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18
12月1日晴
"吸气吸向你的心，呼气呼向脚趾。"
"让我们松动脚趾，环绕脚踝。再次吸气吸向你的心，呼气呼向手指，让我们松动手指，环绕手腕。"
"让我们再次吸气吸向你的心，呼气呼向全身的每一个位置，将这种轻松和舒适传向我们身体的每一处肌肤，每一细小的细胞里……"
"让我们深呼吸，再一次。呼出体外，把你体内所有的废气，废物，呼出去。"
"释放你自己。"
"把你的心变柔软，烦恼飘向远方。"
上完瑜伽课，我缓慢的睁开眼睛。
“你真的能呼吸吗？”李明森无奈地问我。
我点点头。
“今天天气预报没说有雾霾啊，你戴着如此的大口罩。”李明森耸耸肩，看着我的眼神，又连忙安慰，“你觉得可以就可以。瑜伽是一个不会勉强任何人做任何事情的运动。我也一样，你觉得舒服就好。”
我又点点头。不作回应。
我平时上课也并非善于言谈，不是沉思就是哭泣，今天的寡言少语，也并不出奇。今天上课我只是点头摇头，表示是否听懂老师的授课内容，倒是完全对于课程没有任何的影响，李明森用属于他自己的引导词给我上完课程。
“你真是我最特别的一个学员。”李明森仔细看了我一眼，大大的口罩把我的神情都盖住了大部分，却盖不住我的疲倦躲闪的眼神，没办法，我实在没有办法做一个说话漏风没有门牙的女人去面对他人。
大概是我实在过于奇特，只见李明森又补充说话，开着玩笑。“空中瑜伽一倒立就哭鼻子，呼吸的时候带着口罩。有时候觉得你真是朵较弱的植物，含羞草一样不能乱碰，碰到了就会很糟糕的把自己盖起来。不过好在，你用的是口罩，如果你裹着被子来上课，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我伸手摸了摸口罩，试图用眼神回复教练一些什么，不过眼神里面都是迷茫和无助。
而我带的口罩，这个防护网一样的东西，遮住了我的缺失的门牙。叫我省去了太多解释和口舌，不必重新面对之前发生的事情，不禁令我对发明口罩的人表示感激。即便瑜伽课最是重视呼吸，可是一个没有门牙的人，还在乎这些吗？
被王光明不小心推下楼梯之后，我的手掌和肘关节、膝关节多处受伤，淤青破皮，但我依旧坚持来上课，一些小动作随时会牵扯到伤口，令我咬牙切齿难以坚持，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来到李明森这里，总是给我一种莫名的慰藉。
“下课。”李明森对我说。
我点头。明了。
“对了！我知道一家烤串店特别特别好吃！今天，我请客怎么样？”李明森无视我幽怨的眼神，自顾自地提议道。
我惊诧地看了李明森一眼，我俩自上课以来，从来没有过私人接触，课堂下面互相联络也不过是确定上课时间，绝无多余闲聊，更别提一起出去吃饭这样类似朋友之间可以做的事情。李明森的提议过于突然，甚至叫我觉得唐突，即使，并不生厌。
而且，我道听途说，一直坚信瑜伽教练维持身材一定会养生，绝不会吃烤串那种垃圾食品。
之前上课的状态仿佛一条死狗，现在我眼神强烈的反差大概叫李明森产生误会，他以为引起我的兴趣，李明森仿佛下课也摆脱了老师的包袱，更活泼起来，“怎么样？去不去？”
“恩……”我有些犹豫，不知道如何拒绝，我是绝对不会去的，去吃饭岂非要摘下口罩。想到这里，我又怀疑地向李明森看去,他不会是为了哄骗我摘下口罩把……
“去吧去吧，今天是我生日呢。”李明森又对我说道。
“恩？生日？”我实在无法理解一个面容俊朗的帅气男子找不到别人陪他过生日，完全理由牵强。我更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李明森要我陪他去。
我用嘴巴从口腔里面发出模糊不清的拒绝声音：“恐怕……那个……”
“去吧！”李明森看着我。又一次强调。
我看到期盼眼神的李明森，莫名地想起一个人，也是对我说她很想有人陪她过生日，然后保持了很多年的幸福后，她又对我说她根本不知道我想要给她过生日。
