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几年前浅夏也收过一枚相同含义的戒指，可那枚戒指最终却没能戴到手指上去。浅夏看着面前的男人思绪一下回到了很久以前。

　　那是一天上午，苏岱行上班去了，苏妈妈推门进来的时候浅夏正在整理婚纱店送来的袋子，袋子里的婚纱是前几天送去修改的，因为苏岱行说腰部的位置大了点。

　　浅夏觉得其实没到修改那么严重，只有一点点而已，可是苏岱行觉得一生一次，别的已经将就了，婚纱这个问题上一定得完美。

　　那时他们才毕业不久，婚礼苏岱行没有找苏妈妈要钱，他们所有的预算只是苏岱行在大学时接活儿所赚到的钱，所以一分一毫计算得很仔细。

　　苏妈妈手上端着一杯水，她的视线停在一旁的婚纱上。

　　浅夏小心的陪在一旁，她这么紧张实在是因为这段时间心老是突突的跳，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似的——

　　两个人之间，倒底生疏了很多。

　　最开始苏岱行给苏妈妈提这件事的时候浅夏正好在电话旁边，她紧张的心情因为苏妈妈在电话里的激烈反对而变得冰凉一片。

　　苏岱行安慰她。“总有一天妈妈会同意的，她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得给她一点时间。”

　　浅夏强忍着泪水说明白妈妈的心情，可她一个人的时候仍然会觉得难过，她有时甚至悲观的想会不会一辈子都得不到妈妈的原谅。

　　后来妈妈不知怎么想通了，她甚至主动打电话给浅夏，浅夏喜极而泣，那天晚上很没有骨气的埋在苏岱行胸前大哭。

　　苏岱行淡漠的脸难得像鲜花盛开。

　　苏妈妈提前半个月来的首都，说是要参加他们的婚礼，做他们幸福的见证人。

　　浅夏和苏岱行都挺高兴的，把房子的主卧室收拾出来给苏妈妈住，那天晚上他们三个人一起吃了一顿饭。睡觉间他们在主卧聊天，苏妈妈抚着床上新换的床单不无感叹，岱行，你都大学毕业了，你爸爸，过世也五年了。

　　空气在那一瞬间变得有些沉重，尽管苏妈妈在接下来几分钟就调适好了情绪，浅夏还是默默的退了出来。

　　她站在阳台上望着满天繁星忽的觉得孤独。

　　半个月来苏妈妈就像每一个期待孩子婚礼的母亲一般忙上忙下，酒店，婚庆公司，礼服什么的都是她陪着浅夏去办。

　　“这下你该相信妈妈是真的原谅你的吧。”苏岱行开解她。

　　浅夏只是笑了笑。

　　但是越到结婚的日子，她心里的不安感却越来越浓，可是要她具体找出什么事来，她却又一点也找不出来，妈妈仍然对她很好，哪怕苏岱行不在的时候也对她很好。

　　她把这种感觉告诉苏岱行，苏岱行说她是婚前恐惧症。他并不太担心这种情况，只笑着对她说，怕成什么样都不要紧，只要签字的时候别逃走就行。

　　苏妈妈把手中的水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这件婚纱很漂亮……”苏妈妈沉默很久之后开口。

　　浅夏微笑着，想了想之后还是谨慎的回答：“是啊，岱行去挑的，他虽然不常选衣服，可一挑一个准。”

　　“可是我觉得你不应该穿上它。”苏妈妈的声音骤然冷了下去，她转身瞪着浅夏，那双眼睛像是黑夜中猫咪的眼睛一样泛着清冷的光。“因为你不配。”

　　静宁有一分钟的失神，接下来便是不知所措。

　　苏妈妈把她推倒在了床上，然后把那杯水泼到了她脸上。

　　“你别这么看着我，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反对你们，我没有接受你，从来没有。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要出耳反尔，是，我就是出耳反尔了，那又怎么样。我尝试了，但是我发觉我做不到，我连想一想都难受。我拒绝接受你这个媳妇，因为你害死了你爸爸，如果你有脸，你就应该主动离开岱行，可是你没有，你到现在还要逼我开口……苏浅夏，你怎么这么没有自觉性……”

