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五十三章 烟渚（03）

李家阿翁坐在院里编草鞋，他的旧草鞋晒在院子里的石板上，大雨来得突然，晾在院里洗过的衣服全都湿透了，他也懒怠去收，湿了太阳出来再晾干也一样。妇女们的声音他老早就听见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大家都习以为常，他赤脚进屋翻箱倒柜，老婆子睁开眼，“酒在第二层的衣服里，你自己放的忘了？”

        阿翁蹲下身去二层里找，果然在一包衣服里面找到了他最宝贵的桂花酿。“要不要给你们炒点儿下酒菜？”老婆子撑着身子坐起来。

        “不用了，你睡你的觉，我叫他炒，他比你的手艺好！”夫妇俩把邑轻尘当作亲生儿子看待。这些年也多亏了邑轻尘游走江湖时学来的那些偏方，老婆子才可以撑到现在。

        “好，你们也少喝点！”

        邑轻尘背着手从门前经过，他打算回去把手帕洗了晾干好好放着，这种事自从自己眼瞎后不知遇到了多少次，应该习惯了吧！心里还是觉得很委屈。

        “喂，过来喝一杯？”每次他受了委屈都要同李家阿翁喝一杯的，今天倒把这事儿给忘了。他脚步踌躇了下转身走了过去，现在他心中脑海有了一条路，看不见也知道应该怎样走。

        两人面对面坐下，“婶婶可好些啦？”

        阿翁给他斟了一杯酒，“还不是那样！时好时坏，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传来的消息是他儿子已经战死边关，可五日前他去集市上卖鱼看见了同他儿子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回来左思右想，他虽然年老了些，但还不至于眼花。后来又去了几趟集市，但始终没再见到那个男子，这件事他也只同邑轻尘讲过，不敢同老伴儿讲，讲了万一不是或者找不到又在她心上压了块石头。

        “您也放宽心，我回去再想想，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随后又压低声音道，“至于您的儿子，如果他真的还活着，一定能找到的！”

        “我知道，你也尽力了！”两个人都说些话来宽慰对方，“偕老？有喜欢的姑娘？”阿翁看着他蒙在眼睛手绢上的字问。

        他会意地摸了手绢，“风太大，我的被刮走了，遇到了一个好心人，听孩子们说是楼里的说书先生，他借我的。”

        阿翁点头，楼里的说书先生才华和长相俱佳之类的话他多少有过耳闻，书讲的怎么样，长得怎样他没有亲眼见过，没有那闲钱和时间去听书。

        邑轻尘站起来，院子里晾着的衣服自头顶扫过，没有泥土的腥气，“只是下了雨？”他问。

        “只下了雨！”阿翁现出吃惊的表情，“怎么啦？”

        邑轻尘伸手摸了摸衣服，上面确实没有泥沙，看来狂风和泥沙俱下的暴雨只出现在了江边。

        “噢，”他回神，“没什么！今天的雨真是来得突然，一点儿也不像秋天！”

        “可不是嘛！半丝云都没有，说来就来了！”打鱼人对天气都比较敏感，但是今天的这场雨，完全没有预兆。

        “烟主。”白衣侍女七尾端着水进来，她看着不过十四五岁，实际今年便十九了，在沙岛转眼也待了五年，加上烟主对她的庇护与疼爱，确实把这里当作了家一样的存在。

        五年前她受伤流落到岛上，幸得烟主相救。

        更早以前画家乘坐的船突经风浪，一行人为了避难来到岛上，也不知是谁在岛上发现了黄金，自此岛上不宁，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怀沙睁开眼，今天也不知经历了什么，回来靠在椅子上就睡着。她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什么时辰了？”

        “子时了！”七尾放下盆又拿了毛巾放进水里，“您还是洗把脸到床上歇息吧！”

        怀沙看了看全身的泥点，今日真是晦气，人没杀成倒脏了自己的衣服，不过看到村里那帮妇女轮流教训他也算让心里好受了些。

        她绝不会认错，当年到沙洲的人就有他，可是今天看到他的一瞬又觉得新奇怪，是无言离开她时才会有悲痛欲绝的感觉。想到此她不自觉捂住了胸口，那样的感觉太痛，自己究竟还要杀多少人这样的感觉才会减轻？

        “您没事吧？”

        “没事，你去多烧点水，我洗了澡再睡！”

        七尾应了声，端了水盆出去，“真是奇怪，这时候还有人在附近晃来晃去！”出门时她自顾自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

        “就一个瞎眼的男子，戌时就来了，在江边不知道在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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