大概是心理补偿效应，对于李明森，我突然不忍拒绝，却是为了我自己。
“如果你不逼着我吃，也不逼着我摘下口罩，我就去。”我思虑一番，终于对李明森做出回复。
“当然。”李明森爽快回应。
听了他的保证，我倒是心理松了一口气。说实话，我也不想一个人呆着。可是如下的事态发展，却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李明森开车带我去了一家异常偏僻的小店，我实在不知道过了又多久，只觉得远到地老天荒，车中的CD也从男生唱到女生，从流行大草原到意大利的太阳，以至于远到我以为要上高路路口离开这座城市了的时候，我们到了。
进了小店之后，李明森象征性问了我的意见，看到我摇头，他便自顾自的点了一大盘子的各式烤串。
“你真的不吃？”他问。
我摇头。
“那你来干嘛？”他夸张的感慨一句。
“为你庆祝生日啊。要不要定个蛋糕？”我客套一句。
“不要。我不过生日。”李明森否定，可是表情夸张。
“不是你生日？”我不明白他的表情，仿佛自己说错了话。
“我自己吃好了。”李明森不接我的话。
于是李明森真的自己坐在那里把所有的烤串吃光。我看着滴着或许是地沟油的烤串，上面的肥肉在瘦肉中穿梭，一看就是重口味的调料均匀洒在肉串上面。各式的海鲜也被烹制之后端上来，通通被李明森吃掉。
“你是怎么保持身材的？”我终于忍不住。天知道我为了维持身材多辛苦。
“保持咯。”李明森不在乎的大吃大喝，还配了啤酒。
“我不信，吃这些？”我又问，透过口罩的发问。
“对啊。”李明森不以为然回复着，又看看我，调侃，“我以为你牙被人打掉了，不会说话呢。”
可是他真的几乎说对了事实。
我被他触碰到伤口，瞪着他。
“怎么了？”李明森问。
“我有些后悔答应来陪你了。”我闷声说道。
“为什么？”李明森看着我，大概是感受到我周边气场的变化，低气压。他便收起玩笑的脸，表情认真回复了我一句，“其实我真的很爱身材，你知道的，我是教练，做这一行。”
“怎么可能，你刚才吃那么多！”我反问，我才不信，“没人吃垃圾食品变成你这样的身材。”
“对。”李明森很认真的点头，“我一年就吃这一次。”
“什么？”这次轮作我吃惊。
怪不得。刚才我还在为自己吃一点甜品就会发胖耿耿于怀。一年一次？真的太少了，如果他爱吃的话。
“你对自己太苛刻了。”我忍不住总结道。
“不，这恰巧是对自己宠溺的一种。”
“用这些牺牲来换取自己比旁人的优秀和与众不同？”
“对。我是个贪心的人。”
“那么和你在一起的人，也实在是太辛苦吧。因为你总是要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为了保持自己的优秀。”
“这又有什么，大家都会对自己熟识的人产生无聊和厌弃感。熟悉了就厌倦了。厌倦对方的身体，厌倦对方的说话口吻，厌倦对方的一切。”
“所以，你的恋人就是这样对你的？”我听到李明森的话，不知道他是否意有所指，可是我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自己的事情，我猜，他或许也有段悲伤的故事，我忍不住问道。
李明森没有回复。
“那么，有什么解决方案吗？如果，对方对你倦怠，对方已经对你放手。”我换了一种问法。
“开始一段旅行。”李明森笑笑。“去一个，或者，去很多地方。认识新的人，看新的风景。让自己体内的一切，所有，都被更新。”
“你就不怕完全变成另外一个自己，再也无法回头？”我问。
“如果不值得回头，就不回头。而到底值得不值得，你在旅程中，或许已经找到答案。”李明森看着我。
“所以，我要去旅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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