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五章 引诱
待得筑基完成后，下山途中，苏素在脑海里转了几个弯，悄悄隐匿身影，熟门熟路地跑到了玄妙峰一处静谧所在。
月光洒在残秋时节的玄妙峰上，为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细纱。山间清溪泠响，一个身着青白色道袍的少年正在此处舞着剑，剑风呼呼作响，似有余韵。
翩翩公子，如玉气质，月华流转，舞剑吟诗，本应是个顶好的风景，可惜上天似乎不爱圆满，总爱破坏一些美的事物，就比如……
现在这位翩翩公子的剑，美则美矣，但每使到关键时分，总有那么不自觉的停滞，就仿佛白玉中的瑕疵，工笔画中的墨迹——
碍人眼，至少碍着苏素的眼睛了。
因为碍着苏素眼睛，所以她不想再看了，因为她是魔女，所以她不是转身就走，而是靠近那翩翩公子，幽幽道了一声：“方玉啊方玉，你又不是剑修，舞这劳什子剑做甚？”
这翩翩公子自然是如今道号广玉的方玉。天意宗虽有规矩，入山则为入道，每个弟子都有自己的道号，但说到底都是称呼，讲究其实也没有这么深。尤其对于年轻弟子，称呼俗名的倒是更多，就比如这翩翩公子方玉，还有那喜大红襦裙的简兮——甚至由于玄易真人未提，苏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简兮的道号。
因此，苏素这么称呼他，无论哪个辈分都是合情合理，方玉也不会知道究竟是谁。
方玉继续练着他的剑法，全然不理这隐藏在阴影中的人。
不错，阴影。在方玉眼中，环顾四周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影，他第一次听到这且糯且嗲的声音时，甚至还以为病情严重到他出现了幻听。要知道，方玉是病入膏肓不假，但其病在于神魂，于五感并无干系，若他真的出现幻听，那他离死恐怕也不远了。
而方玉的病，是南疆异人以“牵丝蛊”种于方玉祖上血脉之中的“病”。这牵丝蛊在方玉那个祖先体内时，还没有多大的效用，但其蛊效之神异，在于经过一代一代血脉温养，蛊毒愈演愈烈，到了现在，蛊毒已经深入方玉神魂，缠绵悱恻间，方玉已经明白，就算自己勤修苦练，他恐怕活不过二十了。
方玉家族一代代打听得知，这世间唯一可以救活他的就是返魂砂。要么就是突破元婴，待先天之炁洗涤元神，自当一切无碍，然而，二十以前的元婴境界，简直是痴人说梦。
因此，他不得不选择这第一条路，而返魂砂是天意宗的特产，整个修行界也只此一家——想要得到它，首先就是得成为天意宗的真传弟子。
方玉不会去怨恨自己的血脉。人生而有不同，但终究又是相同的，所谓“挫折”“磨难”，三灾五劫，每个人都是有的，天意面前，人人平等，他不过是这第一关困难了点。
“何止是困难了点。”方玉苦笑。
苏素见方玉不理会自己，知道是方玉已是习惯如此了。
这段时间方玉夜夜于此练剑，一副勤奋模样，早把苏素给看腻了，苏素每每给予指点，逗弄，除了第一次惊到了方玉，其余时间里，他都这一副不为外物所动的模样，直恨得苏素咬牙切齿。
况且方玉所练这剑法，又和天意宗路数不同，明显缺乏杀伐之气，偏于养生，料想应该是家传所得，而剑法要义直指养病治病，对于苏素来说，观摩下来恁得毫无用处。
不过，方玉不理她，可不代表苏素可不会放过他。她可不是什么耐心性子，在玄易真人面前，她不得不扮作无机心而处于被动，但在方玉面前……也不想想那日入门时她游离之间听到了什么！
她依旧是糯软清幽的腔调：“方玉公子可想要返魂砂？”
方玉陡然一惊。
这鬼魅嗲糯的声音找了他好几次，他因为晓得天意宗禁制森严，不会出现什么难以预料的大事，很可能就是哪个无聊的长辈爱玩而已，故他一直都是不为所动，甚至还有因正直自持而被长辈看中的期望。
但之前这么多天，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个声音说到过返魂砂！
他剑法忽的一滞，已经没有了章法，变成乱花中的杂色蝴蝶，飘乱在五颜六色的花瓣中，已经找不得踪影所在。
