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决定
晚上的饭，沈涟漪与李云齐都没吃多少，贵公子说完话就离开了，小医馆又安静了下来。
沈涟漪躺在床板上，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看着屋梁，想着自己这段时间的日子。
倘若不是老者的旧人之子找过来，自己怕是会在这呆上好久也说不定。
原本沈涟漪也是想要去都城的，可是她孤身一人此去路途遥远不说，路上所可能伴有的风险更是让人无法预测，如今老者也要去，自己跟着倒不失一件好事。
只不过，那个男子似乎不是普通的旧人之子。
沈涟漪活了十几年，最大的好处就是惜命，她觉得此去肯定没有自己想的那般好。
但是若是医馆关门，自己又能去往何处呢？
第二日，沈涟漪双眼下青了一片，李云齐见了便有些心疼，“你若不想去我也不勉强你，你这是一宿没睡吗？”
沈涟漪的脸色确实是不好看，闻言也好苦笑着说道：“我只是有些睡不着，倒不打紧。”
院子外，穆池今日骑了马，身后跟着一辆精致宽大的马车，在这乾州县内着实是比较罕见，街道上来往的人都下意识的停脚注目。
穆池下了马，转身站在马车上，掀开帘子轻声说道：“阿姐，到了。”
穆池原本是跟着保护穆华的，如今主子们会和见了面，自己便自觉的去敲了门。
沈涟漪听见动静，开了门。
她看着马车上下来一名身形纤细的少女，穿着粉色长裙上面绣着荷花式样，外面套了个兔毛夹袄，脚上是同色的蜀绣绣鞋，头上戴着帷帽看不清容貌，她扶着男子的手臂下了车，仪态端庄。
李云齐从身后走来，见到人连忙上前几步，试探着喊道：“华儿？”
少女微微欠身，行了一礼，“老师安好？”
“好好好。”李云齐笑出声，一脸的高兴，“见到你便更好了。”
说完便侧了身，指着路说道：“先去屋里坐会吧。”
穆池领着穆华往屋里走，李云齐走在旁边，侍女模样的人捧着取暖用的东西，乖乖的跟在身后，沈涟漪见状便去了后厨烧水。
沈涟漪烧好水站在门边，待门口的侍卫进去通报后才进了门。
屋内，女子已经将帷帽拿了下来，沈涟漪好奇的看了一眼。
那姑娘身量纤细，眉间有些忧愁，不过好在精神尚佳只是看着让人觉得柔弱。她似乎察觉到了沈涟漪的目光，侧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和善的笑了笑。
沈涟漪下意识的扯了扯嘴角，还没笑出个模样，就被李云齐拉了一把，只见老医者站起身，指着她们两个介绍道：“这是我好友的女儿，与这位是姐弟。”
然后又对着穆池两人说道：“这叫涟漪，是我医馆里的丫头。”
沈涟漪拘谨的冲着他们一点头，低声说道：“你们说事吧，需要什么喊我一声就行。”
说完就低着头往外走。
出了门，看着守在门外的的家丁和侍女，离开的脚步又快了些。
屋内，穆华坐在软垫里，双手拢着穆池递过来的暖炉，浅笑一声后才说道：“我们与老师已经多年未见了，如今再见老师的精神还是那么好。”
李云齐摸了摸胡须，端着老师的姿态，感叹道：“老了老了。”
穆华笑容一顿，“没想到会打扰到您，若是有什么不方便一定要告知华儿，小池的性子我懂，他肯定跟你说了很多话，但是此去上京路途遥远，我本不愿牵连到您的。”
“你莫要说这样的话。”李云齐不悦道：“我与王爷王妃都是几十年的好友，如今他们的一双儿女遭难，我还能袖手旁观吗！”
穆池看向穆华，柔声问道：“别担心，一切有我呢。”
穆华听完更是忧愁，“怪我太没用，身为长姐却不能帮你一毫，如今还要让你来护着我。”
“若是母亲还在，一定会笑我不成器。”
李云齐说道：“女娃娃要什么成器不成器，你生在显贵之家，自该娇养着长大，我看着你身体比以前弱了些，可是有什么病症？”
穆华摇了摇头，“只是在车上闷着，没什么胃口罢了。”
屋内的空间不大，窗沿被浅浅的推开一点，露出外面耀眼的阳光来。
“老师，你想念戍边的风光吗？”
“不想念，那里风沙太大，吃的也少。”李云齐故意板着脸说道：“哪有在这小地方做个闲散神仙来得舒服。”
穆华笑出来声，终于是开朗了一些。
穆池看着她，只恨自己不够强大，面对京城里的庞然大物，自己还是显得十分渺小。
三人说笑一阵，午饭自然是出去吃的，李云齐原本想叫上沈涟漪，被对方拒绝了。
众人出门的时候，沈涟漪就站在院中看着，那富贵公子还转头看了她一眼。
沈涟漪没品出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午饭只有自己一人吃，沈涟漪原本只想将就着吃简单点，没想到一上午没来的杜阳在午饭前敲了门。
沈涟漪开了门，转头就往后院走，边走边说道：“你今日怎么来得这么迟，我都准备吃饭了。”
杜阳跟在她身后，好奇道：“中午可有什么好吃的”
