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景溪

　　浮华一生，总会有人像跟倒刺一样扎在心里，怎么也拔不掉，但却一触碰就痛至每一个神经。

　　痛到要命，却无能为力！

　　有人说，大学里面的恋爱是件很奇怪的事情。第一次见面就要电话，匆匆几次电话或者短信联系之后便开始表白。若是拒绝，没有关系，立刻寻找下一个合适的目标，然后便断了联系，如同未曾相识过一般。再也不会像是初中高中那样，有个人喜欢你很久，久到仿佛那段青涩的青春时光里都有那个人，或者说，整个青葱岁月中里全是对他的回忆。初中的恋爱更像是一种感觉，而不是一种需要，这种感觉，微妙不可言！

　　滥情的人最是长情。顾梦溪还记得这句话是汤加丽说得。

　　“顾梦溪，你能不能别让我天天这么的等你！能不能有那么一天是快点的，在这里等着我！能不能少睡上个五分十分钟的！喂，姓顾的，你给我停下，姐姐我话还没说完呢！”汤加丽见顾梦溪没有搭理她，径直走了，吼了两声，又猛地蹬了几下自行车追了上去。

　　“你妈没教过你对待伙伴要有礼貌的吗？”汤加丽追上前面的顾梦溪，不满意地问道。

　　“教了。”顾梦溪白了一眼汤加丽，嫌弃地说道，“你又没对我礼貌过。”

　　“姐姐我对你还不礼貌，对你比我爸妈都礼貌了！”汤加丽吼道，“对了，说正经的，昨天放学忘了跟你说了，你猜我在学校看见谁了！”汤加丽说的神秘兮兮。

　　“这个学校这么大，我哪知道你看见谁了。”顾梦溪忽然放慢了步调，刚刚骑车骑得太猛，腿有些酸。

　　“我看见你哥了？”汤加丽说。

　　“我哥？我哪个哥？”顾梦溪觉得无厘头，堂哥？表哥？都不应该啊！

　　“程景啊！”汤加丽见顾梦溪没有想起来，直接说道。

　　“程景？在咱们学校？”顾梦溪盯着汤加丽的眼睛问道。

　　“嗯，还能在哪里！”汤加丽看顾梦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就知道她肯定没有忘了程景，“你看着前面，骑车小心！”

　　顾梦溪看着汤加丽，没注意前面，差点撞到前面那辆自行车！

　　“我今天帮你问问他在几班。”汤加丽说道。毕竟她还是班长，认识的人也多，况且她也知道顾梦溪和程景之前关系好。

　　“不用了，当初一声不响就转学了，干嘛还和他说话，别找，千万别找！”顾梦溪说地狠狠的，像是真不打算再理程景了。

　　汤加丽一阵无语，她可是知道顾梦溪和程景的关系的。

　　程景是在初一的时候留级了的，因为自己的好兄弟被学校留级了，他是为了陪自己的好兄弟，所以主动申请留级了！

　　这样，他也就认识了刚刚升上来的顾梦溪。因为坐了前后桌，所以两人来往也就多了。虽说那个年代的孩子，都还不怎么和异□□往的太密切，但是那时候的程景不是个安分的主。因为是留级生，班里的谁都听他和他的那个好兄弟袁凯的，只是那个好兄弟袁凯一直是比较低调的人，不怎么多说话，也不知道两人这么迥异的性格怎么这么合得来的。

　　果然留级生最大，谁都怕他们两个，大家尤其怕程景，因为他要是不高兴，会打人，有时，女生都不放过！

　　确切的来说，他是大家的瘟疫！可是他长的好看，那时候的孩子还不怎么会说“帅”这样的词，所以描述的时候就会用好看来形容。不过确切的来说，程景是长的很帅，而且帅中带着些媚，因为他的眉眼是向下的，很容易让人觉得他像个女孩子。但是他的动作行为却让其他同学觉得，他是十足的汉子！

　　只要他坐在教室，就会有学生莫名其妙的多看他几眼。不知道是程景早就知道他长得好看还是怎么的，他从来不介意别人看他，好像觉得自己长的好看就是要让别人来欣赏一样。

　　让大家真正害怕程景的是另外一件事。他让班上的一个同学给自己写作业，可是，那个同学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写了一半就交了上去，结果，老师当然不满意，狠狠批评了程景。那时候的初中，还没有现在这样，不能骂学生，不能体罚学生，那时的老师为了让学生能够认真些，也会骂骂学生，也会偶尔的罚一下学生，比如，伸手被竹棍打几下，比如，站在教室外面半节课，比如，当值日，打扫一个周的卫生，等等。

