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如此干净地分手

　　「小小，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勒小小将头靠在大巴车的车窗玻璃上，看上车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却完全视而不见。她的头很重，心里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乐正轩打来的电话，具体都说了些什么，怎么说的，她的记忆已经变得很模糊，脑子里最清晰的只留下了最后那一句“对不起”。

　　「即使真的最终只能分手，为什么不等去了美国之后呢？」

　　「我不想骗你。哪怕只是隐瞒，也觉得很难受。」电话里乐正轩的声音显得很压抑。

　　「说出来就不难受了吗？」勒小小平静的问。她很奇怪，自己怎么就能这么平静呢？明明被男朋友甩了。

　　「小小……你骂我吧！哪怕你永远恨我。」

　　「别开玩笑了，」小小轻笑了一声，「如果我要永远恨你，那不是得永远都把你放在心里？我不想这样……再说，我确实不觉得有什么可恨的。你注定要走上一条对我来说遥不可及的前程，如果你为了我放弃，或许我会更难受。再说，你父母也不会原谅我吧？」

　　乐正轩没有说话，但小小却能听到话筒里传来粗粗的喘息。

　　「我只是觉得，为什么不等去美国后呢？有了天然的距离，让一切默默地结束不是更好吗？」

　　「那样不是太不公平吗？明明给不了你一个未来……」乐正轩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不过，这样说可能有点冠冕堂皇了。也许只是我太自私了，也许只是因为，如果不这样，我怕自己永远也不可能重新开始，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为什么就不能更虚伪一点呢？为什么一定要话说得这么明白，把事情了结得这么干净呢？虽然明知道，这本就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乐正轩，但让一切如此果决的嘎然而止，还是让勒小小觉得心塞塞。

　　头越来越重，勒小小索性闭上了眼，仰头重重地靠在椅背上，不各知不觉地，沉沉地睡着了……

　　“终点站到了！终眯站到了啊！请乘客门全部下车。”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阵高音喇叭声将勒小小从沉沉地睡梦中吵醒过来。

　　“终点站？”勒小小脑子还有点迷糊，但下一秒就惊醒了，她看了一眼车窗外，天然已经一片昏暗。“啊！怎么坐到终点站？！”

　　学校所在的站是倒数第四站来着，自己居然睡过了头。意识到这一点，勒小小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匆匆取下自己的包包，冲到司机跟前：“师傅，我坐过了站，我要在A大北门下的，能不能靠近我怎么坐回去？”

　　“A大啊？只能坐9路车，本来倒是就在马路对面有的，但这个点了，估计已经没车了。”司机瞅了一眼头顶挂着的小时钟说。

　　“啊……那怎么办好？”勒小小有点着急了。

　　“别着急，”司机又说，“虽然A大离这有四个站，但其实就隔了一个植物园。姑娘你可以穿过植物园走回去也不太远的。”

　　“这样啊……”勒小小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车外，远处的山丘已经变得黑压压的。

　　“植物园不收门票，你从这边西门进去，再从东门出就好。里面有路灯，延着园里的主道走，没问题的。”

　　“好吧！谢谢师傅！”勒小小道了谢，忧心忡忡地下了车。

　　看来只好走回去了，出租车太贵，而且像师傅说的那样，如果穿过植物园就到，但开车就得绕一圈走四个站的距离，显然是太浪费了。左思又想之后，勒小小还是跨步向植物园大门走去。

　　夏天的植物园里到处是虫鸣，华灯初上，勒小小延着园区里的主干道瑟瑟地走着。此时的植物园里人影已经稀少，偶尔有三五成群的人经过，让她稍稍心安。

　　说起来这片植物园曾经还是自己和乐正轩经常约会之处，只是植物园占地面积很大，他们很少穿过整个植物园。

　　走着走着，主干道变得越来越狭窄，最后干脆变成了一个三叉路口。勒小小借着路灯看了看路牌，路牌指着中间一条林荫道是通向东门的。

　　勒小小记得这条道，她曾经和乐正轩不只一次在这散步过。只是林荫道的路灯似乎排得很稀疏，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面显得有点阴沉，加上一个人影也没有，让勒小小多少有些怕怕的。

