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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回 猴无心得小虎狼 豺有心三踞朝堂


  猴子回城时,已是两日后的午夜。

  “回吧,到这儿成了。”小猴儿对身后那俩鬼影道。

  却听,齐刷刷的两声齐道:“大人吩咐,务必将姑娘送达府上。”

  “……”小猴儿翻了个白眼,离疯不远了。

  真是什么样的将军驯出什么样的兵,这哥俩这股子牛劲,简直像是从精卫身上扒下来的,不管什么,永远是一句:大人吩咐……

  “大人还吩咐你们嘛了?”小猴儿扯嘴儿说着风凉话。

  那二人却是正儿八经的揖道:“大人吩咐,任凭姑娘差遣。”

  “精卫让你们听我的?”

  “是。”哥俩行抱拳礼,两张娃娃脸上写着大大的‘誓死效忠’。

  “那你们回吧。”小猴儿还是这句,如今府上情况不明,她带着俩人行动更不便,可——

  “大人吩咐,务必将姑娘送达府上。”

  “……您二位吃嘛长大的?”小猴儿正儿八经的好奇。

  小狼:“盐。”

  小虎:“盐。”

  猴子:“真他妈齁傻了。”

  这哥俩儿一个叫小狼,一个叫小虎,几岁不详,自幼被拣了,混迹两淮盐帮,五年前精卫一次缴私盐时,兹瞧这俩模样十三四的孩子实在年轻,不忍下手便留了一命,收做己用。

  结果五年过去了,哥俩儿还是当初十三四岁的模样。

  精卫后知后觉,原来他俩就长这样儿。

  两张娃娃脸,留了两条命。

  非但留了命,还转了运,入了旗籍,成了精卫家的包衣,自小颠沛流离的哥俩儿感恩戴德,歃血发誓要效忠精卫。

  这怎么听,怎么是他们三人的事儿,可莫名其妙的,这俩小虎狼却跟了小猴儿一辈子。

  呃……大概,就从今儿这怎么撵也撵不走开始。

  ……

  少时,石府前方的巷子口,并排露出仨脑袋瓜儿,夜色下,六只眼珠子亮的精光。

  但瞧那大红灯笼的石府的门前,一如走时,侍卫齐刷刷的栽了一排,兹瞧那模样,并无异样。

  小猴儿纳闷儿了,难不成谷子还没露馅?

  或者是一早被发现了,兹到延珏如今在路上,仍做做这‘瓮’的样子?

  得,反正不管怎么说,她肯定不能打这正门进去,咋办?

  哪儿来哪儿回呗。

  于是,月黑风高下,贴着俩狗皮膏药的小猴儿绕路到阿克敦府上的后门,如今夜深,府上的人早已睡下,怕敲门声惹醒了隔壁,索性小猴儿省了这麻烦,直接翻墙进去。

  寻了一处最矮的墙头,小猴儿拔出刀一扎,蹭蹭蹭三窜两窜,便翻了过去,待那小虎狼也跟上来时,小猴儿在他俩的眼珠子里明显瞧见了不可思议。

  三人自马棚下了地道。

  地道阴冷依旧,非但小猴儿冰的直咳,就连那俩膏药也都跟着一块儿,到底是江南生人,实在不适应北方的寒凉。

  “闲的,没事儿找罪遭。”小猴儿边爬边呲着他俩,“待会儿到头了,我上去,你俩原路返回就成,走的时候小心点儿,别给人跟上。”

  “是。”

  “是。”

  两声,齐刷刷,彼时这哥俩儿压根儿不知道,这一去,再没回头,那真真所谓:地道一爬深四海,虎狼此生不复还。

  ……

  但凡那上头是第二个人,小猴、小虎、小狼都不用跟这阴凄凄的地窖待上三天。

  换作别人,她就算不能上去,也至少能爬回去,寻个店住上几天,待延珏的事情办利索了,再露面。

  可偏偏这人……

  当踩在那梯子,听着上头传来那除了谷子以外那第二个人的动静儿时,小猴儿翻一白眼儿,心凉的透透的,一股子阴风吹过,她丧气的道:“操。”

  却问那人是何人?

