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教堂的上空回荡着甄玉娟刺耳的狂笑声，多年布局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整个人轻快得仿佛在云端，这种感觉太幸福了。“云太太，你的亲生女儿就快要死了，哈哈。”
“你是疯子，我根本不相信你说的话，云期才是我的女儿。”林中梦咬牙切齿，企图再次冲上去抓住甄玉娟，但被几名医护人员拦着才没得逞。
“我呸！云太太，你也不看看你的长相，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凭你能生得出这么好看的闺女吗？你家的种自己还认不出来。”甄玉娟比她更加用力地嘲讽。
林中梦身体一颤，不自觉地向躺在岳仇怀中的甄珠打量，甄珠是圆脸，自己也是圆脸，眼睛的形状也很相似。这么一打量，甄珠的长相颇有七八分像自己年轻的时候。
顿时她瘫倒在地上，再也没力气回击甄玉娟的冷嘲热讽，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快要被掏空了，这样的事实即使是这个在商场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女强人都无法承受的。
一名医生蹲在甄珠身旁要替她检查伤势，却见她伸手挡了过去，她一直睁大眼睛看着甄玉娟。
“妈，所以从小到大你都不喜欢我，虐待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她的睫毛湿湿的，显然流过泪了。
“我不是你妈，那个女人才是。”甄玉娟指着瘫软如泥的林中梦。
“我一直都盼望你不是我妈，果然，我的希望实现了，你不是我妈，这世界真是美好。”说着，甄珠的唇边漾出了笑意。
这时林中梦好像醒悟过来，迅速地爬起冲到甄珠的身畔，急叫道：“甄珠，你怎么了？”她低头察看甄珠的伤势，那柄匕首直没入心脏，显然就算是华佗在世也绝难挽回。
“小的时候每当妈妈打我，我总会想是不是在这世界另一个角落，我还有一个妈妈，她是个温柔、善良、美丽、富有、高贵的女人，有一天她会带着这世上最美丽的衣裳来找我，告诉我，我其实是一个公主。妈妈，你真的才是我妈妈吗？”
甄珠从岳仇怀中撑起身体，失神的眼眸突然焕发出无限的光彩来，她瞧着林中梦，那种眼神仿佛获得了世间最珍贵的珍宝，那种艳羡，那种庆幸，甚至还有种得意，表露无遗。
“傻孩子，我就是你妈妈，亲妈。”此时林中梦不再怀疑，其实在第一次见到甄珠时，她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妈妈。”甄珠哭出声。
林中梦心疼地望着她，大声道：“你们快救我的女儿呀，氧气、止血。”
那名侍立一旁的医生再次蹲下身，这次甄珠又挡住了他，“女儿，让医生给你看看，你不会有事的，妈妈要给你买最漂亮的衣服，还有，妈妈的公司，妈妈的一切，所有财产都给你。”
“太晚了，你女儿没福气享受。”甄玉娟不失时机又来一句。
林中梦回头瞪了她一眼，又关切地望着甄珠，甄珠苍白的面孔微微泛起些潮红，忽然她也放声大笑起来，这笑声很响亮，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她。
突然她就从岳仇的怀中站了起来，从众人的中间径直走向甄玉娟。甄玉娟不由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你不是快死了吗？”她不能置信，一个快要死的姑娘能够站起来走路，而且步伐比她还要稳当。
“在我没收到上帝送给我最好的礼物前，我怎么能死。”甄珠微笑着，她低头瞧着胸前的那柄匕首，染在衣衫的血迹已经干涸。她摇摇头，伸手握住了刀柄，在众人的惊呼中那柄匕首被抽了出来。“你看看这样的刀能杀死我吗？”她举起匕首朝自己胸口又猛戳几下，刀尖没入衣衫后血又流出来，但甄珠依然神情自若。
原来这是把作道具用的弹|簧|刀，刀尖在碰到阻力后会自动退回刀柄内，而人根本不会受伤。
“那血从哪里来的呢。”甄玉娟喃喃自语。
甄珠从婚纱里掏出几只塑料袋子，用手指戳破，瞬间一股红色的液色彪了出来打在甄玉娟的脸上。“就是这样，你明白了吗。”
“怎么会这样。”甄玉娟失声大喊，复仇成功的欣喜转瞬被失败取代，甄玉娟不甘地想要抓住她，但眼前一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几名医护人员一阵手忙脚乱，赶紧将甄玉娟抬到担架上，没一会救护车疾驰而去。
“女儿，你没事吧，要不也去医院检查检查。”林中梦慈母的本性在甄珠身上发挥出来，她越看甄珠越觉得像自己，心里便更多一分疼爱。
云期站在离他们几步之遥的距离，但所有人都再也看不见她。她像一个傻子愣在教堂的中间，脚下是那束象征爱情的玫瑰，它已经被蹂|躏得尸骨无存。
最伟大的母亲、最出色的丈夫，以及万人企羡的财富，就这样失去了吗。
她怆惶地跪倒在地上，心中说不出的苦楚凄凉，那弄不懂是因为失去岳仇还是因为失去母亲。
