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谋定在心

　　推开窗户，蓦然静静地坐着，对这里她还是不太习惯，在这三楼上都可以闻见那底下的纸醉金迷脂粉味，还有那乐声，调笑声，各种靡靡之音都混在一起。清丽的女子看到那一个个男子，他们中有达官贵人，有商贾乡绅，全都喜笑颜开，怀中揽着佳丽，仿佛异常满足。

　　男人们千金买醉，图的就是一个享受温柔乡，那么对于她尹蓦然来说呢？她图什么？

　　权势？财富？抑或是天下？家族？

　　不，蓦然从来不在乎钱，也不在乎权！她看重的只是一个答案，如果在京师的尹蓦然没有死，那么她是谁？难道她们是一魂两魄，那个是她，这个也是她？

　　如果真的是这样，只能说太过诡异了，她该怎么去接受？

　　蓦然从来不是个咄咄逼人的女子，很多事情她不作为，但不代表她会逃避，视而不见更不是她会做的事！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岂是我逃得掉的？”抬头望那万仞星空，少女的心瞬间变得很开阔，人生与这无际宇宙相比，不过渺渺，那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

　　对于自己的遭遇，蓦然的心里闪过无数念头，如果……她还不敢肯定，但如果……那个在京师的蓦然……会不会就是真正的环彩梓幽？

　　如果梓幽是和她尹蓦然交换了灵魂，那怎么办？那是不是代表了梓幽也知道，如今的环彩名妓就是东府蓦然？

　　如果真是这样，那梓幽又会怎么做？是淡定地不理不睬？是高尚地主动让位？还是心狠地赶尽杀绝？

　　“我该怎么做？阿爹，大哥，阿娘，你们告诉然儿，我该怎么做？”泪还是滚了下来，蓦然是个想流泪就不会忍的女孩，只可惜，她想哭的时候太少太少，小的时候，就是因为她太过地能容事，才被太后看重，点了她为钦命皇后人选。

　　放下手绢，女子的兰花玉指在窗格上轻轻击打，这是她尹蓦然的习惯动作，是她思考时常常会做的，随着那拨琴的动作停下，她也有了决定，“必须要快，我一定要离开环彩阁！”

　　是的，她怎么都不愿再继续留在此处了，她要回去，回京师看个究竟，她不可以在这里坐以待毙，别说那个“尹蓦然”会不会知道她的存在，会不会派人对付她，就说这严妈妈，也是时时刻刻不想放过她，拖的越久对她越不利！

　　泪水一滴滴地，像断了线的珠子，却不闻泣声，这个女子现在看上去娇柔地好像个瓷娃娃。

　　她尹蓦然出生便为东府嫡女，尊贵无极，何时落到过如此地步？

　　可她不能垮，她一定要尽自己的努力，弄个明明白白，她不是想去讨回那皇后之名；相反，失去了那个枷锁，她……的内心还是有些……浅浅淡淡的高兴的，但她一定要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梓幽，这休养了一个月，你的身子差不多了吧！”严妈妈的脸是黑的，梓幽给她来了这么一下子，本来可以那夜就能发笔大财的，现在搅没了不说，她还每天托病，根本不陪客，这一个多月以来，她没有唱过一支曲子，也没有跳过一次舞，甚至有客人让她露露脸，都没请到，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是的，严嬷嬷，差不多了！”蓦然不会喊她妈妈，如果是梓幽的亲娘，她倒是会喊，因为这具身子就是梓幽的，从内心深处，蓦然对梓幽是欣赏的。

　　“既然这样，梓幽，妈妈也就直说了，你休养的这段日子，可是花了不少钱……”

　　“嬷嬷想说什么，可是想梓幽接客？”手指在琴上划下一个音符，她尹蓦然不是个离开了东府的泥土就不能活的人，小时候的爹爹就对她说过许多许多，适者生存的道理，她当然知道，“嬷嬷，梓幽的身子还没好透，嬷嬷难道想梓幽死？”

　　啪地一拍那楠木桌，严妈妈跳了起来，“梓幽，你不要以为做了个头牌，就能为所欲为了。”

　　“嬷嬷急什么，梓幽没说不去！”蓦然此时脸上无笑，只是看着那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鸨母，“只是梓幽不想干小事！”