  您猜的没错,正是那邻院儿的主子,阿克敦是也。

  咱们先让那猴虎狼跟下头冻着,书说地上,却说这会儿,那床塌上,谷子一双扣眼儿猩红垂泪,阿克敦跟一边儿递着绢帕。

  “别哭了,大半夜的,外头听着以为闹鬼了呢。”

  “不用你假好心!”谷子甩开那手绢,埋手捂脸,越哭越厉害。

  阿克敦轻叹,“你用不着急成这样,便是那猴子没见着爷儿,也不会有事的,她那般精明,审时度势的人,怎么着都会没事儿的。”他那话中的讽刺不掩,谷子听着不乐意了。

  抬起头,小眼睛红肿的俩樱桃似的,“猴子?猴子也是你配叫的?她一日是你主子,一辈子都是你主子!”

  “我主子只有一个。”阿克敦又递了手绢过去,谷子‘啪’的一声打掉,冷哼嘲道,“谁?你那忠君体国的阿玛?”

  “……”阿克敦不语,只喉结滚动,一张精致的玉面满是习以为常的黯然。

  谷子拧拧秀眉,兹觉心尖儿针扎似的,却什么也没说,她垂头拭泪,不愿再看那眉间如何华贵也掩不去的倦怠与苍白。

  沉寂了好一会儿,他开口道:“你早些睡吧,别再哭了,若被别人听出异样,知道这房里头的不是那猴子,又要闹上了。”兹说罢,他便拄着那镶玉的枴杖起身,未待转身,衣摆便被柔荑拉住。

  “当真没有小爷儿的消息?”幽幽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嗯。”阿克敦颔首,瞥见那攥的发白

  颔首,瞥见那攥的发白的手,又道:“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叫人去迎上七爷,无论如何,不会让他来这石府的……至于那猴子,若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谷子咕哝着,只觉心里五味陈杂,她知道她该松手,可手却不听使唤。

  “……若给你阿玛知道了,不是要恼你?”到底她的嘴,也不听使唤了。

  “真是这般,你不是该高兴?”阿克敦低笑,言语间远比刚刚多了份暖意,再低头瞥着那仍攥着他衣摆的手,狐狸眼一挑,“怎么,莫不是是要留爷过夜?”

  “滚,不要脸!”谷子松手推他一把,脸直接红到了耳根。

  阿克敦一个踉跄,差点儿坐到地上,彼时谷子瞧见他拿着枴杖撑着时,脸色一白,眉目紧拧,这才发现他那跛腿颤抖的厉害。

  “这是怎么了?”谷子忙起身过去扶他,眉眼间的焦急全然忘了遮掩。

  阿克敦揽着她的脖子,借力站了起来,牙间‘嘶’的倒抽了声气,道:“你这没良心的,我这枴都拄都这么些天了,才想着问我。”

  “别扯没用的,到底怎么了这是?”谷子急的去掀他的衣摆,却见那一条跛腿明显比另一条臃肿,显然那裤管子里头,缠着布头。

  “筋让捻子给挑了,这条腿可是要养上好一阵子了。”阿克敦一声叹息,谷子眼圈没出息的一红,咒骂:“那你不小心点儿,自己什么腿脚不知道,当自己是好人怎么着,还请缨剿捻,剿个屁啊,捻子没剿完,先给自个儿剿成了残疾!”

  “残疾就残疾吧,反正我活该,是报应。”阿克敦一副‘病态’的把颀长的身子都压在娇小的谷子身上,由着她扶着又坐到床边儿,本想逗逗她,然却只觉那砸到腿上的金豆子越来越烫。

  “呦,怎么又哭上了?”他勾起她的下巴,却见那双扣眼儿又红成了樱桃,“爷还没死呢,用不着哭丧。”

  “你死,你死,你怎么不去死!”混着眼泪,谷子咬牙切齿,她讨厌他,更讨厌她自己,怎么着自己就是对他狠不下来心!

