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追忆过往

　　云皈第一次见到那双眸子是在她六岁的时候。

　　那时候，云皈还没有带上面具，梳着童子头，胖乎乎带着些婴儿肥的脸上满是笑意，躲在角落里给一只奶猫喂馒头，奈何奶猫“喵喵”叫着怎么也不肯吃，急的云皈出了一头汗。

　　“呵呵”头顶传来了一声轻笑，云皈瞪圆眼向上望去，紧张而又无措，这里向来偏僻少有人烟，怎会有人突然出现？只是，寻了一圈，云皈也没有看到人。

　　“我在这里”，树上的少年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脑袋，抓着一根粗壮的树梢荡了下来“不好意思，我常常来这里睡午觉，刚看到你居然给小猫喂馒头，一时没忍住，就······”

　　云皈摇了摇头，好奇的盯着对方又黑又亮的眼睛，喂馒头难道不对吗？

　　“猫是吃鱼的，不吃馒头。”对方看出了她的意思。

　　云皈的脸“唰”的一下红了起来，她之前只远远地见过三两只野猫打闹着向花影宫深处跑去，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近一只猫。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猫原来是吃鱼的，她还以为还以为猫和人吃的都相同呢，怪不得小猫不肯吃。云皈转身想去厨房拿鱼，怕小猫跑了，又转过来，指指小猫和少年，再指了指角落，最后点了点自己，指向厨房。

　　“你，不会说话？”少年疑惑的问道。

　　谁不会说话！我会说，是我娘不让我说。云皈有些不开心的瞪了少年一眼。

　　“我我没别的意思好吧，你别生气，我帮你看着猫，等你回来。”

　　小猫似乎是被自己的父母遗弃在了这个角落里，自云皈喂过一次鱼后，便偏爱缠着她。云皈因此也欢喜得紧，但从来都是偷偷跑来，不敢将小猫带回自己的住处喂养，她后来也想过其中的缘由，只怕是那时候的自己就隐约明白，云岚是不会同意的吧。

　　喂了将近一个月，这一天，云皈没能在厨房要到鱼，云岚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给她食物喂猫。云皈那时候太小了，以为只要不将猫带回去，便不会被人发现，坚定而又真诚的守护着人生中第一样完全属于自己的宝物。可现在却没有食物了，云皈两手空空的回到角落，抱着宝物小猫无声地哭了起来，到了这个时候，她依然记得云岚不许她发出任何声音。

　　“公子怎么哭了？”略显冷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云皈泪眼蒙蒙的抬起头，发现是花木，早晨云岚还带着她找过云皈，说她便是云皈今后的师傅了。花木的身后跟着那个喜欢在树上午睡的少年，少年依旧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衣裳，端着盘什么东西，只是以往格外有神的眼低垂着，看不清神情。

　　“公子可是因为宫主的命令哭成这般模样？既然是公子的师傅了，花木不得不说一句，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尤其是对男子而言。”

　　云皈瘪了瘪嘴，是了，娘说她是男孩子，不能哭。

　　“这就对了，公子瞧瞧，花木带了什么来？”花木指挥着少年将盘子端给云皈。

　　鱼！？云皈看着盘中的鱼，破涕而笑。她伸出手准备接过盘子，少年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闻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花木面无表情的望向少年。

　　原来他叫闻无啊，第一次见面后她还与少年一起喂过几次小猫，她都忘了问他的名字呢。闻无低着头将盘子递了过来，可惜云皈只注意到了少年的名字，忽略了两人奇怪的举动，接过盘子放在了小猫面前。

　　小猫欢快的扑向盘子，云皈便心满意足的托着腮趴在它旁边。小猫还没吃几口，突然仰起头极其痛苦的呜咽了一声，惊得云皈寒毛直竖，一把将它托起，然而小猫已经口吐白沫，毫无气息。云皈难以置信的摸着小猫的身体，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死了？她的视线落在了盘子上。

　　“公子在想什么？”花木说道。

　　云皈抬起头盯着她，刚哭过的眼睛红通通的，再次蓄满了泪水。

　　“能够亲手杀死自己喜爱的东西，这是花木送给公子的礼物，看起来公子非常喜欢呢”，花木好像很开心，甚至露出了来到这里的第一个笑容，轻飘飘的补了一句：“对了，公子养了只非常可爱的小猫，这还是闻无告诉我的，公子应该很想知道吧。”