　　不过，那次老师倒是没有怎么体罚程景，他只是把手中的那个本子从讲桌上扔到了程景的脑袋上。其实并不疼，其实就没有怎么打上，那个本子只是轻轻落到他的头上，然后掉了下去。可是，这不是疼不疼的问题，这是面子的问题。

　　程景因为那个男生，被老师当众批评了，还扔本子了！一下课，程景就一把将那个瘦小的男生拉到了自己的桌前。其实程景也很瘦，只是他平时一直爱锻炼，爱跑动些，力气比其他人大些罢了。

　　程景坐在凳子上，先是很随意的踢了那个男生一脚，别人看起来程景根本没有怎么用力，可是却把那个小男生疼得呲牙咧嘴。

　　“说说，怎么回事！”程景冷声问道。

　　男生没说话。

　　程景站了起来狠狠推了一下男生的头，因为他的座位一直是那个靠近窗户的地方，男生的脑袋哐咚一声，撞到了窗户上。那时的教室窗户还是那种很旧式的玻璃窗户，教室总会时不时打碎玻璃，可是今天，那么大的一声，玻璃也没有碎。“怎么不说话！”程景继续问道。

　　“你他妈不会写我倒是给你教啊！你做不完倒是给我说啊，你给我这个样子交上去是个什么意思！”程景继续质问，男生继续沉默，扭曲的小脸像是快要被逼哭了。

　　教室里一片寂静，大家都看着男生被程景打，也没人敢劝，因为程景的暴脾气大家也是知道的，要是这个关头劝一句，说不定惹祸上身呢！

　　顾梦溪那时候还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着，她听到程景说“你他妈不会我给你教”的时候，忍不住笑出了声，因为她知道程景整一个大脑袋，上课不听，根本什么也不会，他还给别人讲！

　　程景听到顾梦溪笑了，但是却没有生气，虽然这么严肃紧张的时刻，大家大气不敢喘，可是程景却没有对顾梦溪生气。因为这个女生对他，是个特别的存在。

　　他欺负过她，拔她头发，撕她作业本上的纸，把书桌推到让她就只有一个狭小的空间，她也生气，她也和他理论，偶尔争吵几句，可是，程景就是喜欢看顾梦溪赤着脸和自己吵上几句，他才开心。可是尽管这样，老师提问到他的时候，顾梦溪会稍稍扭头给她悄悄说答案，小组讨论的时候，她还会给书上画重点。别人托她擦个黑板，虽然她可能并不想吸粉笔沫，但是她还会毫不犹豫去干，老师提问，有人不会，她会立马举手回答，她只是不想让站着的人太尴尬。所以在程景心里，她是个善良的小姑娘。所以，哪怕他再是个“十恶不赦”的坏学生，对顾梦溪，他还是不一样的，不同于其他的女生。

　　程景又踢了男生几脚，那个男生终于忍不下去吼了出来，“我就不想给你写了怎么样，我没时间，就故意交上去了怎么了！”能看得出来男生说出这一翻话是鼓了很大勇气的，因为他的两只手虽紧握着拳，但是却是颤抖不止。

　　“你他妈还敢跟我顶嘴！”程景一脚踹在了男生的肚子上，他立马就窝倒在了地上，疼得直不起腰来。大家都能看得出来，程景这一脚是卯足了劲的，也都不禁倒吸一口气，若是再来一脚，男生一定得去医院了！程景还想继续去踹，可是顾梦溪却从座位上起来，站在了小男生前面的过道里，与此同时，不太大的一声也传了过来，“景，够了。”

　　声音不大，但是每个人都能听到，是袁凯，程景的好兄弟！果然，程景止住了打，嘴里骂骂咧咧出去去了厕所，袁凯也跟了去。

　　从那件事以后，程景和袁凯大哥大的地位已经不可动摇了。

　　在那快两年的时间里，程景不断的欺负着顾梦溪，顾梦溪不断的给他讲题，说答案，两人的默契似乎已经潜移默化地形成了。程景动不动就哥哥长哥哥短的喊，“转过来，哥哥给你唱阿杜的《天黑》”，“给，哥哥给你几颗糖，外国带回来的，洋糖！”，“哥哥昨天感冒了，所以才没精神，不用担心”，“你大点声，哥哥听不见！”就连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他都在说着哥哥！或许，在他的内心里，只是想要找一个合情合理的关系来让他们本无联系的两个人变得更亲近，又或者，他就觉得顾梦溪很适合当妹妹！也就这样，大家都觉得程景和顾梦溪成了兄妹，就连顾梦溪也觉得，程景就快是他哥哥了。

