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八十二章 画屏（02）

姚亦闻躺在床上，好似是在梦中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可是这喷嚏让他从睡梦中醒过来了，浮在空气中的寒意告诉他时间还早。窗外一星半点亮光都无，冬日夜长，自己干的活也多，进了厨房屁股就没挨过凳子，所以一般醒来时都是天光乍现。

        他闭上眼，翻了身强迫自己睡着，可精神活泛得很，梦中有那丫头的影子，改日有了时间还是去看看那丫头吧！他从床铺下摸出火折子点亮蜡烛，既然以人的身份存活，那各种行为自然是要按照人类的来。

        他托着蜡烛走到隔壁的书房，桌上是他前日买的一本诗集，一年一度的诗会已于中秋结束，诗集后两日在各书坊便有了手抄本，他也去买了一本闲来看看。在他准备坐下的时刻，外面狂风骤起，扰开了一旁的窗户，桌上的书页哗啦啦响，他顶着风走过去慢吞吞关上了窗后重在桌前坐下。

        书页停在第四十七页，他看了眼，是一位名叫杜牧的人作的《秋夕》，他再细看，见用亦正亦邪的行书写着：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拿着细看了好几遍，越发觉得入味。心里像堵了什么似的不是滋味。

        那丫头现在也是如这般生活着吗？

        “掌柜的！”韩坤火急火燎跑过来在房门前刹住脚，右手压着胸膛吐出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宫里的陈公公来了！”陈公公他是认识的，来了许多次，每次都是由他招待，习以为常却又不敢怠慢，毕竟是宫里来的人。

        姚亦闻收了书，抬眸看着窗外依旧没有亮光，“知道了，我马上下去！你先招待着！”他摇身一变，先换了装扮。

        陈公公恭敬站在大堂，认识姚亦闻是在三十年前，那时他跟随自己的父亲入宫，路上突现的山贼杀了父亲和同行的人，他坠下山崖挂在树上保住了一条命。醒来却见一白衣男子站在山下的洞口，悬在半空，自己也不知是怎样被救的，习武之人的事他不太懂，能保命就是万幸。

        姚亦闻这人有个习惯，凡是在他所居之地遭了难对还活着的人都允诺一件事，死生由命，可活着的人总要向前，他不插手人的生死，却喜欢插手人间的悲欢喜乐。当日他便允诺若这孩子以后有困难，可去芳华楼找那里的掌柜。

        这陈公公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大概是从十多年前开始吧！只要能出宫，便会来吃上一碗饺子，他认为这里掌柜做的饺子有家乡的味道，走时还要带点回去，这样就觉得自己不仅是出了宫，而且还回了趟家。

        “您先坐坐？！”韩坤比陈公公还要恭敬，他是莫音书走后才来到楼里的，话不多待人也恭敬有礼，原是进京来赶考的，不想接连考了三次也未考上，之前是在一个赌场打砸，后来生了变故也只好另谋他路。姚亦闻看他老实本分才用了他。

        陈公公看自己这般站着闹得年轻人不自在便在一旁的檀香木椅上坐了，韩坤也急忙沏了茶端过来放在桌上，“放松点儿！我就是个来吃饭的普通人！”陈公公看着他说。他初到宫里时也是这般模样，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那是说不清的。一墙之隔就是两个世界，但这两个世界都极为相似。

        “掌柜的！”他不敢抬头看姚亦闻。

        “陈公公！”二人鞠躬后分宾主坐下。韩坤自退下。

        “我那不争气的孩子以后就承蒙您的关照了！”陈公公跪在地上，语气舒缓。如今的陈公公不是陈公公，真正的陈公公早在十年前早在其住处一根白绫殒了命。因为陈公公阳寿未尽，不过这既是他自己的选择，神仙也无能为力，所以现在是沈开平替他活了。

        姚亦闻抬了眼，“你先起来，这些年也是难为你了！我会带她出来的！”陈公公低头抹了泪，摸摸索索站起来，哽咽说不出话。他觉得自己还应该说些什么，可是又找不出别的话来说，“你真的不再去见见她？”

        “不了！谢谢您这些年让我留在这边！”顿了顿他感觉喉头好了些，“您可否还为我做一碗那边的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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