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无从选择

　　“让你快些上岸，为什么不听话？”

　　呵斥罢，苍寒抱起幽静，将她放到身旁树下，又拿过脱下后被丢在一旁的染血衣裙，微微皱眉，指尖泻出青火，烧掉血衣。

　　方才他将银鲤弄上岸，破开鱼肚，拖出不省人事的幽静。那时幽静手里仍紧紧握着绛凝花，直到现在更换完衣服也是依然如此。

　　苍寒并没有动绛凝花，安置好幽静后，便转而走向被扔在一旁的银鲤。他唤出七水剑，往鱼身上一刀刀割起来。

　　锋利的剑身不断没入鱼肉，疼得银鲤发出惨叫。苍寒毫不客气地用剑背砸了它一记，随后盘膝坐下，调侃它道：“连羽族也敢吃？有本事你把天泣妖谷谷主也给吃了，如何？”

　　银鲤一张一合的口里淌着血沫，瞪着一双大眼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它自然晓得天泣妖谷谷主是谁，那可不是它能招惹的大人物。

　　苍寒将手放在它腹部，用以疗伤的元气很快覆盖上骇人的剑伤。

　　“答我些问题，我就可以考虑放你回灵泉。”眼见着剑伤愈合到一半，苍寒却收回手，拿过七水剑竖在身前，“并不是麻烦的问题，不过我能辨别出你的话是真是假。倘若你胆敢欺骗我，你这身鱼肉倒是做点心的好料。”

　　银鲤浑身一颤，连带着它的鱼鳞也抖了抖。

　　苍寒不疾不徐发问：“碧落草，浮蹉叶，曼华果，绛凝花。解血烬之毒，除这四样草药外，还差什么？”

　　“腾瑶珠！”银鲤尖锐的声音听起来甚是刺耳，惹得苍寒颇为不快地掩起耳朵，“还差腾瑶珠！”

　　羽族历届大祭司命陨时，其一身修为皆同肉身沉入沉魄川，化作灵珠坠入凡世。而这灵珠，被凡世人名曰“腾瑶”。大约意思便是，服下腾瑶珠便可羽化为仙，腾越而上、步入苍穹之瑶宫。

　　身为上界之人，苍寒当然知道羽族断然没有什么瑶宫。但，服用腾瑶珠即可羽化为仙，这倒是真话。

　　如今流落凡世的腾瑶珠，据他所知只有一枚，而这枚腾瑶珠又被陈家得去，成为历代家主的血契灵宝，除非身死，腾瑶珠不会再现。

　　在这个时间点，陈家家主乃是陈雪凡，陈雪嬿的兄长。只是陈雪凡因意外英年早逝，这家主之位却不能传给女子，故当时……

　　苍寒忽然摇头，眼眸中流露出苦涩与悲凉，双手紧握成拳。天无绝人之路，这凡世如此大，必定不会只有一枚腾瑶珠。

　　只是，若是……若是当真只有一枚……

　　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罢了罢了，若这世间只有一枚腾瑶珠，那也大概是他的宿命吧。

　　他并没有怀疑银鲤的话，因血烬的方子便是出自梦萦谷的一味普通□□。虽几经改动，成了现在的剧毒，但其主药不曾变动，那么解药也还是能够做出来的。

　　他来凡世已有将近一百五十年，这一百五十年内，为了血烬的解药药方，他几乎跑遍整个凡世。药方，于五十年前便被他打听到，当时听闻其中有腾瑶珠，他非常震惊。而今再度得知药方的五味主药，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溯羽轮上铭刻过，他与容千泫的缘分注定不得善终。前世是如此，今生大约也是罢。

　　目送银鲤消失在水波里，苍寒心绪复杂地走到幽静身旁，迟迟没有坐下。

　　他本欲带幽静在这个幻境里多待些时日，溯忆之境的结界一旦开启，时间会发生减速，结界中一两月，于外界而言不过几日。他不曾想过幽静的灵魂居然会占据端木紫云的身体，前两日稍稍思索于溯忆之境内传送时的细节，大约猜到是那红衣少主捣的鬼。

　　不过，眼下看来，拖延这零星半点的时间已经毫无意义了。接下来他所要做的，无非是尽快将陈雪嬿的梦魇解开。虽说这个梦魇幻境由他布出，与五年前所发生的事件相比已是大有改动，但幽静与萧龙皊皆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动，若是要成功解开梦魇，恐怕他得做些对不起二人的事了。

　　俯身揉着幽静的头发，见她的面色正在恢复，苍寒捧起她的面颊，端详着这张紫云的面容，发出无声的叹息。

　　……

　　幽静睁眼就闻到一股烤兔子的香气，本来意识还有些模糊，一嗅到香气，她立即清醒了。

　　离她约莫两三丈远的地方，苍寒正烤着一只野兔，七水剑则悲剧地成为插兔子的竹签，随兔子有一搭没一搭在青火上旋转。

　　注意到自己原先的衣裙被调换成了苍寒的湖蓝短衫，幽静脸没由得一红，不由得向苍寒投去怨念的目光。

　　见苍寒正背对自己，幽静决定悄声走去捉弄他一番。谁让这家伙在她昏迷之时给她更换衣服！

　　她蹑手蹑脚向前挪步，就要靠近苍寒时，烤兔子便伸到她面前：“醒了？快拿去吃掉，凉了不好。”

　　“我不稀罕……”幽静正赌气拒绝，肚子却好巧不巧叫唤起来。

　　“这样吗？”苍寒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尴尬的表情，“可是，你的肚子却稀罕它，怎么办？”

　　幽静：“……苍寒，我想吃烤兔子。”

　　拿着七水剑，大口大口咬着兔肉，幽静心中哀叹不已。她对于烤兔子的执念为何如此深，以至于换了个身体也没变。

　　苍寒烤的兔子吃起来有种别样的香，但香中又带着苦涩。幽静边吃边困惑这究竟是什么香料，亦打算告诉苍寒，让他下回烤兔子时别再放这味奇怪的香料。

　　“小幽静，再过二十日，夫君就带你回去。”这时她听苍寒柔声，“先与你道个不是，这二十日，你必须把端木紫云曾经所为之事重来一遍。那些事都是你不想做的，所以我……”

　　幽静口中塞满兔肉，闻言猜测道，“所以你拿烤兔子恳求我去做那些事？”

　　也许是错觉，她感到苍寒的回答迟了一段时间，“是啊，我的的确确在拿烤兔子收买你。你说，我得烤多少兔子，才能让你心甘情愿做那些事？”

　　幽静放下兔肉，权衡一下，皱眉道：“等一下，你要先告诉我那是什么事。”

　　既然苍寒都用上“收买”二字，那她所要做的必定不是什么简单事。

　　“陈家家主，陈雪凡。前些时日你在陈家四处走动之时，想必身边的婢女应当告诉过你。”苍寒却突然一转话锋。

　　幽静继续皱眉：“……这事，还与陈家家主有关系？”

　　苍寒笑得神神秘秘，“是的。不过，也并非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他惬意地靠向身后大树，风轻云淡一般说道：

　　“这件事就是，我要你在二十日后的师门大会上，杀了陈雪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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