  阿克敦拣了手绢给她抹抹眼泪,又被谷子‘啪’的打开,她拿袖子狠抹了一把泪,抽了下鼻涕,恨恨的仰头看他:“残成这样儿,就别再耽误人家剿捻了,你死了不重要,别站着茅坑拉不出来屎!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消停在家继承香火吧。”

  “啧啧,真像我死去的额娘。”阿克敦没正形的逗着她,难得她不与他剑拔弩张。

  “叫声娘听听,你看我敢不敢应?”谷子咬牙切齿。

  “娘——”阿克敦当真叫了出来,然谷子还没来得及出口,他那拖的老长的尾音又加了个“子。”

  谷子脸倏的红了,一巴掌拍在他的伤处,“不要脸!”

  阿克敦疼的呲牙咧嘴,“怎么着,这有主儿了,还闹不得了?”

  “少谤我名声,你当我是你,谁来都可以?”

  “呵。”阿克敦轻嗤:“至少爷不倒嚼。”

  嘛叫倒嚼?

  就是吃到胃里吐出来,再接着嚼。

  谷子当然听得出来,他是损她又跟陆千卷扯上了关系,她不想跟他解释什么,兹一股子火窜出来,又道:“我倒嚼怎么了,总好的过你吃里扒外!”

  一句话,流动在二人之间的零星温度荡然无存。

  那玉面上的轻佻变的僵白,他干干笑着拄拐起身,离开前,他甩下一句话:“他陆千卷配不上你。”

  谷子苦笑:又是这样一句话,当年就是这样一句话,让她心生妄念。

  而这妄念一生,便再未消逝。

  谷子咬着下唇,默默拾起床榻上他留下的帕子,平平褶皱,揶在了胸襟里,紧贴心口。

  她明白的,他对她并非无情,却又不心属于她。

  而她呢?不怕他有情,也不怕他无情,只怕这样似是而非,情不够深,不够真。

  谷子苦笑:想她一个身子不干净的寡妇,如此,真真儿是妄念。

  咚咚咚!

  咚咚咚!

  几声闷响,敲碎了谷子的柔肠,一个激灵,谷子忙激动的掀开床褥,打开了床板。

  “你再唠会儿我就冻成糖葫芦了。”小猴一个喷嚏喷了,谷子一脸沫子。

  ……

  却说虽是与小猴儿接了头,谷子悬着的一颗心撂下了,可兹听小爷儿说了那始末前后,谷子又是高兴,又是酸楚,高兴的是,一切都在七爷算计中,酸楚的是,那狐狸势要被装在其中。

  “你放心吧,以西太后的性子,了不得也就拿下那九门提督和多罗,她要的是京中驻防,要的是她和皇上的安危握在自个儿手上,她只是砍了阿灵敖的翅膀,不会毁了他的,他若势倒,谁来制衡延珏?”小猴儿状似漫不经心的道。

  “我管他做甚么,那老东西死不成才惹人恨!”幸得地窖阴冷黑漆,根本瞧不见她又青又白又红的脸,思及刚才那般被小爷儿听去个一干二净,她心里不是滋味儿,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却不愿被小爷知道,毕竟如今不是从前,便是他始终念着,却仍改变不了他们是敌非友的根本。

  她不想小爷因她为难,丁点儿都不想,那份妄念,她也从未想着得过什么,兹她自个儿知道,就够了。

  “快点儿,给我扯点被头褥子下来,想是我要在这窖下待上几日了,我若露面,他肯定知道我见过

  知道我见过延珏,那势必要怀疑延珏此行的目的,就算他一心念着延珏,可当真他老子和主子之间二选一的话,保不齐……”小猴儿没再跟她提那茬儿,俩人多年瓷,谁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呢?

