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风月债

　　怕是方家许多人都未曾想到那与四房那个丫头有私的居然是方怀云。

　　崔绪走后，寻仙坐在窗子前将这事情前后理了一遍。环环相扣，哪怕是一步错了，都不可能到今日的局面。而这些……竟都是崔绪设下的。寻仙深吸了口气，经这事才深刻察觉他竟是这样心思缜密，且对整个方家都了若指掌。

　　寻仙心道，他这样做，非但是借机除去尤氏，更是……更是给自己看的。

　　“小姐……”苏妈妈从外头行色匆匆的回来，见方寻仙坐在窗前失神才放缓了动作，到了跟前又唤了一声。

　　寻仙转过头，问道：“都妥了？”

　　苏妈妈道：“都妥当了，老奴亲自看着两人在一处的。”

　　“恩。”寻仙点了下头，目光穿过大开的窗户朝着远处院外的小径。倒是奇怪，今天在四太太那竟没有看到方言苇。按说学堂只有半日的课，出了这事情她也未必会不去。自从知道了方言苇同那蔺王的关系，又知道她也在寻玉匣的下落，所以格外注意了些。

　　寻仙手指在袖口摸了一下，忽然想起那事情，开口问道：“苏妈妈，你知不知道那何容嬷嬷有没有其他亲人？”

　　苏妈妈凝眉想了下：“倒是没听说这些，不然她也不会孤身一个在府里养着不见人来望着……不过，我先前和她往来少，不知道也是可能的。”隔了片刻，她又道：“小姐要打探她的事情，我往后与她多亲近些去。”

　　寻仙心知她处处为自己考虑，不由将身子看过去，软声道：“劳烦苏妈妈了。”

　　苏妈妈道：“小姐说的哪里。”说着不由心底一酸，不再说下去了。

　　寻仙指腹仍在袖中摩挲着里头小小一叠红纸，并未将这立即拿出来。这些日子来，越觉这方家形式错综复杂，各房牵扯甚深。

　　转眼已是傍晚，府里乱糟糟的。

　　前一刻老太爷才从外头处理完公事回来，知道了这事又将所有人唤去了正堂。不多久，方言苇从外头进来，见寻仙昏昏欲睡，娇声笑道：“外头这么热闹，你竟也能睡得着。”

　　寻仙坐在那想事迷迷糊糊就打了个盹，听见响动睁开眼，见到方言苇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瞪圆了双眼，一副吃惊的模样。方言苇拿扇子掩着自己的嘴笑吟吟，“莫不是吓到了？”

　　寻仙醒了醒神，坐正了身子，“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方言苇脸上带着绯红，原本在想着如何开口，不想寻仙开口问了就接了话道：“才跟老太爷去了沈府，想着你就过来了。”

　　“沈府？”

　　“是啊，外头来了北边的难民，那日沈大人为着这事情亲自上门相商，咱们府上不可能不出力的。”方言苇寻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手中的扇子仍是在一下紧着一下摇着。覆在额头的短发有两缕湿了，说出这话时眼睛却宛若透着光亮。

　　寻仙哪能意识不到她这里头的深意。那日沈九入府，去过老太太那就径自来了自己这，当时方言苇追过来的时候言语便有些收持不住。她总以为依照方言苇的性子，日后必然要做些什么事情消了这口气不好。今日特地来说这话，也不过是为了在自己面容显露一番。寻仙心中默念，但愿有了这遭就别再生旁的事情。她现如今也不愿意同方言苇生恶，仍旧露出懵懂问道：“老太爷打算如何出力？”

　　方言苇婉转而笑，“四妹心细如尘，不是才听沈九小姐提了一句就送了许多东西去老太爷那，说是要捐赠给那些难民的吗？”

　　寻仙勉强一笑，低垂着头略带了几分窘迫道：“我原本也没想这么多，只是过去三年也算见识过了生活艰苦之人如何过活，不免多了几分切身体会。只是，我这也没什么好拿得出手的，只好叫袖袖收拾了些东西出来……”

　　方言苇见她神情畏缩举止也不甚出落，心中不觉对她那做法也消了气，何况今日这事情自己也算去参与了，不知道比她胜了多少倍。这样一想，倒也不愿再做言辞刻薄的小人模样出来，落落大方的一笑道：“你倒是好心，不过……你这些日子在府里养身子，哪里知道这些东西给他们未必顶用！”

　　“为何？”寻仙当日不过是在老太爷面前略表心意去的，并不敢真出主意。此时听方言苇这样一说倒是有些庆幸，倘若自己再多用一分心，怕更是让方言苇忌惮而心生嫉恨。

　　方言苇道：“这许多难民涌入，碧城连带着周边几个州城的米粮价格都大幅上升。这是民之根本，所以沈大人才这样着急。你拿出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只是怕就算是落在了他们手上也不能变卖了去换米粮。”她将这番话说完，见寻仙脸上幡然彻悟之色心中更是舒坦了许多。

　　“那……今日老太爷去沈大人那是怎么商议的？”寻仙咬着下唇，仍然扮作那个娇憨无邪的深宅小姐问道。

　　方言苇这趟能跟着过去，不过是二房在这事上颇费心思，方治思同许氏咬牙拿出了多年的私房钱补贴在里头。方言苇道：“说是方家出了一笔银子去购白米，去周边临近的几个州府是不成的了。这回还多了四叔，四叔常年在外头经商，漕运上的路子很便利，这回的米就靠四叔联系的船队运回来。”方言苇才刚回来就听丫头说了四房出的那事情，她急着过来寻仙这，也没那个心思去看老太爷如何审。可这话说到这，就顺口道：“听说那个落胎了的丫头是五叔的人？”

　　寻仙迟疑着点了点头，又吩咐了屋内的丫头出去泡茶，只留下方言苇同自己两人，才低声道：“那事情传出去总不好吧？”

　　方言苇看了她一眼，仿佛在笑她太过小心了。“咱们姊妹间说话这么谨慎做什么。这府里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情，驻春院的那位不也就是这么个出身，她生的儿子，做出这样的事也不稀奇。”

　　寻仙见她如今倒是不掩饰对尤氏的鄙薄了，“只是不知道这事情会怎么处置。”

　　方言苇讥嘲着笑了一声，“总之我看老太爷的意思，是要查下去，你且看着吧。”她顿了顿道：“你大概不知道，前阵子他不是出府了滋事打人去了，接着就几日不曾回府么？”

　　寻仙回想了一下就点了头，讶异的看着方言苇，听她继续说下去。她说的应当是前几日大赦，方怀云带了几个小厮携棍棒出府打安宝的事情，紧接着就几日没见回府。

　　方言苇道：“呵，他竟去了风月地去买欢，几人赊下了好些银子的账。先前我随老太爷回府路上，那地方的几个打手就拦了老太爷的车子，硬是当街就要收了这账。”她说着，不由又冷笑了起来，“我原以为那事情已经够大的了，哪想刚回府又听说了这事。要说也是太不知收敛了，这府里随随便便的一点打胎药就能打下个五叔的孩子来，也不知道私底下还有多少事。”

　　这话一出，寻仙便知道这尤氏想靠着方怀云再翻身的想法怕是要打消了。她身子斜斜的倚靠着桌子，肩背单薄。

　　方言苇瞧见了，漫不经心道：“我今个去见沈九，倒是觉得她比往日胖了些，性子有些犯懒了。”她捂着唇低低的笑，“莫不是这懒病也能传人的？怎么你也这样了，这才醒了多久就又犯困了？”

　　寻仙一怔，也吃吃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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