　　可惜，还没来得及真正喊他一声哥哥，就没人了。他甚至也没有陪着他最亲爱的兄弟一起毕业。

　　初三上学期快末，程景就忽然没来上课，连着几天，他都没有出现。她问袁凯，袁凯居然都说不知道。后面少了一个人，顾梦溪的心里一直空落落的。直到有一天，顾梦溪实在忍不住了，去问班主任，这才知道，他居然退学了！

　　退学了！一声不吭！顾梦溪眼睛红了一下午，然后就再也没有提过“程景”这两个字！

　　这些事情，汤加丽当然是知道的，所以昨天一看见程景，就觉得这事得给顾梦溪说！可是她却没想法顾梦溪拒绝了，或许从心里，她还不能原谅程景的不辞而别！

　　这一天，顾梦溪的脑袋都是乱的，因为汤加丽的一句话！程景也在这个学校！

　　大课间，顾梦溪去办公楼抱数学作业本。她是数学科代表，上完数学课就要把作业本从老师那里赶紧抱来，因为大家的数学作业每次是最拖的，时间太短根本不能完成，所以一下课就得去抱作业本。教学楼和老师办公楼之间隔了一个车棚和另外的一栋教学楼。他们的这栋教学楼，站在阳台，可以看清楚整个学校，操场，宿舍，食堂，前面那栋教学楼，都看得清清楚楚，除了学校大门。所以，阳台这个地方，是每个人的最爱，只要下课，那里总是像小麻雀趴在电线上一样，一排排，说笑的，闲聊的，吹风的，或者还有偷偷看下面路过的人！

　　也就是这个时候，顾梦溪抱着一沓本子从办公楼走向她们那栋教学楼的时候，被人给叫住了，“顾梦溪！”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是程景！那样嚣张肆意的声音，她怎么可能忘了！

　　顾梦溪没有回头，抱着本子继续往前走，“顾梦溪！”程景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不仅身旁路过的人，就连边上那三层的教学楼上正趴在阳台处的“小麻雀”都听到了，一个个都盯着下面看。因为下面那个男生是九班最帅的男生，或许在整个年纪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吧，他的八卦，谁不想知道！

　　顾梦溪能感觉大家似乎都看着这里，旁边的人，上面的人，都直直地盯着看，那种感觉，难受！

　　顾梦溪加快步伐向教学楼走去。

　　“站住！”快一年没见，程景果然还是那样的嚣张，那样的不可一世！他快步撵了上去，堵在了顾梦溪的前面。

　　“你谁呀，我认识你吗？”顾梦溪瞥了一眼站在自己前方的程景，他又长高了，原本瘦瘦的脸庞轮廓更加分明了，那双眉眼依旧向下弯着，有些凛冽，但是却带着美。他的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还像初中那会儿一样，那么爱装酷！说完，顾梦溪躲开前面的程景，准备走了。

　　“我知道你还在生气。”程景又走到顾梦溪面前，然后低声说道，“我没有吱声就退学了太过分，可是，可是我当时也没办法，因为我舍不得，舍不得凯，舍不得你，我不敢亲自去道别，所以就一声不吭走了。”程景的眉头稍稍蹙在一起，说得认真，“不过你看，袁凯都已经原谅我了！”

　　袁凯果然自觉地从后面走上前来，微微朝着顾梦溪笑了笑，意思很明确。一直以来，袁凯比较吝惜他的字，说的话顾梦溪都能数的清楚！

　　可是他袁凯原谅程景了，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就是很生气，很生气他一声不吭就跑了！

　　“我转校后成天想你呢，而且好几次想去看看你来着，但又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没去！”程景用那只放在外面的手挠了挠头，他也觉得自己当初一声不响就离开很不够意思，可是又一直不能鼓起勇气回去看他们。

　　顾梦溪抱着沉沉的本子，胳膊不禁有点小累，虽然看他程景说的情真意切，但是顾梦溪心里还是有些堵，就这么原谅他程景，也太说不过去了。

　　楼上的一个个脑袋仔细看着下面发生的事情，都在猜测这是怎么回事。一楼站在外面的孩子们甚至走近，侧着耳朵想要听听他们两个的对话内容！可是没怎么听懂。

　　恰巧铃声响了，顾梦溪狠狠瞪了一眼程景，绕开他，跑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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