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八夏 七
一种尴尬的欲言又止萦绕在等候室里，这件事情八夏说得，我和麦克说不得，八夏对我们说得，我们对小田说不得。
但不说，又显得缺乏基本礼貌，因为小田开口询问之时，麦克和我的表情就流露出了些许的不自然。
小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麦克，“怎么了？”
“八夏的事情我们也不太清楚，她没说我们也就没怎么过问，或许你可以问问她。”我说。
麦克瞥了我一眼，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小田点点头，“这样啊……”
八夏出来的时候，脸上挂着如释重负，估计她的面试还算不错，一路回去也偶有笑语，对我来说也是一次还算愉悦的电灯泡经历。
我走在前面，八夏和麦克走在后面，不知在聊着什么，隔着一段距离听着还算高兴，一个男孩从我身边嗖的跑过，两人的对话在男孩的询问声中戛然而止。
“余八夏，你为什么不继续跟着教练了？”
我扭过头来，八夏一脸冷静，似乎压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低声对着麦克，“我们走吧。”
“余八夏，你不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就不让你走！”
“我说老兄……”麦克伸出手，被八夏拦住，“麦克叔叔，我们走吧。”
那个男孩背对着我，我也看不清他这时候的神情，好在有麦克这面镜子，让我看出这个男孩子和八夏交情倒是不浅。
“当初我进游泳队就是为了和你一起参加比赛，你一声不吭地就走了，连句话也没有吗？”
“伍成恩，进不进游泳队从一开始就是你的决定，希望你能为自己的动机负责。”
八夏说完，我就陷入了沉思，吴承恩是好名字，《西游记》就是他写的。
男孩还是默默地站着，八夏带着麦克绕开了他，从一边走了。经过我身边的时候，麦克看了我一眼，我还是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奥妙所在，跟着默默地离开了。
要说，这样的事情真是尴尬，假如是电影或者小说，即使主角并不接受这样的好意，真相大白的时候也会让一批人感动得潸然泪下，但到了现实生活中，这些都只是无用功而已，比如伍成恩之于八夏，崖子之于舒梦春，这些情感的付出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任何观众，最多也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感动感动自己。
“麦克，最近八夏好像都没来了。”
麦克打鸡蛋的动作没停，“是啊。”
“她和你还有联系吗？”
“有，”麦克的动作稍稍停顿，抬起头看我一眼，“怎么了？”
“也没什么，我只是好奇她最后到底有没有得到这份工作。”
“快期末考了，还有兼职游泳指导，她很忙。”
我颔首，看向街道尽头，“虽然都是神兽，但只要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日子过得就很不一样啊。”
“你我与普通人也没有差别，”麦克垂眸笑笑，“吃吃喝喝，哀乐喜怒，哪一样都做全了。”
“差别很多，”我冷静地反驳，“人要过生日，神兽不需要过生日，人要努力活着，在人间的神兽因为有了后路大多很懒。”
麦克摇头，“毕喜不懒，蒜泥不懒，毕方不懒，舒梦春也在努力生活着，”说完他看了看我，继续补充道，“其实懒的只有你而已。”
我没说话，眯着眼睛看着麦克，麦克头也没抬，接着说：“说起过生日，这几年都这么过，挺无聊的，我也过个生日吧。”
“你过生日？”
“八夏，再过两天就是我的生日了，我希望你能来。”
那头说了什么我没听清，过了一会儿又听麦克说道，“好，好……不用了，不用了，假如你坚持的话……好吧，到时候再联系。”
麦克挂了电话，我上下打量他了片刻，“你让八夏到哪儿去？她还是个学生，你可别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当然是来店里，我似乎忘了告诉你。王冬冬，后天八夏要来店里，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这是我的店，麦克叔叔，这是我的店。”我强调了一遍，“你让我回避似乎不太像话吧。”
麦克偏着头，“你可以把这个当做是我的生日礼物，我一定会笑纳。”
“不可能。”
麦克耸肩，没再说话，我心想，你倒是想得美。
因为是麦克生日，我特意从附近的饭店里订了一桌好菜，只因我不会下厨，也只能狠下心来花这笔钱了，请客的名单是麦克列的，自然没有了对面两个惹人讨厌的毕方和舒梦春。