　　花木说完便走了，角落里留下云皈和闻无两人。

　　“你······公子”闻无打破沉默的气氛，想伸出手摸摸小猫。

　　云皈抱着猫躲开了，满眼怒火，她的师傅欺骗了她，她的朋友背叛了她，而她自己，亲手害死了小猫。她很生气，也很伤心，奈何什么都说不了。她一只手抱着小猫走到墙角，用另一只手开始刨土，闻无犹豫了下，走上前帮她，云皈不理他，转身，换了个地方，重新刨土。反复了几次，闻无不再上前，默默站在她身后。

　　整个过程中，云皈的眼泪不停地掉着，等小猫被埋起来了，她才肿着眼状似平静地离开了。她不生气了，在这个六岁的半懵懂的下午，她体验了人生中第一次失望的感觉。云皈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她看了看混着砂土和血迹的手，大抵是有些疼痛的感觉吧，她想。

　　第二日一早，云皈便去了花木的院子。

　　“公子，这边。”

　　花木的院子里很空，只住了她和闻无两个人，当云皈到时，便只有闻无为她引路。云皈看到闻无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之前有多喜欢这个可以作为自己朋友的少年，现在就有多不待见他。

　　“闻无，看来你的存在使少爷心情很不好。既然如此，你便去院中受罚吧。”花木招手唤云皈到身旁，问道：“公子可知，为何教你武功、文学甚至于礼仪者皆是奇才，而宫主却偏偏让我这个使毒的当你的师傅？”

　　闻无立在院中稳稳地蹲起马步，云皈收回视线摇了摇头，她确实无法理解，虽说花木用毒手法高超，可除去毒术，她毫无功力，身娇体弱不堪一击，这样的人，云岚却认为最适合当她的师傅。

　　“你以后会知道的。”花木捂着嘴笑了起来，一副极其期待的样子。云皈再度确定自己非常的不喜欢花木，她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别人越是痛苦，越是身在局中不知祸福，她看戏便看得越有趣。

　　两人在屋里待了一整天，云皈看着闻无已经摇摇欲坠的马步，有些不忍。最终拉了花木一把，示意她免了闻无的罚。

　　“怎么？公子嫌他马步扎的不够好？”花木走向院中，手里拿起一根细长的藤条，话落，便狠狠地抽向闻无的腿。云皈捏紧了拳头，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云皈拿出纸笔，匆忙之下字迹越发凌乱，她捏着纸冲向花木，此时藤条已经落了很多下，闻无因双腿无力，已经被抽倒在地。

　　“我说他不用受罚了！你也不许打他！”

　　花木停下来，看着纸上的内容，嘲讽道：“啧，真是可惜了那只猫。”

　　云皈脸色一白，将纸铺在地上，写道：“不用你管！”随后不再理会二人，扔了笔就走。

　　然而回了屋，云皈脑海中仍回放着闻无面无血色的蹲着马步的场景，纠结了许久，最终咬牙切齿的拿了伤药往花木院子里走去。

　　闻无还仰躺在院子里，闭着眼睛。云皈愤愤的伸出脚去踢他。

　　“公子？她出门了，不在。”

　　我找你。云皈瞪他。

　　“······”

　　怕他不懂自己的意思，云皈重新捡起地上的笔，在纸上写：“找你，去你屋里。”

　　闻无愣了愣，努力的撑着地，想要起身，奈何他站了整日，浑身抖得厉害，使不上劲。云皈不情不愿的伸出手去拽他，却也拽不动。她只好出了院子，找人将闻无抬回屋子里。

　　看着云皈放下手里的小罐子，准备离开，闻无出声了：“公子，我从未告诉花木你养了猫。”

　　云皈有些动摇，比起恶趣味的花木，她更愿意相信少年。

　　“我九岁被花木带入花影宫中，如今生活将将满一年。甚至在花木命我端着鱼一起去找你之前，我都不知道，你就是花影宫的影公子。事发突然，我当时也不知该如何向你解释。本来我想，堂堂影公子不再与我这般微末之人相交也好，只是今日之事，让我想要尝试一番。只因为，我也是真心想与公子做朋友的。”

　　真心想与我相交？云皈激动了，从她记事以来，便是整日的读书习武，云岚常常外出，即使回来了，也是不痛不痒的问候几句。花影宫中，除了琴姨偶尔会陪她嬉戏玩耍之外，众人皆对她恭敬有余，真心不足。而她认识不久的，算得上是同一年龄层的朋友对她说，他亦是真心对她的，云皈不失望了，她满足的溢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闻无望着望着也放松了下来，眯着眼愉快的笑了。

　　阳光顺着打开的窗洒落了一地余晖，云皈轻轻地勾起闻无的小指，拉钩，盖章，一百年不许变。


　　(https://www.xdzxsw.cc/book/40981/2238830.html)


1秒记住大众小说网：www.xdzxs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x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