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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发烧


高望鼻尖嗅到了血腥味,主子一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从腰间拿出一只精致的琉璃小瓶,“主子,你身上的伤……”

        “放桌上吧。”

        “是,属下告退。”随后便消失在黑暗中。

        屋内的烛光摇曳的闪着,顾让拿起桌上的琉璃瓶,上好的药被少年胡乱的涂抹在自己的伤口处,本来结痂的伤疤被摩擦得血肉模糊。

        “沈知知。”喑哑的声线毫无感情的念出这个陌生的名字,上一世像皮影戏一般在他的脑海里倒放,他的确不曾遇到过她,只在幼年时听到宫中的侍女们说永安侯府的姑娘身体孱弱,从不参加宫宴,多少皇亲国戚想攀上永安侯的高枝都是徒劳。再次听到她的消息便是死讯,那时他还没恢复记忆,曾路过永安侯的大门,看了一眼精致的房梁上挂着丧幡,只记得那天下着大雪,手里提着玉釉良最爱吃的白玉糕,他怕白玉糕凉了走得很快,瞧见了那白色的挂布跟跟漫天飞雪融为一体,心中不曾有一丝波澜。

        顾让合衣躺在床上,白色的里衣上沁出鲜红的血迹,明明屋子都烧着暖和的炭火,但是他却丝毫感受不到暖意,发白的指尖微微颤抖,脑子昏沉,眼前朦胧的烛光渐渐的失去了颜色,躺在床上的少年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觉得浑身都好疼,他瞧见自己认命一般抬手扶着插在自己胸口上的长枪,像不知道痛一般继续往自己身体里刺,满口鲜血,笑的像索命的罗刹一般,无助又冷漠。

        他的一生就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样,他会被玉釉良搭救,会被她的善良打动,会卑微的去博得她的喜欢,会为了一个女人不顾自己多年的打拼义无反顾的去那个有去无回的皇城……

        他很聪明跟踪玉釉良发现她不过是顾曜牵制他的一颗棋子后便想将计就计,可是他什么都改变不了,无论他准备了多少到最后就像凭空消失一般继续走他原来的路,就连他最后的死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最后的结局。

        “顾让!”沈知知从梦中惊醒,本该红润的脸颊惨白惨白的,窗外的月光从窗户洒了进来,照在满脸泪珠脸上,眼尾泛红,眼泪像珍珠似的挂在脸上,细白的手指无措的抓着身上的锦被,上好的锦缎被硬生生的拽出褶皱。

        她梦见大片雪白的雪地被鲜血染得看不见原来的颜色,少年垂首跪在雪地里,周身都被士兵们的兵器穿插鲜血从盔甲上留下来融化在了雪地里,他倔强的挺直自己的脊梁,飞扬的束带在风中不羁的飘荡,不屑的瞧着高台上得意洋洋的胜利者像是看着一堆被拉线的傀儡。

        沈知知觉得有些心悸,她突然想起白天顾让薄衫上浸出的鲜红,若是原书中的时间顾让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现在这个时间怕是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

        “我这记性!”沈知知敲了敲自己的小脑袋,恼自己今日观察得不够仔细,连顾让受伤都不知道,现下才回忆起在车上顾让嘴唇发白原来不是被冷的是被疼的。

        沈知知基拉起地上的鹿皮靴,在拔步床的下面拿出药箱,原身常年生病,药箱为了备不时之需一直放在最近的位置。

        最近天冷,沈知知让福苹回屋休息,她一只手拿着小灯笼,一只手拿着暖炉,披风上厚实的帽子扣在她的小脑袋上,她冷得哈出两口白色的色气,在空气中停留一瞬便消失不见了。

        “好冷~”沈知知轻声嘟囔着,“在哪呢……”

        庄子不大,空着的房间不多,福苹的屋在主屋的左侧,沈知知沿着右边的长廊很容易便找到了顾让的厢房。

        她看着已经熄灯的屋子,犹豫的抬了抬手,轻轻的扣了两下,小声说:“有人吗?”