毕喜来的时候，面上的喜气挡也挡不住，我忍不住问了几句，毕喜也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样，正在我纳罕究竟发生了什么好事之即，毕喜笑眯眯地把我往角落里一拽，“你们公开了？”
我一头雾水，“什么？”
毕喜啧了一声，一脸责备地看着我，“到这个时候了就别装了，就是你和麦克的事啊，不是公开你们请这么多人来干什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扶额，“麦克要过生日。”
“过生日？”毕喜一脸不敢置信，“都是神兽，有什么生日好过的。”
“谁知道，”我垂眸笑笑，“倒是花了我不少钱。”
“王姐姐，今天是你和麦克叔叔结婚的日子吗？”桃甜问。
“今天是他的生日。”
“王小姐，今天莫非是你们的好日子？”蒜泥问。
“今天是他的生日。”
过了一会儿，周旭尧来了。
“恭喜恭喜。”他说。
我没回答，走进自己的房间，拿着一张纸条重新走了出来，在背面糊了一些胶水，在门口一贴，受邀请的神兽群众们一拥而上。
“麦克的生日宴会……”毕喜一字一句，读完一脸困惑地看着我，“你贴这个干什么？”
神兽普遍饭量大，姑且有个正在长身体的小饕餮在场，没桌上的食物最后没消灭得干干净净，残羹冷炙也没剩下多少，空盘空碗，看着让人心情舒畅。
暮色四合之即，宴会散了。
八夏还没走，坐在屋里和麦克聊着天，天色将晚，八夏时不时看看表，时不时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我忍不住出口打扰，“有点迟了，八夏该回家了。”
八夏忙点头，“麦克叔叔，祝你生日快乐，下回见。”
麦克嗯了一声，“注意安全。”
看着八夏背着书包缓缓走向余晖尽头，我和麦克都陷入了迷之沉默，过了许久，麦克才幽幽道，“王冬冬，你的生日礼物呢？”
“什么生日礼物？”
“你不会不知道别人生日要送礼物，”麦克居高临下看着我，“况且我是你的员工，按理我该有个小红包之类的。”
我捂嘴打了个哈欠，“这样啊。”
麦克看着我，“红包呢？”
“没有。”我笃定道，“这几桌酒席都是我给你请的，已经是这么大的手笔，想必也哪个老板娘做得出了，再向我要红包你心里肯定过意不去吧。”
“……礼物呢？”
我指了指厨房，麦克的神色略显迷茫，抬起脚步，犹犹豫豫地，“我自己去拿？”
“没错。”
麦克走了，看起来似乎有点为难，进了厨房，没过多久就出来了，两条长腿摆动地飞快，一下子就走到我面前，“王冬冬，你确定？”
我还是点头，麦克的表情变化莫测，最后终于溶解为一个无奈，“……你的礼物也太敷衍了……”
他的礼物，就是一个我让他在宴席期间赶出来的四寸奶油蛋糕。
晚上，麦克难得没有躲进自己的房间里和八夏聊天，而是沙发上和我一起看起了还珠格格。
看了约莫半个小时，麦克咋舌，“这么喜欢看？”
我目不转睛，“还行吧。”
“这么好看？”
“一般。”我还是目不转睛，只是语气里忍不住不耐烦，“别说话了。”
好不容易进了广告，我抱着手臂等着麦克离开，然而他却却没有，站起身来轻松跨过我，从茶几上拿了一瓶没开封过的盒装果汁，坐了回去在一旁悠闲地喝了起来。
“突然想到要过生日，是想再找个借口和八夏再接触吗？”
我的问题可能有点儿突然，麦克没有接话，或许是在想怎么接招，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嗯了一声，又补充道，“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我扭头瞥他一眼，“还因为什么？”
“日复一日，偶尔也会寂寞嘛。”麦克解释地轻描淡写，但我却能感受到各中落寞，这里的神兽，哪个不是这样。
“过个生日真的是个好主意，接下来我要每年都在固定的日子里过生日，感觉平淡的生活里突然也有了盼头啊……”麦克拖长的声音就像一根细线，“生活其实挺有意思的，但是还是需要盼头。”
我的思绪也跟着舒展开来，像一只即将冲破茧的飞蛾，“你说的有道理，祝你生日快乐，麦克。”
麦克没有回答，只是很用力地吸了一口果汁，空空的果汁盒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他把纸盒晃了晃，扬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你再等等白泽吧，说不定他会回来的。”
这是今天晚上麦克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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