　　“怎么说？”听到这个女子似乎是软了口气，那妈妈也软了下来，慢慢地再次坐下，梓幽一直是智慧而聪明的，只要她愿意，那么一定可以成为她的摇钱树。

　　“嬷嬷，你培养梓幽这么多年，也不是打算让梓幽陪那些平凡客人的吧，我当然可以陪客，不过，只接大富大贵之人，但这人选……”唇边微微含笑，蓦然不会和这个鸨母正面冲突，她要的很简单！

　　“这个自然，我的女儿天资国色，哪是寻常凡夫可以见的！”严妈妈一下子打断了蓦然，凑近了她，眼中放出光芒，好像那金子就在眼前，“女儿，这李公子跟我说，如能得你陪伴，这万金也不是问题呢！”

　　“嬷嬷！”蓦然还是笑，“万金？呵呵！嬷嬷可知月前，梓幽为何行这自绝之事？”

　　严妈妈的表情瞬间僵硬了，心道：梓幽，你还敢提，“为何？”

　　“待价而沽！”少女轻轻一笑，百媚丛生，“嬷嬷，你知道，男子喜欢与爱的女子是不同的，梓幽那日所做的就是要震慑他们，让那些男子觉得梓幽亦是纯洁好女儿，这样……他们才更肯花钱！”是的，男子喜欢与爱的当然不同，爹他就说，他爱娘亲，却不喜欢她的性子，他更喜欢那些个姨娘的温柔娇媚，可他只愿意给娘亲正妻之位，只愿意对娘亲一再容让！

　　“这……”好像很有道理。

　　“嬷嬷想想，在梓幽自绝之前，可有人愿意出万金？”

　　“这……”

　　“这一个自尽，和之前的梓幽差别太大，却会引得那些男子更想得到梓幽！天下第一名妓自尽？嬷嬷，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严妈妈的眼瞪得大大，仿佛不敢置信，梓幽一直是聪明的，也一直是有手段的，她很懂男人，也抓得住男人，但……仅此而已了。可今日，梓幽居然告诉她，是因为她想更加抓牢那些男人，才不惜自绝，那不得不说，好，这个手段高！

　　“嬷嬷，囤货居奇，才是商人本色。我若是现在就去陪那些公子，那嬷嬷，你也只能赚赚万金这种小钱！”眼中露出不屑，她尹蓦然确实不曾见过万金，但……万金如何可以打动她？

　　万金只是小钱？严妈妈不禁吞了口口水，这梓幽不得不说，是她培养的姑娘里最为出色的一个，“那女儿说说，你想如何？”

　　“嬷嬷知道的，梓幽一向追求完美，现下腹部留着一道疤，如何能称得完美两字呢，梓幽一定要养好，妾不能吓到人！还有嬷嬷，我要你广发选亲帖，既然这皇朝二美中的皇后已然大婚，那么独剩梓幽了，男子们定然对我很有兴趣，到时的竞价夜，一定更热闹！”拿起锦帕拭了拭口，蓦然隐下眼中的情绪，她现在所需要的，就是隐忍，寻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再不能像上次那样鲁莽，她要一击而中。

　　“好！”严妈妈这次又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却和刚才不同，她明显十分高兴，“有女儿这句话就行了，你放心，妈妈定会给你个不一样的选亲宴！”

　　“嬷嬷，梓幽在选亲宴前不陪客，这样才可以提高身价。不过嬷嬷，还需你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才对，你得对梓幽不好。这样外人才会相信梓幽是真心不陪客，才会更珍惜能得到梓幽的机会！”

　　“啊哟，我的女儿哦，妈妈怎么舍得对你不好？”严妈妈的眼已经眯成了一条缝。

　　看严妈妈一副口不对心的模样，蓦然再次笑了笑，“都是为了钱，不是吗？最后一件事，嬷嬷，梓幽要亲自撰写选亲宴的帖子，外人写的终不够好！”

　　“行，行，行！都听女儿的！”严妈妈今天真算得上满意了，说完话她扭着臀走了，到了门口，她立刻故作不满地破口大骂，“梓幽，你个不识好歹的，妈妈我供你吃穿，拉扯你长大，你还想装处子不成，告诉你，办不到，你等着，这客，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在门内的蓦然敛起了笑容，这选亲帖，她要好好下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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