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不可力敌
刘璋的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他根本没有想过，邓贤会投降西凉军。
他对着邓贤的背影，大声咆哮道：“邓贤，临走之前家父说你忠义勇猛，有着大将之才，让我遇到事情，多多争取你的意见。”
“但是你现在的表现，却太让我失望！”
刘璋悲怆地大笑几声，说道：“战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信念，没有了气节！”
“你邓贤现在的表现，我刘璋从心底瞧不起你！瞧不起你！”
话毕，刘璋右手挥舞着手中的配剑，左手拍着自己的胸膛，对着胡轸大声喊道：“某刘璋誓死不降！誓死不降！”
胡轸身后的一员将领，闻言大怒。
他对胡轸说道：“一个败军之将，也敢如此强硬。还请将军下令，将刘璋那厮射杀！”
瞥了说话的那人一眼，胡轸不悦地说道：“虽然身处敌对方，但是刘璋的气节还是值得我们敬佩的。”
“况且临走之前，军师一再交代，要尽量活捉益州将领。若此时射杀刘璋，回去之后如何向军师交代？”
听到“军师”二字，那员将领不敢再说话。
正在向前行走的邓贤，听到刘璋的话，脚步顿了一顿。他突然拔出手中捧着的利剑，而后扔掉剑鞘，继续双手捧着武器，坚定的往前行走着。
刘璋看到邓贤的举动，眼中露出了杀意，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大刀。但是当他看见身后的赵韪和士卒以后，刘璋终究是颓然一叹。
他能慷慨就义，但是他却不希望身后幸存的士卒们，全部死在这里。
哪怕他们投降，刘璋也不会怪他们。
说到底，这次益州军能有如此大败，与他这个主将的无能脱不开关系。
每当刘璋看到，那些漂浮在水中的尸体，以及被大火烧死的士卒。他的心中，都是愧疚难安。
然而，面对李儒这个西凉顶级谋士，苦心孤诣的算计。又有多少人，能够幸免于难？
木筏上的胡轸，看着逐渐靠近的邓贤，脸上的喜色越来越浓。若是能够将这个猛将收入麾下，他以后在西凉军中的话语权，也就会变得更多。
胡轸高声喝道：“邓将军，只要你肯投降，一定少不了高官厚禄！”
邓贤再一次停住了脚步，这个时候，他距离山下的洪水，已经只有几步之遥。
凝神望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将领，邓贤气沉丹田，高声喝道：“敢问将军名讳，也好让小将知道败在哪位将军手下！”
胡轸听见邓贤的话，心中更是得意无比，他亦是高声应道：“吾乃大都护胡轸，胡文才是也！”
大都护，又称西域都护，乃是大汉驻守西域地区的最高统帅。
胡轸年少成名，很早以前就是骑都尉，乃是两千石大员，兼领西域都护的职位，可以说得上是春风得意。
所以，当他报上自己官职的时候，脸上不由带着骄傲的神色。
“胡轸么？”
邓贤低声呢喃了几声，而后眯起了眼睛。刘焉对于他的器重，邓贤如何感受不到？
士为知己者死，并不仅仅是一句空话。这种观念，自古以来，便是深入人心。
邓贤身为忠义之人，哪怕战死沙场，也绝对不会背叛刘焉，投降西凉军。
但是，这场大败，使得邓贤心中抑郁难安。他无法接受，西凉军以三千兵马，毫发无损灭掉益州两万大军的事实。
“纵然死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想到这里以后，邓贤的身体弓了起来，猛然往前冲锋。在他的右脚，踏到水边最后一块土地的时候，邓贤的身体猛然跃起，而后奋力扔出了手中的利剑。
头盔遮住了邓贤的视线，所以邓贤将它扔在地上。
大斧与盔甲太过沉重，影响了身体的灵活，所以邓贤将它们抛弃。
剑鞘不够锋利，无法杀人，所以邓贤将它去掉。
询问对方的姓名，以及夸赞胡轸的话，是想使得对方麻痹，失去警惕之心。
对于邓贤突如其来的举动，所有人全部惊呆了。没有一个人想到，邓贤捧剑上前，不是为了投降，而是想要杀掉西凉军的主帅。
哪怕如此行事，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哪怕杀死胡轸的机会，有些微乎其微。但是邓贤，仍旧义无反顾的冲了过去。
胡轸仍旧沉浸在巨大的陶醉，以及对未来的憧憬之中，忽然就看到一支利剑向他冲来。
