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已回陈国

　　妫宁想来不能把实情告诉叔叔，不然叔叔只怕会更加憎恨楚国，也不想让叔叔担心楚王的事情，但黄吉肯定会从实向叔叔交代，他被御拳抓到审问过，他知道楚军已发现她是女子，所以她也不能全说谎言，不然叔叔不会相信，庆幸的是黄吉不知道后来的事。

　　斟酌了一下，妫宁道：“那日我同黄吉去战场，救了一名楚国士兵，不料他便是楚王，楚王一定要知恩图报，将我们带回了楚军，我便伪装成申国的医者，因救了楚王的命受到礼遇，但谁料后来被他们发现是女子，便认定我是细作，将我当做俘虏贬为军女子。”

　　听此陈宣公的心便悬了，虽然碍于妫宁常年随军，陈军的军女子并不安排在军营之中，但各国军队的军女子是作何之用，他明白的很。

　　“宁儿，那你可······”

　　陈宣公还未说完，妫宁便道：“幸而军女子中有位姐姐，叫夜生，跟宁儿倒是投缘，处处护着宁儿，宁儿才得以保全，也是她助宁儿混入舞女之中到大殿上见到叔叔的。”

　　陈宣公心下的石头总算放下，看来宁儿还真是有福之人，自有吉人相助。

　　妫宁见叔叔脸色缓和了不少，便趁热打铁道：“叔叔，若不是那位姐姐，宁儿只怕见不到叔叔了，宁儿想报答她，哪知她说自己不打紧，已认命，但求宁儿救她妹妹连生出那火海。姐姐有如此大恩情，再则宁儿也不想见到连生那么水灵的姑娘沦为军女子，便将她带了回来。叔叔，让她做宁儿的贴身侍女可好？”

　　“你将她带出来便是了，一个楚军的俘虏，身份不知，怎能安排在你身边。”

　　妫宁也知道连生身份不明，但她就单凭她将连生救出来，让她免于沦为军女子这一点，她断定连生会忠心于她，且她已长大，总不至于身边一直跟着黄吉这个爱给叔叔打小报告的眼线。

　　“这叔叔就不必费心了，宁儿自然是相信连生才想着将她放在自己身边的，再则宁儿都这么大了，黄吉总是跟在身边，好些事都不方便。且夜生姐姐对宁儿恩重，宁儿岂能把连生交给他人，若是被欺负了，宁儿心里怎能过得去，叔叔安心让宁儿做忘恩负义之人？”

　　妫宁说到此有些不悦了，陈宣公对这个宠溺的侄女从来都没办法，大事方面他知道妫宁识大体从不会女子见短，但最怕的就是她在小事上使性子。陈宫侍从就曾见过，成日里冷着一张脸的国主，哄生气的长宁公主，真真让人如见了鬼魅一样吓人。

　　陈宣公道：“叔叔允诺你便是了。”

　　妫宁知道此等小事，叔叔一定会依了她，立即喊了连生来道：“连生，快给国君行礼。”

　　连生低头进来，手脚几乎没声音，在陈宣公面前跪下行礼道：“奴婢参加国主。”

　　楚国礼仪和陈国礼仪不同，没想到她来陈军还不过两个时辰就知道行陈国大礼，如此稳重放在宁儿身边是好，但是不是过而刻意为之，只怕他还要派人多留心。

　　“起吧，以后好好侍候你主子，回陈宫先去司宫殿学些规矩，也好知道怎么侍候你主子。”

　　连生起身应了，便站在一旁。

　　陈宣公不再在意她，看了归宁道：“在楚军只怕没少吃苦，看这脸蛋都瘦了许多，孤让厨子备了好些菜，你晚膳可要多用些。”

　　妫宁点头道：“是，宁儿可想陈国菜肴了，楚国人吃食中带辣，妫宁总食不下咽。”

　　用完晚膳已是申时，陈宣公事务繁忙，妫宁为他整理了书桌上的竹简及奏章后便出了军帐，军营中的将领大多认识妫宁，见她回来都上来询问，她无意将被楚国俘虏之事宣扬出去，便应酬了几句，好在军营中的人都简单，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也不拐弯抹角的询问。

　　是夜，妫宁出了军帐散心，连生随着她到了一处小土堆上，妫宁便坐下了，拉着连生也坐下，今日她心中总有郁结之处，说不出道不明的难理，现在望着这辽阔的原野，还有不时传来野兽的嘶吼，凉风吹乱发丝。她想自己该是舍不得这里，此时楚王的样子竟然出现在眼前，妫宁错愕，自己难不成还舍不得他了，她想绝对不是，不会是的。

　　连生抬头，妫宁的脸庞印在月光里，她几乎看呆了，如此美貌连月亮都失了颜色，只怕日后楚王和各国诸侯又是一番是非，巫师说她是亡国之后，不知会亡了哪国？

　　同一轮明月之下，熊赀在军帐中烦闷，便提了壶酒走到马厩，牵了自己的马，策马直奔军营外，萧瑟的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身后是慌忙跟过来的御拳和一列护卫。