　　浅夏整个人都蒙了，不过她恍惚也明白了。这是苏妈妈以退为进的一步棋，假装答应着再想办法，她不只要她离开，还要苏岱行不记恨她这个母亲。

　　浅夏没有太多犹豫的跪了下去。“妈妈，我求求你……你给我一个机会……爸爸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我不知道我有多后悔捡你回来。”苏妈妈捧着她的脸，看着看着又一下变了脸色。“你别求我，我求求你……”苏妈妈也跪在了她面前。“你已经害死了我丈夫，你就放过我儿子好不好，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让我怎么接受你们在一起，浅夏，当我照顾了你这么多年，你就给我一条路走好不好，你不能和岱行在一起，真的不行……”

　　浅夏脑袋一片空白，她什么也想不了，只是哭，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闹个不停，苏浅夏，你说如果我和你同时跳到河里你，岱行会救谁，救了我，他会遗憾失去你，救了你，他会愧疚失去我这个母亲，浅夏，如果你不走，我就去逼岱行做决定，我要他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你试试……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浅夏答应考虑两天。

　　可苏妈妈只给她一天时间。

　　那天晚上苏岱行加班，她去酒吧喝了很多酒，然后碰见了任道远，任道远说，浅夏，得不到父母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你明明知道结局是什么，为什么还要让三个人都不舒服呢。

　　如今几年过去了，苏岱行的戒指又摆在了她的面前。

　　她仍然记得苏妈妈说过一辈子都不会同意她和苏岱行。

　　停车场的灯光昏暗，浅夏能看清苏岱行眼睛的光芒以有钻石的光泽。

　　钻石代表永恒。

　　又一场的轮回，又一个相同的局面等着她。

　　浅夏觉得自己的手在发抖。

　　手里的电话响起来，是一个同事打来的，叫她去陪陪她。

　　那个同事不知道此刻她有多感谢这通电话。

　　“你先回家吧。”她对苏岱行说。“我去看看那个女孩子，我怕她会出事。”末了她又补充。

　　“我很抱歉让你等这么久。”

　　苏岱行轻轻抱了她一下。

　　浅夏坐上出租车之后收到他的短信：我知道需要时间，浅夏，我等了你十几年，已经不在乎这点时间，我在乎的，是结局。

　　一份钟之后又是另一条短信：别让我难过。

　　眼睛有些胀，她觉得。车窗摇下来，风有些大。

　　司机大哥有意见。

　　“就一会儿。”浅夏低低的声音。

　　“怎么哭了……哎，别哭，有什么过不去的呢，别哭，别哭……”

　　她却哭得更厉害。

　　同事是一个很好的同事，可人生往往难以预测，那么好的两个人，男主角却在前几天出了车祸。

　　人没了。

　　“那天我们两个人还在吵架……”同事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我嫌他工作忙，没时间陪我……他说他努力工作是为了攒钱买房子，是为了给孩子一个好的未来……我不听，因为你知道的，工作上的事，我心情不好，我一直在闹他，他生气就走了……我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没一会儿就回来的……浅夏，可是他却永远的不要我了，为什么……”

　　人死不能复生，浅夏很想说这句话，可这一句话又是多么的苍白，她喝了这么多酒又听得进去什么呢，想要的，不过是一个肩膀，一个耳边罢了。

　　“浅夏，前天我胃不舒服，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有了，是他的孩子……”

　　浅夏惊了一大跳，一个孩子来了，在这种时候？

　　“可是我却不敢要他，我一个女人，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我拿什么养他……我约了医生手术……”

　　“不需要再考虑一下吗？”

　　“不用了。”女人摇摇头。“他在时候我没有努力，现在人已经不在了，已经没有努力的必要了……”

　　浅夏端起酒杯往嘴里灌。

　　“浅夏，活着的时候如果不试一下，死了的时候，无论多后悔都不再有意义……我应该答应和他结婚的，尽管我们还买不起房，可至少可以租房住……他是一个好男人……哎……”

　　浅夏拎起包就朝外面跑。

　　是啊，为什么不试一试呢。之前她连试都没有试一下就放弃了，那试了之后又是什么样的结果呢，如果仍然是这样的结果，她至少可以说服自己已经没有遗憾。

　　到家的时候苏岱行已经睡着了，她把房间所有的灯打开，又跳上床把他弄醒。

　　苏岱行一脸惺松的看着她。

　　“我答应你了。”

　　“什么？”

　　“我是说，我答应你之前提的要求了，我们结婚，如果可以，我们明天就去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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