在是有点偏心啊。”夏尔笑道。
可谁知，他这无意的话语却让白依的脸上泛起了一丝难色。
“练僻他先去临界市了。”
“是吗？”夏尔还有点后知后觉，“多久了。”
“就上次他来通知你以后不久。”
夏尔瞬间就明白了。对于这次搬家，练僻根本就没有出一丝一毫的力，从头到尾都是白依一个人在收拾。至于他去干嘛了，夏尔一猜就知道，肯定又是为了研究而去准备了。
“嘿，你也知道练僻这个人。他先走一步，恐怕是提前在临界市预备好了一切，好让我们到了那里后能更方面的融入那里的环境。”夏尔试着安慰道。
“呵呵，我知道。你不要露出这么担心的表情。”白依微笑着安慰夏尔，“这是做妻子应该做的吗。”
对方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夏尔也只是笑笑。其实当下，他的内心很责怪练僻的情商。白依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娶进家里不好好的珍惜整天都在那儿搞什么研究。并不是说就应该把白依如上宾一样的供着，但至少不能像对待自己这种研究员那样的对待妻子吧。
夏尔叹了口气，他偷偷看了看白依的手。微微的破皮，淡淡的划痕，这都是常年做家务造成的。夏尔的观察力向来很仔细，他能够结合自身想到白依这几年来过的是怎样的日子。此时的他是多想冲上去握住对方的手，然后好好感受一样那些细小的伤痕。但最终，他还是放弃了。他知道这不是朋友应该做的，可另一方面，挤压在心中的爱意也逐渐萌芽，配合着当下的环境，其注定会长成一棵畸形的树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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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僻是爱着白依的，这点毋庸置疑。但他更爱自己的研究，那种痴迷似乎比爱情来的要更加持久。新婚的快乐很容易就淡忘，因为一个人不可能总是在新婚。但研究的成果却能够不停的给人惊喜和成就感。
所以说爱情需要经营，经营是件很累的事情，是要用心思和花功夫的。像练僻这种把所有的经历都放在研究上的人，他还哪有时间去考虑这个？
练僻的这个毛病很久以前夏尔就吐槽过，只不过那时还只是两个男人的世界，充其量就是上下级或者朋友的关系，大家都无所谓。可是现在，他要面对的是一个家庭，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仿佛娶进门，老婆就注定是自己的了，时间一长，当练僻重新回归他的“日常生活”后，白依和夏尔对于他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为了研究“人鬼共生之术”，练僻选择了临界市这块土地。因为他的实验，在小木屋已经受到了阻碍，毕竟那里没有那么多的灵魂可以用来做实验，所以他不得不另找一个理想的地方。
练僻通过各种渠道找到了一间仓库作为临时的住所，经过改良还是很适宜居住的。之后他就开始忙于布置自己的实验场地，因为他希望在搬过来的当天这些设备就都能投入使用。
当然搬家不可能说搬来就搬来，所以由于练僻先到却又不能着手开始研究，所以这几天倒成了他难得的“放松”时间。
一天午后，空气异常的闷热。用不着看天气预报，练僻就知道不久将有一场暴雨来临。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远处就传来了隆隆的雷声，又过了不久，黑压压的乌云就都涌了上来。说实在的，练僻倒是挺喜欢这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氛围，所以他给自己倒上一杯酒，等待着雨势的降临。
伴随着噼噼啪啪的雨点，紧接着哗啦啦犹如倾泻一般，雨从天而降。练僻坐在沙发上，品着酒，享受着来到临界市的第一场雨。
正当他享受到一半时，忽然听到后巷似乎有什么异声。此时大雨倾盆，世间所有的声音都被雨声所覆盖，也只有练僻在这个时候能察觉到这样的异动。他打开仓库的后门，发现有一团漆黑的东西正蜷缩在垃圾桶的旁边。
练僻平淡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情，这种神情只有在新婚和做研究时才有机会看见。他慢慢的走入雨中，大雨自然的在其周围避开，形成了一个隐形的穹顶。当练僻走到垃圾箱旁的时候，他用脚尖轻轻点了点那团东西。随后用力一掀，那黑色的外表原来只是一块布，而这块布下正无力的蜷缩着一个人。
练僻也不动作，只是默默的在一旁看着，没人知道他看了多久
……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请你吃饭吗？”时间一转此时雨已稍停，练僻正坐在一个蓬头垢面的，狼吞虎咽的人面前饶有兴致的问道。
“不知……”那人似乎光顾着吃饭连回答的间隙都没有。
“因为我知道你肚子饿了。”练僻笑道，“其实我站在雨里观察你很久了。看你缩在垃圾桶旁半天都没动过，但又不像是生病了……你这种年轻人啊我见得多了，自己有一点本事就以为能够横行天下。”说着练僻从那人的外衣口袋里拿出一本“执政官”的任免证书。“其实有本事是很多事情都不能做的。那，你不肯去打家劫舍，又不肯去投机倒把……”说着，练僻将证书往桌子上一扔，“有本事也是要吃饭的。现在我给你一个建议，不过你之前遇到什么都好，找个地方，东山再起！把之前所损失的都讨回来。你自己想想吧，不过要快，你知道肚子很快又会饿的。”
练僻笑着起身，只留下那吃饭的人用一双锐利的目光盯着他。
吃完饭，练僻还允许那人洗了个澡。虽然没有修剪毛发，但依然能看出此人相貌不凡。
“什么东西那么宝贝？”只见那人出来，用毛巾不停的搓着手中的一样东西。练僻好奇，遂问道。
那人也不说话，只是伸开手，但见一枚婚戒在他的手中。
“我明白了。”看到戒指，练僻立刻想到了白依，心中不免泛起一丝甜意。他不是不爱白依，只不过在很多事情上他没有这个意识，所以始终无法察觉某些潜在的变化。
“这是我死都不会丢掉的东西。”那人说出了相遇以来最长的一段话。
“嗯，那一定要好好保管。”练僻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那人显然有点警觉。
“我叫练僻。”
“塞巴斯蒂安?人见。”
“幸会。”
……
之后几天，练僻和塞巴斯蒂安相谈甚欢，只是关于对方隐私的事情两人都没过问。所以至始至终练僻也不清楚塞巴斯蒂安的背景，而塞巴斯蒂安也不晓得练僻的身份。对于他们而言，可能投缘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不问反而是一种尊重。
“来，合个影。”塞巴斯蒂安临走时，练僻抓着对方一定要拍照留念。
没有办法，塞巴斯蒂安也只能同意。此时的他已经修整一新，头发胡子都剪了。两个帅气的男人在手机里留下了第一批的合影。
“怎么都是斜的？”看着练僻所拍摄的照片塞巴斯蒂安吐槽道。
“额，呵呵……”练僻只是在一边傻笑。
“算了，发我手机上，我到时打印出来给你。”塞巴斯蒂安说道，“谢谢你，练僻。你在我最失魂落魄的时候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我保证，当你收到相片的时候，就是我塞巴斯蒂安?人见东山再起的时候。”
“嗯，我相信你能做到。”练僻向对方竖起了大拇指。
就这样，在搬离原来的住处来到临界市的间隙当中，练僻遇到了可以说改变其一生的人。而这是夏尔和白依所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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