　　熊赀边喝酒边驾马，不知过了多久，理智让他勒住了缰绳，此处是高地，远望去陈国军营一览无意，她的笑靥虚幻地在月光里摇晃，他想他是醉了。

　　御拳叹气，大王只怕是动真心了，只是这两人怎么如此扭捏，他走到熊赀身边道：“大王，细作来报，陈军和蔡军明日便起程回国，长宁公主安好，陈公同意让连生做她的侍女。”

　　长宁公主安好，不知往后细作要带回多少这样的只言片语，熊赀轻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酒壶被摔在地上，他策马离去，速度之快，身后无人能追上。

　　一月之后，陈国大军回到陈国，虽败于楚国，但楚军本就有地势之优，再则申国早已摇摇欲坠，周庄王也在半月之前接见楚王，虽不知其中详谈了何事，但庄王承认楚王设置申县为楚国领土，并赐给了楚国好些财物，众大臣以为此次陈国派兵并无从在意输赢。

　　妫宁进宫首要之事便是回长宁殿见姐姐，因着心切，便提了衣裙沿宫墙跑着，她心里还想不要碰到夫人，否者又是一番说辞了，哪知刚想完，陈国夫人便出现在远处的亭子里。

　　妫宁立即蹲下躲在一旁的树丛里，连生不解，问道：“公主不是急着去见熙公主么？怎蹲下了？”

　　妫宁回头拉了连生一起蹲下，指了前方的亭子道：“你看前面那亭子，穿红色深衣的便是宋夫人，待我甚好，只是总以女子之德训导我，几月不见，她若见了我只怕又要拉着我训教，就耽误时辰了，此段路我们只能慢慢前行，头万万不能比这树丛高了。”

　　连生应了，两人便一前一后弯腰匍匐前行，须臾，一双绣着芙蓉花的鞋子出现在眼前，妫宁抬头便见到妫七七低头看着她，正嗤笑她的样子。

　　“妫宁，多日不见，你粗俗的举止不改，反倒变本加厉了？”

　　妫宁最讨厌的就是宋夫人的子女都讽刺她不尊礼教，不守女德，她知道他们的言外之意便是她从小没有母亲教导，他们小时候就是这样破口而出的鄙视她，自从叔叔责备了他们之后，他们便没有说得那样直白，但言语意思她还是能听懂。

　　“妫七七，多日不见，你可多识了几个字？”妫宁笑道，妫七七识字不全，且不用心学，陈宣公曾训斥过多次，后见她实则没天赋，便就不管她了。

　　“你，你别笑太早，母亲早就见到你了，让我来叫你前去呢，你就等着被母亲教训吧。”妫七七哼了一声，转身朝亭子走去。

　　妫宁只得自认倒霉，放慢了脚步往亭子去，连生跟了上来，妫宁道：“宋夫人有一子一女，她们都不喜于我，想来是因为叔叔宠我的缘故。叔叔事必躬亲，妾侍本就少，除了樊氏有一女儿，便无所出了。”

　　连生知道这是公主在较自己宫中该如何处事，一一记下，心下疑惑，宋夫人待公主好，那为何她的子女皆厌弃公主，古来不都说子女从父母吗？

　　妫宁才刚到亭子，宋夫人便起了身，上前为妫宁拂去衣裳上的草叶。

　　“两月有余不见了，宁儿瘦了，跟在军队里受苦了吧？早就劝过你叔叔，不要常年将你带在军中，一个女子，知书达理便是，他送你去蒙德殿我便不赞同，还不让我派人敦促你学女书和手艺，往后如何嫁个好男子，你看这都消瘦成这般样子了，衣服都······”宋夫人说着用袖子抹了下双眼，几欲泪流。

　　妫宁劝道：“夫人，这话您都说了千万回了，妫宁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您看，妫宁可好着呢，您别伤心，不然叔叔要责备我了。”

　　“尽瞎说，你叔叔哪里舍得责备你，唉，我也不知他如何宠你的，竟教你些无用的，这都几月了，还穿着如此厚实的衣服，我叫人做了几套衣裳给你，上好的丝绸穿起来不热，你且快去试试，也见一下你姐姐。”

　　妫宁诧异，竟然这么快便能脱身，立即行了礼，快步离去。连生亦跟上，看来这宋夫人还真疼公主，可自己总觉着有什么怪异之处。

　　望着妫宁的背影，妫七七愤恨道：“母亲，那上好的丝绸凭什么便宜了她，我和哥哥可都没有。”

　　宋夫人见妫宁离去，便坐下道：“你们呀，都不知道为娘的苦心，多学些怎么讨好你父亲，别竟让那犊子抢了风头就好，其他事，为娘都给你们上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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