        房门并没有锁甚至还留着一点缝隙,沈知知就着缝隙往里头瞧了瞧,指尖泛红轻轻的推开了门“我进来咯”

        屋内黑黝黝的一片,只有灯笼微弱的灯光让沈知知稍微能看清,房间很空旷,东西很少,她看不清凭着感觉在向床的方向走去却没有撞到任何东西。

        走近后看着衾被隆起,沈知知脚步微钝,声音又细又软“诶?”

        那床上的人一动不动,想必已经睡沉了,沈知知颤颤巍巍的将小手向男子伸去,“我不是有意冒犯,我就想看一眼……”你的伤。

        小手摸到了男子的衣襟,将灯笼凑近一点,男子的衣襟散在胸口,沈知知轻而易举的便拉下来,灯笼昏暗,她着实看不清楚,男子身上异于常人的冷气把沈知知冻的缩了一下随机手心摸到一片黏腻的湿润,漂亮的柳叶眉轻微的隆起,有些着急又向前凑一凑。

        “小姐今晚就想要了奴吗?”

        沈知知的小脑袋此刻还埋在人家的胸口,远看就想是个采花贼想要抢占了娘家妇女似的。

        她正是看的起劲的时候,听到声音后直直的给愣住了,小手将散乱的衣襟牢牢的盖好“天冷,我给你把衣服穿好。”

        顾让垂眸看着慢慢退开的沈知知,眼眸如同冰窖一般,攫着沈知知,他觉得脑袋很重,浑身都使不上劲,难不成今日的茶有问题。

        等退到足有两三米远的时候沈知知才抬头开始慌张的解释:“我……我就是来看看你的伤势重不重……”

        面前的小姑娘星眸微颤,像是做错是的小孩似的,微红的手指不安的抠着灯笼上的雕花纹路。

        顾让显然不信,他从沈知知敲门时便醒了,他就想看看这侯府的小姐到底想干什么。

        “奴本就是小姐买回来消遣的玩意,若是小姐现在想要了奴,奴也是极愿意的。”顾让嗓音微凉,平静的说。

        沈知知听到后害怕的直退了两步,“不……我不是……”借着灯笼微弱的烛光,顾让松垮的寝衣挂在身上,腹肌若影若现,令人垂涎。

        小姑娘声音细软,想解释又解释不清的模样让顾让觉得十分有趣。

        “小姐不必解释,奴知奴身子脏,等奴把身子养好了奴再伺候小姐。”

        沈知知不由自主的咽了口水,心中羞愤,沈知知你馋人家的身子,你下贱!

        看着顾让低眉顺眼的模样,心头一疼安抚道:“你可是小姐的心肝,你怎么会脏呢。”

        顾让坐在阴影里一动不动,沈知知以为他还在自我埋怨,便坐到床沿,不想被一道蛮力拉进了床幔中,少年白皙的俊脸骤然清晰的出现在沈知知的视线里,她的鼻尖几乎挨着对方的鼻梁,顾让眼眸微敛,漆黑的瞳孔带着蛊惑,沈知知一愣一愣的瞧着顾让眸子里自己的倒影,手腕处冰凉的触感,隐隐靠近沈知知颈脖灼热的气息,她突然回神猛的推开快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年,错愕的瞧见顾让眸子的藏不住的戏谑和笑意。

        沈知知留下一句“你好好养伤。”便跌跌撞撞的逃走了,走过门槛是还踉跄了一下,瞧着是被床上那人给吓惨了。

        这点胆子,还敢掀他的衣服?

        顾让修长的睫毛耷拉着,慵懒的拿起床边被少女遗留下来的手炉,手指沿着圆弧的边缘轻轻摩挲,修长的手指无力的捏了捏高挺的鼻梁,头脑眩晕得厉害但是少女胆怯又强装纨绔的模样的确惹人想要逗逗。

        不一会门口又想起了窸窣的声音,顾让抬眸便瞧见了沈知知水灵灵的大眼睛,微红的眼尾像是在勾人似的,不好意思的看着他,“你……你身上有伤,这金疮药。”

        沈知知跑出了门才想起自己是来送药的,粉玉小瓶放在红木圆桌上,还发着微弱的夜光,一个不起眼的药瓶便是这价值连城的上品,这永安侯当真是把女儿当宝贝一样宠。

        顾让头疼的厉害,身体又热又冷,眼前的光景逐渐模糊不清。

        沈知知瞧出顾让不适,顾不上其他急忙冲过去,温软的触感紧紧的握住顾让冰凉的指尖,耳边的声音有些缥缈,但依稀能听出主人的焦急:“顾让!顾让!你怎么了……你别吓唬我……”