这段时间的胜利，已经使得胡轸完全麻痹大意了。他根本没有想到，邓贤会如此行事。待他反应过来，想要躲避的时候，却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噗嗤！”
为了投出这支利箭，邓贤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利剑穿过胡轸的铠甲，插入他的胸膛，仍旧拥有巨大的惯性，带着胡轸掉进了水中。
鲜血，从胡轸的胸膛之中流出，染红了一小块河水。
邓贤知道自己的准确度不高，所以在投出利剑的时候，没有瞄准胡轸的脑袋，而是瞄准了他的心脏。
虽然利剑没有射中胡轸的心脏，却也足以使得胡轸丧命。
邓贤扔出利剑以后，他由于用力过猛，身体不由自主的冲到空中，而后往水面落去。
他掉进水中以后，太一谷中仍旧回荡着邓贤浑厚的声音：“主公不负邓贤，邓贤绝不负主公！”
邓贤、胡轸先后落水，双方的将官、士卒，也都猛然回过神来。
胡轸的那些亲信，见到胡轸被利剑射中胸膛，而后落水，顿时勃然大怒。他们大声吼叫着：“射！射！全部放箭射死邓贤！”
西凉军早已弯弓搭箭，他们听到胡轸那些亲兵的话，都下意识的往邓贤落水的位置射去。
“噗嗤！”
“噗嗤！”
“噗嗤！”
几千支箭矢射入水中，溅起了一道又一道的小水花……
“不！”
直到这个时候，刘璋才知道自已方才错怪邓贤了。他看见西凉军的箭矢，全部射进水中，顿时振臂高呼：“邓将军乃是上将，尚且不畏死，我等又何惧之有？”
话毕，刘璋夺过来一个士卒手中的长矛，助跑一阵，奋力将其扔了出去。
“噗嗤！”
长矛没有射中西凉士卒，却是将一个木筏射穿，而后带着它在水中翻滚着。
那个木筏上面的西凉士卒，顿时全部落入水中。他们拼命的在水中扑腾着，想要得到其余西凉士卒的救援。
剩余的益州军，这个时候，他们的心中都没有了恐惧。
“杀！”
将近三千人，还有很多带伤的士卒，他们捡起身旁所有能够扔出去的东西，全部仍向水中的木筏。
奈何木筏距离岸上太远，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着邓贤与刘璋的神力。绝大多数被士卒们扔出去的东西，都没有砸中木筏。
它们只是落在水中，溅起了一个个很小的水花。
胡封披头散发，他的头盔早已掉在了地上。
摸了摸脸上的伤口，胡封露出了心有余悸的神色。方才若不是他躲得快，可能就已经步了胡轸的后尘。
由于他乘坐的这条木筏，距离岸边最近。所以很多益州军的士卒，都将这里当做第一攻击目标。
虽说很多人投出的武器，都掉在了水里。但是几千士卒中，并不缺乏大力士。这些大力士投出的武器，差点要了胡封的性命。
这条木筏上，已经有几个人在益州军，方才的攻击下丧了性命。
胡封惊恐的大声吼道：“木筏赶快退后，弓箭手瞄准岸上的敌军，全部射杀！全部射杀！”
“啾啾啾！”
反应过来的西凉军士卒，纷纷弯弓搭箭，往岸上射去。
刘璋又扔出了两根长矛，由于这场洪水来的太突然了，所以大多数士卒的武器，都没有带上。至于弓箭，更是没有。
因此，益州军除了使用最原始的投掷方式，根本没有办法，伤害到木筏上面的西凉军。
加上第一次，刘璋已经扔出去了三支长矛。但是后来两次，刘璋的投掷全部落空。
现在，刘璋已经拿出了第四根长矛，也是益州军中的最后一根长矛。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在临死之前，拉一个垫背的。
刘璋奋不顾身的往前助跑，他刚想要跳起来，忽然感觉右腿一痛，不由自主的半跪在了地上。
一支箭矢，刚好射中了刘璋的右腿。
木筏上的胡封，已经让身旁的士卒，将木筏划到了一个安全的位置。直到这时，他才想起李儒的交代。
如今益州军中的三员大将，已经死了两人。若是刘璋再死去，就真的没有办法向李儒交代了。
“诸军注意，不要射死了刘璋。若是哪个将他射死，军法处置！”
然而，战场无情，刀剑无眼，并不是每一个西凉士卒，都是神射手。没过多久，刘璋身上就已经插了几支箭矢。
现在，能够站在地上的益州士卒，已经没有几个了。
刘璋躺在地上，听着身后的惨叫之声，眼中流出了泪水。
而胡封看着眼前的情形，心中震撼不已。他低声呢喃着：“益州军，不可力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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