“没有，老者不在，我也就简单的做了两个菜。”沈涟漪推开门，转头看着他说道：“没肉！”
杜阳苦了脸，“我还以为你今日会做些荤腥呢，我都十来天没吃过了。”
“你为什么不让你母亲给你做？”沈涟漪给他装了碗米饭，递了筷子过去，“你今日上午干嘛去了？”
杜阳拿着筷子脸色发红，但是因为皮肤黑，在有些暗的后厨里看的不真切，“我母亲让我去相看女子，天天催着我成亲。”
沈涟漪一顿，脸上瞬间亮了起来，“那不是好事吗，那女子你可看上眼了？”
杜阳暗暗的白了她一眼，“没有！”
“我母亲催我成亲，你倒是欢喜的很。”
沈涟漪吃了口饭菜，反问道：“我有何不欢喜的，你比我大几岁，就该到了成亲的年纪了。”
“况且我们虽然相处不久，但是我是真心为你高兴的。”
杜阳将碗筷放回小矮桌上，盯着她说道：“你呢，你马上也到了及笄的时候了，你是不是也该成亲了？”
沈涟漪脸上的欢喜淡了下去，连饭菜都觉得不香了，“我不想成亲。”
“我父亲待我母亲一点都不好，我也不想落得以后和我母亲一样，嫁给一个连自己死了都不会伤心难过的男人。”
想到自己的母亲，沈涟漪的眼中除了心疼就是一种不甘。她想不通，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对为自己生育子女的女人丝毫不上心，由着主母虐待自己的女儿。
自小自己就没享受过什么父亲的关爱，唯数不多觉得温暖的回忆都是母亲给的，就连死了，那个男人都没有对自己女儿宽慰一句，若是以后自己也会成为成为这样，那还不如一个人赤条条的走在这冰冷的人世间，无欲无求，便无悲无喜。
杜阳还是第一次听到沈涟漪提起自己的事情，当初她来医馆的时候，确实看起来非常的狼狈，就连鞋子都是坏的，脚上的血泡整整修养了五天才彻底的好。
老医者曾经在私下里叮嘱过自己，不要多嘴过问太多，所以杜阳虽然满肚子的好奇却也听话的什么也没问。
“天下的好男人还是有的。”杜阳看了她一眼弱弱的解释道：“像我父亲，对我母亲就很好，被打骂也从不还手。”
杜阳一脸认真，沈涟漪不由的想到他那个壮硕的母亲反驳的想，他父亲不还手完全是因为他母亲太强壮，丝毫不是对手。
不过这话沈涟漪也就在肚子里自己转悠了一圈，没有说出来。
“行了，不和你说这些，你饭还吃不吃了？”
沈涟漪拿着筷子敲他的碗，“我吃完还要收拾呢。”
杜阳只好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他没再开口说起成亲的事情。
午饭后，李云齐他们还没回来，医馆已经休了两天了，看这情形，下午估计也不会开门看诊，沈涟漪将碗筷洗刷完以后，擦着手准备回屋休息。
杜阳站在院中，见她不打算搭理自己后也关上门回家去了。
中午日头暖，沈涟漪睡得有些发汗，之前手脚上都是冻疮，如今在这医馆，老医者给了药膏倒是管用，只不过天气热了会忍不住发痒。沈涟漪睡完一觉，起了床。
李云齐与穆池姐弟两个商量完过后独自回了医馆，推门进来后见沈涟漪站在院中，便招了招手，“醒了？”
沈涟漪点了点头，凑近些说道：“老者可要午休？”
“不睡了，你一会去找趟杜阳，告知他明日过后就不必过来了。”李云齐中午似乎喝了酒，凑近了会有些味道，只不过神态倒还稳得住，说话也清楚有理，“我昨天跟你说的话你想清楚了吗？”
“老者，此去上京可是有重要的事情？”沈涟漪站在那，为难的看着李云齐道：“我怕到时候个您添乱。”
李云齐摸了摸她的头，这丫头自从来医馆便是个懂事的，为人处事都比杜阳要稳重许多，如今这么问怕也是真的这么觉得的。
“没事，只不过你要是愿意跟着去，我这老头身边也有个人伺候。”李云齐笑道：“你是个有分寸的，能给我添什么乱？”
沈涟漪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夸赞自己的，而且老者对自己确实是好，“那我跟您走，反正也是一个人，只要有口吃的我便不担心了。”
“还能少你吃穿吗？！”李云齐立目道：“我那朋友姐弟家里富余，瞧你说的话。”
那是你的朋友又不是我的，万一对方看自己不爽给自己穿小鞋也不是不可能。
沈涟漪按下心头猜测，笑得明媚。
离开沈宅以后，她心中的郁结少了很多，如今碰上个熟识的也能玩笑几句了。
想到这，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在天上看着自己。
沈涟漪抬起头，天空湛蓝，白云飘飘，一切是那么的明媚，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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