他暗暗摇头，知道心境已破，于是收剑于怀，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问道:“前辈究竟是谁？”
叫“前辈”总会靠谱一些。方玉想道。
“我是谁？”
苏素将从罗无衣那里交流的夜魔之法运转到了极致，身影早已全无，她凑到方玉面前空地，伸出手来，指尖沿着方玉的衣袍划了下去。
脖颈，锁骨，胸膛，轻，柔，缓，滑动，揉搓，微抚，一直到了小腹三寸处，苏素忽的摁下。
方玉再次深吸了一口凉气，似要将一切旖旎都抛在脑后。
靠近，再靠近，苏素的唇已经越来越靠近方玉的脸，最终停到了他耳旁半寸处，似碰非碰，忽即忽离，呵气如兰，酥酥麻麻，道：“你猜呢？”
方玉心旌大动，一股邪火从小腹崩然爆出，瞬间填满了他的身体，燃烧，毁灭，似要将他的理智、情感、道性全都毁于一旦！
而最让人心惊和暧昧的是，他目之所及，除了黑暗中月光点点，荆棘灌木，溪流潺潺，根本就没有任何事物！
这就好像暗夜中摸索到了心爱之物，没有灯，没有光，只能凭借听觉触觉去感受，不见全貌，却又挠得痒痒，恨不得将她剥个剔透，捧在手心里抚摸，轻嗅，直到晨曦微光让他可以从朦胧到清晰得细细注视……
然而，他不敢，他知道，在玄妙峰敢这么干的人，要么有恃无恐，要么就是……考验，真传弟子的考验，他当日明明看见衍微真人已经有了意动！
因此，尽管心思早已不稳，方玉心中心痒难当，但此时此刻，他只恨没有方法能闭了五感，让他再不受这般折磨，要是能够脱离，就算要他奔赴刀山油锅也大可去得！
等等……五感？方玉舔了舔唇。
好甜……从未感受过的甜味。
苏素一只手按在方玉小腹上，另一只手将食指探出，纤细手指一点，已经到了方玉唇上，感受到柔滑而有力的奇异肌肉，清糯声音自她口中传出：“看来猜到了啊。真是无趣。”
说罢她语气幽幽地道：“那我可走了。”
清风拂过，飘然远去。方玉只感觉周身一轻，已经没有了软香糯语，小腹、耳间、唇上登时空空荡荡，没了之前的轻软触感，好似蜜蜂采完蜜离开了花朵，而他就是那朵不值得留恋的花。轻松间，他又感到一阵怅然若失。
走了啊……
“果然是长辈的考验吗？”方玉故意喃喃有声，希望能得到回应。
良久无声，他摇摇头，知道自己总算过了这茬，收起剑，负于背后，方玉整理了下衣袍，驻步思索一番，又施了个去味的法术，迈开步子，准备回往宿舍。
月色朦胧，方玉总觉得自己还会再遇到那个嗲软的声音，他走走停停，似在回味，似在懊恼，似在苦恨，转眼间，山路绕绕，离宿舍已经不远。
砰的一声闷响，方玉一个趔趄，撞到了一件软软的物事，刚一愣神，他汗毛一下子倒竖起来……
他感到一个温润的物事在自己唇边游走，放缓，缠绵，最终分离，如若情人之间玩闹的探抚，轻快又值得回味。然而令他恼恨的是，他卑弱的修为，仍然不能让他看见那藏在阴影中的软香玉体。
又没了……方玉察觉到唇间香味始终徘徊，又是一阵怅然若失。
“这又算是什么？”方玉对着夜空呢喃。
他未见到的是，苏素隐下身影，在一旁摇摇手上的“肉绒草”，她暗暗笑着，突然想起什么似。
又是那个糯软腔调：“方玉公子，每天子时三刻，记得老地方见……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的。”
夜空倒影下，只剩下一个青白道袍的翩翩公子，脸上呈露出一副怔怔可爱，又有些欣喜的呆愣模样。
“挑逗，给予希望，破灭，再给希望，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到时候理智又会剩下多少呢？”
苏素伫立在方玉身旁不远，想起那个从未用过幻术，但即使穿得严严实实，也浑身都是媚意的虚魔老师，不由有些发怵。
“还是差得太远啊……毕竟，老师她……可是男女通吃啊……”
月光点染夜空，苏素眼神飘动间，乜见这如玉公子方玉不知所措的模样，心中不断发笑：“以为是考验啊，那我就每天都考验考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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