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委屈
周一晚上五点半，正是放学的点儿。29中门口乱成一片，什么人都有。
背着书包陆陆续续往外走的学生，蹲在校门口抽烟的混混，还有一些等着学生放学的家长。
陆佳欢在校门口看到衣承闻的时候有些惊讶，但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赶忙跑到衣承闻跟前。
“闻哥！”陆佳欢喊了一声。
衣承闻见陆佳欢没和衣培阅一起，就问她：“衣培阅呢？”
“闻哥别等了，汪老师让衣叔叔把衣培阅领回家了！”陆佳欢心里着急，语速也跟着快了许多。
衣培阅他们班今天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老师领着做了热身运动后就让他们自由活动了。
第二节是班主任汪婷的英语课。
汪婷见衣培阅和孔宁伟没在教室，就问她班学生他俩哪去了。
班级的女生不知情，男生里却有好几个不敢抬头。
衣培阅在班里人缘不错，这人爽快透亮，又幽默，班里的男生女生都挺喜欢他。再加上他平时在课堂上总能跟老师开几句玩笑，存在感特别高，哪天少了他，班里就冷清不少。
面对汪婷的询问，即使有同学知道衣培阅去了哪，也不愿意说。
汪婷叫了好几个男生起来挨个儿问，结果他们有的佯装淡定地说“不知道”，有的支支吾吾地话都说不清。
汪婷知道，衣培阅和孔宁伟一定没干什么好事儿。
于是她板着脸，把那几个男生骂了个遍。最终，在她的盛怒下，终于有人开了口。
说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看见衣培阅和孔宁伟翻栅栏去了网吧。
汪婷在网吧的角落里找到衣培阅的时候，他和孔宁伟刚开了一局游戏，头上戴着耳机，嘴里叼了根烟，脸上写满了烦躁。
回学校的这一路，汪婷一直忍着没发作，到了教室，她才开口大声训斥面前犯了错的两个人。
衣培阅和孔宁伟是三班的，陆佳欢在二班都听得清楚。
孔宁伟从来没见过汪婷发这么大的火，赶紧低头认错。
衣培阅却顶了句嘴。
汪婷大怒：“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她气得声音有些发抖，见衣培阅又梗着脖子不说话，随即从桌面上翻出“家长信息登记簿”，找到衣少辉的电话拨了过去。
不知道衣少辉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教室里的学生只听见汪婷没好气儿地说：“没时间也得来一趟！你们当家长的都不管，我这个班主任怎么管！？”
衣少辉只好匆匆赶来，穿的还是干活儿的那身儿脏衣服。
看见被罚站在教室门口的衣培阅，他极力遏制住自己的怒火，用粗哑的声音低声呵斥道：“赶紧去给老师道歉！”
衣培阅抬头看了一眼他爸，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我不去。”
啪！
一记耳光硬生生地落在衣培阅脸上。
他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耳边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
衣少辉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讲话时的音量，冲衣培阅吼道：“你能耐了你，上课时间翻墙去网吧！还抽烟？！还想不想好了你？！”
“不想好了！以后也不用你们管！”衣培阅的声音比他爸还大，脖子上的青筋隐现。
衣少辉面对犯了错还理直气壮的衣培阅，抬手又是一耳光。
汪婷听见了走廊上的动静，赶忙从教室里出来。
衣少辉指着衣培阅质问道：“我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零花钱也不少给你，我就是让你用来做这些的吗？你对得起我吗你？”
衣培阅顿了顿，他觉得他不想继续跟他爸吵，就转头透过窗户盯着教学楼后边儿的那排光秃秃的柳树，不再说话。
衣承闻赶到家楼下的时候，衣培阅正从单元门里出来。
衣承闻拉住衣培阅问：“去哪儿？”
衣培阅甩开他哥的手，转身要走。衣承闻即刻跟上一步，又抓住了他的胳膊。
衣培阅回过头怒视着他哥，低吼了句“放手。”
但他哥没放手。
“放手！”衣培阅愤怒之下冲他哥挥了一拳，吼道：“不用你管我！”
衣承闻脸上挨了一拳，觉出衣培阅这次的情绪不同以往。
以前再怎么着，他都不会跟他哥动手。
要是再不把他摁住问清楚，可能他真就跑了。
衣承闻握上衣培阅的肩膀，把他退到墙边，双手扼住他的手腕摁在墙上。
他哥的动作很快，快到衣培阅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背靠着墙体，挣脱不开。
衣承闻盯着他看了许久，才开口道：“心里有事儿？跟我说。”
衣培阅偏过头，不想看他哥。
“是跟我有关么？”衣承闻腾出一只手去转衣培阅偏过去的脸，另一只手扣着衣培阅的手腕。
衣培阅觉得自己鼻子酸，眼泪已经涌入眼眶，于是他又开始挣扎。
可他挣不脱。
他冲他哥吼道：“松开我！你不是想离家远点儿吗？！你不是想离我远点儿吗？”
衣培阅说完，泪水夺眶而出。所有的愤怒、委屈、难过和焦虑都在这一刻倾泻出来。
衣承闻听了衣培阅这话，什么都明白了。
他抬手擦掉了衣培阅脸上的眼泪，看着他泛红的眼睛说：“不是。”
衣培阅不信，又质问他哥：“你敢说，你想考澎大不是因为想摆脱我这个麻烦？！”
“不是。”他哥没有犹豫。
衣培阅听到他哥的回答，执拗地别过脸，没再言语。
“我想考澎大，不是因为想摆脱你。”衣承闻尽量把句子说得完整一些。他松开了衣培阅的手腕，望着他的眼睛又说：“而且，你不是麻烦。”
其实昨晚，衣承闻感受到了衣培阅的情绪，问他怎么了，衣培阅只说困了，就睡下了。
衣承闻看着衣培阅长大，自然是了解自己的弟弟，知道他心里装着事儿，只是不愿意说，他也没再逼问。
不过不逼问，不代表不担心。下午，衣承闻跟班主任请了假，从学校提前出来，去29中接衣培阅放学。
衣培阅听了他哥的那句“你不是麻烦”，低头沉默了许久，然后抬头对他哥说：“走吧，回家吧。”
两人进了家，衣承闻在灯光下打量着衣培阅的脸，问：“疼不疼？”
衣培阅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不疼。”就走进了卫生间，说要洗脸。
他听见他哥在他身后说“用凉水洗，别用温水。”
衣培阅从卫生间走出来，他哥递给他一根儿绿豆雪糕，还是他暑假的时候买的。
“敷一敷，肿了。”衣承闻说。
衣培阅从他哥手里接过雪糕，摁在脸上。
他哥问他：“饿不饿？”他想都没想，就摇头说“不饿”。
衣承闻伸手捏了捏衣培阅的后颈，像是在责备他撒谎，然后起身去厨房做饭了。
晚上，不到十点衣培阅就上了床，他昨晚没睡好。他侧着身躺在床上，看着他哥坐在书桌前的身影。没过几分钟，他哥就关了灯，也上了床。
衣培阅看着他哥躺下，背对着他。
他哥睡觉的时候总是喜欢背对着他。
衣培阅把眼合上，想快点儿睡着，他很困。可是他睡不着，只能闭着眼安静地躺着，听屋外的风声，听隔壁的说话声，听他哥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衣培阅似乎听到他哥在翻身，就睁开眼。发现他的脸正对着他哥的脖颈。他哥把胳膊伸过来搂着他，手掌在他背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
衣培阅知道，他哥在哄他，像小时候一样。
半梦半醒间，他仿佛听到他哥说：“不会不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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