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阿姨的故事
有没有如此呢，活着可却在每天醒来的时候，异常绝望，每一寸的呼吸都像是惩罚，活生生的惩罚。
面对的每一张笑脸，你都会有如此的疑问，他们在高兴什么，到底在笑什么，写满了虚伪，如此的厌恶。
凭什么，别人都是那么的快乐，都在为喜悦的事情活着，而我，又凭什么，每天满满的全是伤心的事，甚至悲痛欲绝呢。
拿着女儿极力隐藏起来的那张病例，阿姨坐在林荫前的长凳上，望着眼前，即将逝去的阳光，就那样如死灰一般，坐了很久。
“妈妈。”当充满稚嫩的声音回响在耳边，阿姨不由得微微一颤，才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抬眼看时，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手里正拿着一根棒棒糖，欢快地一蹦一跳地朝前飞奔着，带着一张如夏日一般的脸庞，朝着身后的人，天真的大声喊道：
“妈妈，快点，我饿了。”
“你慢点，慢点。”身后的女人一边笑着，一边追上了孩子，牵起了他的小手。
阿姨的眼睛闪烁着，似乎这才想起来，连忙抓起了身边的布兜，慌慌张张地朝家里赶去。
刚回到家中，打开那扇破旧的铁门，儿子那怪异又刺耳的喊叫声，直冲进耳朵里，又像是一根根锋利的刺，毫不留情的扎进心里。
她站在门边，环顾四周。
“这里还能叫家吗？”心里不由得想道。
除了满屋的狼藉，就是破碎了一次又一次的生活。而这生活，她已经过了很久，是三十年，还是四十年。这是惩罚，一定是惩罚，让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而如今，居然还要夺去她女儿年轻的生命，如果这就是天命的话，那么她哪怕现在死去，也要去唾弃它，诅咒它，怨恨它。
又一阵锋利的尖叫声，让她从恍惚的意识中醒来。她一句话也没说，来不及休息，就像是条件反射一般，直冲到窗户边，吃力的抱起那一摞像是早就准备好的废旧报纸，重重的放到了窗户边，把那扇小窗堵得严严实实，而外面那些机器作业的声音也因此削减了不少。
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捂得严严实实，像是在熟睡的女儿，愧疚的低下了头。女儿生了重命，可是做为母亲的她，生活潦倒，别说是钱了，就连安安稳稳，安静的生活都给不了她。她怎能不愧疚，因为她的无能，她的两个孩子在这冰冷的人世间到底感受到了什么。
拖着疲累不堪的身子，来不及休息，还要为她的儿子做出可口的饭菜，因为只有这样，他的情绪才能缓和下来，似乎他都已经这样的人生，只剩下去吃好吃的，吃更好吃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被填补，或者说至少这样他才有活着的意义呀。
她暂时抛下了一切，就在厨房里忙碌着，竭尽着她的全力，做出最可口的饭菜。
好不容易安置好儿子，这才回身想起了还躺在床上的女儿，她曾为她的女儿感到丢人，那么大的人了，居然留不住一段婚姻，而女儿整个人却越来越臃肿，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嘲她怒吼着：
“你看看你自己，又胖又穷，怎么还是只知道吃呢，连自己都养不活了，为什么还一直只知道吃呢。你看看你弟弟，你和他又有什么两样。”
想想当时，女儿却总是咬着牙，也不做反抗的，只是冲出去，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一直到天黑了，才悄悄的回到家里。可当她拿到那病例的时候，才明白女儿那一直浮肿不下的身子，才想起女儿每天吃的并不多，甚至连一晚汤水都喝不下，却还是臃肿的身体的原因。
她不能嚎啕大哭，她是母亲，至少在孩子们的面前要像山一样的可靠，于是她便如同没事一般的走到女儿床边，用手轻轻地拍了拍被子，故作轻松的说道。
“起来，吃饭了，今天做了好吃的，快起来吧。”
外面寒风四起，卷起的报纸打在玻璃上，发出一阵凌乱的杂音。
她用手又轻轻地推了推，突然，整个人就僵在了那里，她已经因为恐惧变得面目全非，就像是疯了一般打开了被子一角。
眼前，女儿紧闭着双眼，脸上浮肿地不见一点血丝，尤为乌黑的嘴唇，就像是一个个的铁证，容不得她去否认。
那一刻，她才明白什么叫做崩溃。她没有报警，也没有打电话，似乎决定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下了的。她出门买了最后一次的菜，为他儿子做了最后一顿饭，便一个人孤单地走到了女儿的床边，默默地服下了一整瓶的安眠药。
她躺在了女儿的身边，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脊背，就像是小时候一样，嘴里小声地念叨着，
“孩子，别害怕，妈妈很快就去陪你。”说完，便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如同空洞的世界一般，在这间房子里，一个智障的孩子陪着两个已经死去了很久的人。是在哪一刻呢，他虽然一直都像是个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外星人，听不懂，也做不来，可是当飘浮的眼神落在他最亲近的人身上的时候，他似乎是有些明白的，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静静的蹲在离她们最近的角落里，默默地等待着。