　　可是，总不能停在这吧？勒小小犹豫着，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踏上了林荫道。

　　林荫道的左侧是高大的红杉，右侧是一个多高的小乔木。勒小小记得多是一些稀有的树种，上面都还挂有树名、树种、树龄等信息的标牌。以前和乐正轩在这散步时，他经常会侃侃而谈关于其中一些勒小小听都没听说过的树种的来源和一些传奇故事。当时的勒小小觉得乐正轩简直就像一本百科全书一样。

　　可是现在，却只剩下自己独自一个人走在黑暗的道路上。想到这，勒小小的鼻子泛起了酸。

　　走着走着，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她的额头轻轻扫过，紧接着是更大的一块东西碰到了她的脸，然后弹一了……

　　“啊！”勒小小惊呼了起来，因为刚才那种感觉让她想起她曾经的经历——难不成是自己碰到了树上挂下来的蜘蛛网和蜘蛛。

　　“啊啊——啊！”想到这她更是吓得惊叫了起来，还恐慌得一边乱跳一边不停的用手抚打着自己的脸。

　　“叫什么啊！黑漆漆地，撞见鬼了吗？”一个声音在勒小小近旁响了起来。

　　“谁！？！”勒小小更是惊惧了，因为她一路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在。

　　“反正不是鬼，是活人啦！”

　　这个声音和这个腔调好熟悉！勒小小稍稍定神之后，突然察觉到。

　　“窦、窦……”

　　“窦岩！什么豆豆的！莫名其妙！”

　　“窦岩，真的是你？”勒小小这下算时真的听清对方的声音了，而且虽然光线不好，她也还是分辨出了那个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怎么回事呢！每次遇到窦岩总是会觉得很紧张，生怕他又有什么鬼点子吓自己。但这一刻，勒小小却莫名地觉得，他的出现上自己有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安心。

　　“你怎么会在这？”

　　“回学校啊？坐车坐过头了。”

　　“你也坐过头了？”勒小小觉得有点可疑。

　　“就可以你坐过头，不可以我坐过头吗？”窦岩此时已经走到勒小小跟前，但他完全没有放慢脚步或停下来的意思，而是径直地从她身边穿过，向前继续走去。

　　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勒小小有些又好笑又无奈，加紧了几步跟了上前。

　　虽然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总比自己一个人走在这黑漆漆的小路上要好。勒小小一边跟着窦岩，一边在心里如此解释自己这有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举动。

　　“你……”两个人一前一后无言地走了好久，窦岩突然开了口，“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原来你也会好好和人说话的啊？”勒小小没忍住，吐了槽。

　　“喂喂！不会好好说话的人是你吧？！”窦岩有些恼火。

　　“切！”勒小小白了一眼对方，虽然对方背对着自己肯定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不想留宿，所以就回来了。倒是你，怎么也一个人回来了？”

　　“没意思就先回了，不行吗？”

　　“行行。管我什么事。”

　　果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个人又一次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那个电话……”眼看快走到东门了，突然窦岩打破了沉默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诶？”没想到窦岩居然会问起这个，勒小小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像只焦躁的猫一样在快餐店门口来回走着打了那么久的电话，不想被人注意都难吧？”

　　真的这样吗？勒小小暗自沮丧。她真不希望自己今天的窘态被人发现，可偏偏却被这个家伙注意到了。这就是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勒小小回答的声音小的像蚊子的叫声一样，只是在这过于静默的园区小道上，还是被对方听得一清二楚。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那你脸色那么难看。”窦岩不依不饶。

　　真的有那么明显吗？勒小小愈发的郁闷起来。

　　“怎么了，不想说啊？让我猜猜看？”窦岩突然拉起了怪怪的腔调，“一定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吧？又耍小孩子脾气了，终于让乐正主席这个天下第一好男人也受不了你了吧？我劝你还是不要太任性，小心人家不要你了！……”

　　“管你什么事！”勒小小突然停下了脚步吼了起来。她的咆哮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那么地突兀，以致于窦岩不禁站住身转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她。

　　勒小小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觉得心头那仿佛压抑了很久的情绪被什么东西撮了一个洞，一下子全泄了出来……

　　“我是不是被甩了，到底管你什么事？你是来看好戏的吗？这种事有那么好笑好玩吗？你到底是什么居心，就觉得看着别人出糗很开心吗？这算是什么恶兴趣？从小到大，你没完没了的取笑我、中伤我、吓唬我，我前世欠了你什么吗？还是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了，让你非要这么对我？就算你看我不顺眼有，就不能给我闭上你的眼睛吗？不看我，离我远远的不就好了吗？！！到底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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