一连几天云期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这几天林中梦也极少和她说话，好像在避免尴尬，而岳仇一直陪着甄珠。前两天林中梦、甄珠和云期去医院提取了血液，很快就会有DNA鉴定出来，云期对这个结果没有期待，因为自己确实和父母相貌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
这日天高气爽，阳光好得出奇，云期提着各种补品水果大包小包地赶到人民医院，上回甄玉娟被送到这个医院急救，事后是云期付的医疗费用。云期将补品放在病床前的茶几上，便坐在床前打量甄玉娟。由于复仇计划失败，甄玉娟病情急剧加重，一夜间苍老了十多岁，现在看起来就像个垂死的暮年老者，浑身没有一点生气。
“我问过医生了，你的病是肺结核，可以治疗好，不碍事。”云期柔声安慰，生怕自己声音太大触动了甄玉娟的伤心处。
甄玉娟木然地看着窗外，苦心积虑等待复仇成功的一天，结果却换来一身的疾病，这到底是否值得呢。
云期从随身的小包摸出一张银|行|卡，塞到甄玉娟枯瘦的手里，低声道：“阿姨，卡里有十万块钱，你留着治病用，等病好了你回老家做个小买卖吧，不要再出来了。”
刚说完甄玉娟便转过头横了她一眼，满脸怒气，云期知她心意赶紧道：“卡里的钱是我大学时自己赚的，不是我妈的钱，所以你可以放心的用。”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甄玉娟冷脸。
“就算是为了一场相识的缘份吧。”云期苦笑，她站了起来，附在甄玉娟的耳畔，低声将银|行|卡的密码告诉她。“阿姨，以后我不能来看你了，希望你身体健康，平安快乐！”
“怎么？怕你那个所谓的妈生气？”甄玉娟依旧不领情地嘲讽。
“不是。”云期摇头，这几天她已经考虑得很明白，道：“如果她不是我妈，那里也就不是我的家了，我还有什么理由赖在那里呢。”
“你要离开B市？”
“是的，我打算离开这里。”
甄玉娟瞅着她良久，才道：“对不起，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对不起，可我必须要向你说对不起。”
“阿姨，你没有对不起我，是你使我过上了二十年舒心的生活，毕竟这二十年我要什么有什么，我没有遗憾。”
“孩子，你有能力，又漂亮，我想你即使脱离了那个家，甚至没有了那个妈，不管在哪里，你都会过得很好很好。”甄玉娟的声音难得地温柔起来。
“谢谢，我一定会过得很好。”云期重重地点头。
“你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还没想好。”
甄玉娟忽然沉默了，她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云期等了半晌她没再说话，便知她倦了，遂替她掖好被角轻轻走出来，刚转动门把柄，只听甄玉娟在身后道：“去南方，在海边，你会遇到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云期没有回头走了出去。
外面依旧阳光灿烂，天空一如往日的湛蓝，云期的心头却涌起一种物逝人非的感觉。开车回到云宵路，她正准备推开大门进去，忽听到里面有两个女人在说话，那声音非常耳熟，正是林中梦和甄珠。
“妈，原来你真是我的亲妈，这下我再没有怀疑了。”这是甄珠的声音。
“珠儿，我的宝贝女儿，这多年让你受苦了，以后妈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林中梦激动惊喜的声音溢于言表。
看样子DNA鉴定的结果出来了，甄珠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而自己是个冒牌货。云期满面怆然，握着钥匙的手从半空中无力地垂下来。
“妈，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云期吗？她有一个女强人的妈妈，她长得漂亮，气质高贵，她十六岁就是留学美国的计算机博士，会说八国的语言。我常常想，如果我的妈是你，我一定更漂亮，气质比她更高贵，我也会是博士，懂八国甚至十二国的语言。”
“珠儿，你才是我的亲女儿，你要漂亮衣服，妈妈给你买；你要出国读书，妈妈马上给你安排。”林中梦心中充满了对甄珠的亏欠，语气中满是宠溺感。
“妈妈，我要岳仇娶我，你不会反对吧。”甄珠偷笑着。
林中梦爱怜地拍了一下她的头，笑道：“放心，岳仇是你的，谁也不敢把他夺走，有妈在他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甄珠一直笑着，直把林中梦笑傻了。
“女儿，你一直笑个什么。”
“妈妈，我还要云期这个名字，你能给我吗？”甄珠吐着舌头做鬼脸。
门外云期大气不敢出，以母亲平日对自己有求必应的宠爱，她一定会对失而复得的亲生女儿言听计从。果然，云期很快听到了林中梦的回答，“当然给你，这名字本来就是你的。”
瞬间云期努力撑起来的平静坍塌了，狭小的心脏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遗憾和惆怅，这世间的一切拥有只不过都是借来的，总有一天必须连本带利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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