一天又一天，时间对他来说已经停止了，直到等待的人重新醒过来。
母亲跟不上女儿的脚步，她找不到女儿，却也舍不下了儿子，看到角落里的儿子，像是幡然醒悟，原来儿子并不是她所想像的那样，没有一点感情。可一切都太迟，即便去到了另外的世界，她还是依然的无力。于是，她拼命地在荒凉地城市中游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心只想拯救他的儿子，他那个现在无比无助的孩子。
“以后，我是不是，会一直，像现在这样。”青名把盛夏送回了家，刚想转身离开，就听见她默默自语道。
盛夏抬起头，用依然冰冷的眸子，注视着眼前一身黑衣的青名。
青名就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他没有走，只是也同样的盯着她。
“我，”忽来的一阵微风，竟让她有些寒冷，她尽力的收紧了身子，好让自己不会去发抖。
“是不是以后我都会看见别人的灵魂，能听见他们口中还未完成的心愿。”
虽然似乎答案就在心中，可是盛夏不知不觉间还是问了出来，她多么希望他的回答是否定的。
“怎么，”青名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害怕了？”
“害怕吗？”盛夏也这样问自己，“的确，很害怕。本来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可是还是会怕，只是在睡着的时候，就会出现在自己耳边的低语，还有不知何时会从后背传来的阵阵凉意，会害怕那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自己出现的幻觉。是的，很害怕，非常的害怕。”
盛夏盯着青名的眼睛，默不作声。
青名也没有再问，像是已经知道了答案，他走到盛夏的身边，用手轻轻地拉上她身后大衣上的帽子，低语道：
“别害怕。”说着，握起了盛夏的左手。
又是一阵的寒凉，似乎正从他的指尖漫步全身，但盛夏仍然一动不动，就那样注视着他。
眼看着一个用黑线穿着的铃铛就系在了她的手腕上，那铃铛正剧烈地抖动着，发出微小但悦耳的声音。
“以后，”青名说：
“每当灵魂出现在你的身边的时候，它都会猛烈的抖动，但别害怕，我也会很快的出现在你身边。放心，有我在。”青名是那样的认真。
盛夏看着那铃铛，再抬起头时，面前的青名已经消失不见。她抚摸着那细小的铃铛，不觉间嘴角竟浮现出了微微的笑意。
不知何时，就像是馈赠的礼物一般，细小微凉的雪花，从天空中默默坠落，无声无息。
暗无天日的空洞中，只有圣坛的水越发地延展着生气，被黑雾覆盖着，却越发的耀眼夺目。
“老师！”青名追在烈火的身后，不肯罢休的大声追问道：
“老师，真的会有人类能看到鬼吗？”
“嗯？”烈火回过那带着烈焰的眼睛，盯着青名看了半天，
“怎么，今天怎么突然好奇这个了？”
“没有，”青名赶忙收回了焦急地态度，说道：
“我只是在捕捉灵魂的时候，听他们说活着的时候，看到过鬼。”青名停了停，
“我不相信，这才回来问您。”
“啊，这么回事。”烈火揉了揉下巴，说道：
“有是有过的吧，不过不是他们，至于是谁，我倒没真正见过，只是听说，”烈火微微抬起了头，像是在思考着，
“听说鬼域人不小心沾到了那人的鲜血，然后，只要是鬼域人能看到的，他也就能看到。只不过，那也是以前的事了。”
“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青名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觉得呢？”烈火没有正面回答，但青名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阴冷。
他没再说话，只是越发的内疚。那一天，他真的没办法看着眼前的女人就这么从自己的眼前死掉，于是忘记了他只不过是个捉鬼的鬼域人，就那样救了她，而现在，对于他的施救，于她而言，到底有何意义。
看青名不再说话，烈火转身离开，只是忽的又停下了脚步，不由分说，抬起手掌冲着青名的方向一挥。
青名赶忙下意识的接住，再打开手心看时，眼前便有了一个细小的铃铛闪现出来，小巧而精致。
此时，在那空洞的空间中，只听得烈火一边走，一边说道：
“拿着吧，若是有一天，你遇见了这种人，就把铃铛交给她，这样既会保全了她，也会保全了你。”
握在手心里的铃铛，一直响着悦耳的铃声。忽的，青名紧紧地把它攥在了手心里，它是这样的珍贵，似乎这是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
黑暗中的永生就像是个惩罚，没有了回忆，只记得有件事一定要去做，却不知道到底要去做的那件事是什么。这是对鬼域人的惩罚，没有止境的惩罚，因为他们的过于贪恋，过于挣扎，过于奢望，让不仅是他还有同样深爱着他的人备受惩罚，就如同诅咒一般的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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