        还真是个傻子,这个世界怎么捏出了这样一个傻子。

        “这小子身上的伤口发炎导致的高烧,一看就是个不爱惜身体的,看看这一身。”老郎中仔细的检查顾让身上的伤口,无奈的摇头。

        沈知知现在满脸的泪痕,眼尾更是红的厉害,甚至还在打哭嗝,当真是被吓坏了,当时顾让在她面前无力的闭上眼睛的时候,沈知知觉得很慌,她常年呆在病房,见过被病痛折磨的失去希望的人们,当时顾让就是这样的神情,好像立刻死去也不会对这个世界有丝毫留念。

        她手足无措的去叫醒福苹请来郎中,直到郎中到了庄子上才让她安心些。

        她一心想改变故事的命运,但是直到现在才真正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少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会疼,会流血,会无力;这里的一花一木都是真的,不是书上冷冰冰的文字。

        “这小公子身上兵刃所导致的伤口居多,伤口处没有好好上药,你看这金创药不止血就直接涂,本来只是轻微的撕裂,现在倒好了不好好止血包扎,到时候清除腐肉更麻烦!”老郎中手脚麻利将顾让胡乱抹上的药膏刮下来,用干净的湿布清理周边的血液。

        老大夫回头瞧着沈知知焦急的模样,“小姑娘,你若真担心你这小相好,记得每日给伤口换绷带,老夫开一些活血化淤和消炎的药方子,一天三次,吃两天。退烧的药等会就药给他服下,今晚便能退烧。”老大夫有些犹豫。

        沈知知见状问道:“大夫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老大夫将沈知知拉到一旁:“老夫也是寻常大夫,都是给寻常百姓看病,从医几十年见过的离奇病还是占少数,只是公子这个老夫不敢妄下定论。”

        沈知知听着一头雾水,难不成还有什么不治之症?

        “老大夫请说。”

        “公子虽发着高热,但是手脚冰凉,身子表面上看热的发红,实则冰凉刺骨。老夫判断公子怕事中过西域的寒毒,虽已治愈但是这病根怕事落下了。”

        “就没有什么根治的方法吗?”在原书中没有提到过呀……

        “其他的老夫也瞧不出什么了。”老者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在大晋也是极少见到的,公子的毒已解开,如今脉搏平稳,平日里注意保暖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这高热想必寻常人更难熬一些,体内一冷一热相互掣肘想必这感觉只有主人自己最清楚。”

        “有劳大夫了,可有忌口?”沈知知将老大夫送到后门处,可临走前还是不放心抓着大夫问忌口的食物。

        “这几日就不要时上火的食物,吃些易消化的清淡的膳食。小娘子不用太过担忧,公子年轻力壮过些时日便能好。”

        沈知知送走大夫后便让福苹去煎药,厢房内的地龙又重新烧了起来,沈知知从柜子里又去出两床厚实的被子,都是冬季最后的棉被,她吃力的将被子抱起来,看不见前面的路,凭感觉走到了顾让的面前。

        顾让被嘈杂的声响吵醒,睁开双眼视线还有些模糊,墨色的瞳孔像一潭深水,听见房间里的响动便侧首瞧了过去,只见抱着棉被的小人摇摇晃晃的向他走过来。

        这是作甚?

        还没来得及多做反应,那些厚实的棉被便倾数盖在了他的脸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沈知知将被子从顾让的脸上扯了下来,瞧着床上的人还闭着双眼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小声的给他解释“我瞧不见你在哪,可别把你给憋死了……”

        仔细的将被角压实,沈知知的小手无意见扫过顾让的指节,她本就怕冷,冷得更是一哆嗦。

        顾让嗤笑,还以为胆子多大呢,冻一下便不想再碰了?

        可不一会,沈知知便抱着三个袖炉全部塞到了顾让的被子里,还不让用自己暖烘烘的小手握住顾让的手掌,嘴里小声抱怨”大冰块。“

        顾让的指节微微颤动,手掌的柔荑迟迟没有抽走。

        这人,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是自己拢这那抹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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