  于是,今儿个,明儿个,后儿个,整整三日,小猴儿、小狼、小虎,一人用一被卷子把自个儿卷成花卷儿,跟那阴冷冷的窖里,萝卜似的栽着。

  有幸,那小狼和小虎亦出身市井,懂得玩双陆棋,于是三人,点着几根小蜡烛,下棋熬着灯火。

  尽管一手包着粽子,小猴儿依旧大杀三方。

  直到小虎,小狼输干净了身上的最后一片铜钱。

  ……

  崇治七年四月十日,留在史册上只短短几行文字,九门提督和多罗谋逆,睿亲王琏珏带兵镇压,当即斩杀,阿灵敖于禁宫及时布防,皇上感其护驾有功,着即封一等超武公。

  史官的一支妙笔,削去了惊涛骇浪,也削去了波云诡谲。

  可那一天,这京中官员无一不知,那个日日修剪花草的西太后,绝不仅仅是一个柔弱女子。

  那日,初夜未央,阿灵敖正在家中吃饭,收到睿亲王已经带人入城消息,大喜,忙撂下碗筷赶至石府侯着,待那一行五十余人入巷,阿灵敖命人掌了满巷的灯火,恨不得别人瞧不见,大张旗鼓的去接见。

  然,那马车上之人,一声令下,那五十与人纷纷抽刀,短兵相接只一刻,阿灵敖的三十人马便被制住,阿灵敖高呼:“大胆逆贼,尔等岂要造反?!”

  却见此时,也被两人刀胁的阿克敦于府内缓缓走出,只对那马车里的人道:“精卫,我知道是你,出来吧。”

  果不其然,待帘子掀开,那里,只有精卫,全无睿亲王琏珏。

  却听精卫揖道:“大人,多有得罪,太后有命,护送敖公进宫。”

  ……

  同一时间,受邀前去户部尚书廉颇家中饮宴的九门提督和多罗,人还未至,便被十个布衣团团围住,一时间那和多罗与四名随身小厮纷纷怔住。

  “大胆!可知我们家老爷是何人?”

  “就是知道,才特来拜会。”那声音温和有礼,却透着一股子阴冷之气,只叫闻者不自主的打着冷颤。

  那车上的和多罗一听,掀开帘子,又见那十个布衣,人人手摁刀柄,心下一凛,便知不妥,遂下车前,速速把刀递与那同驾的随行侍妾,厉色嘱咐,“待会儿我喊跑,你便拿刀扎了马逃去!速速去通知阿灵敖大人!”

  这一番话后,那和多罗才下车,便怒喝那刚刚高喊的小厮,“狗眼不识泰山的东西!睿亲王也是你能喝骂的人!”

  那小厮一听,怔了,紧接着那和多罗便一脚狠狠踹了他一脚,他整个人朝前扑了出去,生生把那稀疏的人墙撞了一个豁口。

  “跑!”和多罗一嗓子惊叫,却见那马车内伸出个刀尖儿,哆嗦的扎在了马屁股上,那马痛的嘶鸣,一撂蹄子就奔,然还未待跑出巷子,巷口便窜出来两个布衣,大刀一挥,利而森寒,马脖子血喷三尺,那车栽翻到一旁,那姬妾滚出来时,已经吓晕。

  “杀了。”那阴冷的命令出口,刀落,血喷,和多罗懵了跪地,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他闭上眼睛,只想要个痛快。

  少时,九门提督谋逆被杀的消息,传了开来,彼时京中人皆闭户,街道上干净的只剩猫狗。

  睿亲王琏珏急至步军统领衙门宣读诏书——

  奉上谕:着图门实领兵部侍郎缺,并加尚书衔,给双眼花翎。

  所遗九门提督一缺,暂有达答海暑领,钦此!

  ……

  又过半个时辰,睿亲王延珏与兵部侍郎图门,携大印,入禁宫调十倍哨兵,谨守隆宗门,景运门,接连两纵人入东六宫,以谋逆之名,斩杀侍卫、太监五十余人。

  哀嚎声,兵刃声消弭后,紫禁城的人都明白,这城里的天,换了颜色。

  杀声起,很快又落,阿灵敖被‘护送’至慈宁宫时,已经换了新天。

  踏入大殿的一刻起,兹见那侍卫都换了新颜,琏珏、图门、达答海皆在殿内,阿灵敖便明白了。

  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

  原来她这出‘瓮中捉鳖’,根本捉的是他阿灵敖。

  那图门和达答海都是她的亲信,如此一来,京中布防就与他阿灵敖再无关系。

  他看向那座上依旧把玩着碧玉珠,端庄依旧的婉莹,心下冷风萧瑟,手握成拳颤抖。

  成也好,败也罢,他明白,此时此刻,是生,是杀,都不过是眼前这女子的一句话。

  阿灵敖跪地伏身,未着顶戴的他,白透的发辫,滑至脖间,若仔细看来,那发丝都因极怒而微微颤抖。

  她竟为了制衡他,情愿与那虎狼联手?

  婉莹座上不语,大殿内静的诡异,只余那串碧玉珠,不疾不徐的转磨的脆声。

  那一声声,明明该使人心静,然这一会儿,却只让人不寒而栗。

  就连琏珏都蹙了蹙眉,尽管他心知,她不可能断了阿灵敖的前程。

  如此沉寂好一会儿,婉莹接过邓昌贵奉上的茶,忽然猛摔在地上,那力道之大,直将上好的白玉茶盏生生碎成七瓣。

  那四下的奴才,都惊的汗毛之立,大家这些年都见惯了敖公摔杯子,可这西太后却真真儿是头一遭!

  头一遭!

  却听那杯才落地,婉莹便立身喝道:“好个大胆的和多罗!哀家和皇上信他,将城防大事交付与他,谁借给他的脑袋,居然欺蒙君主,乱政施令,图谋不轨,行此谋逆之事!真真儿是十恶不赦!”

  大殿一片肃清,谁人不知,那话是说给阿灵敖听的?

  别说那和多罗没有那样的胆子,便是做了,又哪里配用‘乱政施令’这样的言辞!

  “臣罪该万死。”阿灵敖从齿缝间挤出了几个字,抓地的十指用力的发了青白。

  又是一阵安静后,却听那声音又复了温婉,“大人何罪之有,哀家和皇上都不是糊涂之人,谁对我们孤儿寡母的实心眼儿,谁对我们假意奉迎,我们心里头都是清楚的。那和多罗大逆不道,狗胆逆主,与大人有何关系?皇上又岂会因为他是大人门生,就此污了敖公?”

  婉莹把尾音挑高,兹含笑看着那伏地的阿灵敖,“再者说了,若无敖公这些年城中的静心布防,哀家和皇上又岂能这般安枕?”

  这殿上之人,谁听不出这话里话外的句句敲打?

  然那西太后居然说的云淡风轻,只三言两语,却捧杀皆在鼓掌间。

  “……谢太后不杀之恩。”阿灵敖伏地不起,指节青白。

  却道此时,邓昌贵又奉了新茶上来,婉莹慢条斯理的拿茶盖子拨着茶叶沫,叹了口气道:“哀家久居深宫,这外头的好些个事儿都是稀里糊涂的,如果今儿不是老七杀伐决断救了这把火,哀家和皇上能不能喝上这杯热茶都尚未可知啊。”

  婉莹看向琏珏,一如从前慈和,“老七,今儿个你当记头功。”

  “儿臣应当的。”琏珏打千作揖,一如从前恭敬。

  婉莹笑笑,却未提及让他平身。

  大殿上,阿灵敖与琏珏一半身伏地,一单膝跪地,那座上的婉莹兹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整整一盏过后,她才笑笑道。

  “都起来吧。”

  ……

  却说宫内刚刚刀光四起之时,一个娇小的身影,连窜带躲的一路往养心殿窜去,跑的呼哧带喘,然到了养心殿,却被重重守卫拦住。

  “大胆奴才,凭你也敢拦我!睁大了你的狗眼瞧瞧,本宫是皇贵妃!让开!我要见皇上!”

  “娘娘,您就别为难奴才了,今儿个严防,真真儿谁也不成。”

  “滚开!”

  “娘娘恕罪!”

  “滚不滚开?!”

  “娘娘,得罪了。”

  “大胆奴才,你——”

  “住手。”沙哑且温和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纷纷跪地。

  兹见那明黄色尊贵之人踱出殿门,毛伊罕眼圈倏的便湿了。

  直把这一晚延琮那一双星眸中的淡淡忧伤,生生被惊诧逼走。

  接下来,所有人都看着那皇贵妃全无顾仪态的奔向那明黄,二话不说一把抱住,接着嚎啕大哭。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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