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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熏香烟雾缭绕。

        一抹淡黄色的身影歪着身子伏在案台上,对着摊开的一本册子,手无力搭着,眼睛紧闭,已然入了睡。

        四处静谧无声,连呼吸也显得格外清晰。

        几步之遥的地方,规规矩矩站着两位灵动可爱的宫女,她们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熟睡之人。

        一刻之后,果不其然,那边有了动静。

        只见他伸出一只手,就着趴着的姿势,搭在脖颈之处,顺着交领右衽的走势往下扯,似乎是锦袍太紧,弄得他不舒服,扯了一会没效果,他手换了一处,开始扯袍带,解开后随手扔在地上,继续扯交领,直到胸前衣襟被扯得半开,他大抵是满意了,才安静不动了。

        整个过程,他眼睛始终闭着,一副要醒不醒的状态。

        宫殿内仍旧只闻熏香香气,以及渐渐轻缓的呼吸气。

        淡黄色锦袍之人不曾察觉,他头发披散,衣衫松懈,内里白嫩如雪的肌肤一览无遗。

        此情此景,两位宫女见过无数次,对视一眼,捂着嘴无声笑了两声,最后红着脸把头扭到了一边。

        这时,殿外传来一声轻响,随即,一个浅绿色罗料朝服、腰挂玉佩、头戴朱漆进贤冠帽的男子步入殿内。

        宫女行礼,压低声音道:“参见袁丞相。”

        袁之弥点点头,挥手让她们退下。

        他不急不缓地走到案台前,等宫女离开关上大殿门后,凝视着睡着人事不省的人,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随后俯下身,慢悠悠地伸出了手。

        睡熟那人一侧脸颊压着胳膊,呼出的气又湿又黏,唇微微张着,嘴角牵起一条细细的银丝。脖子很细,喉结因趴着的动作看着不明显,锁骨勾出一个深深的窝,似能盛水。再往下,便是昭显过度的胸膛,或许是长年累月鲜有走动,又喜爱泡澡的缘故,触手之下肌理如丝般顺滑,与女子无异。

        袁之弥乘人不觉,占尽便宜后,手下伸进衣襟内处,抚摸到一个圆圆的突起,暧昧地打了个圈,猛然用力一拧。

        和砺在疼痛中醒过来,还先擦了擦嘴边的口水,才鼓起一张脸,怒不可恕地瞪着始作俑者:“袁丞相,你好大胆子!”

        话虽如此,可放在故作气态的稚嫩脸上,没有任何威慑。

        袁之弥义正言辞道:“外头起了风,我见皇上睡得甚香,担忧会受风寒,因此才不顾君臣之礼,叫醒皇上。”

        说罢,两眼极为轻佻地往人胸脯上逡巡。

        和砺缩了缩脖子,赶紧拢上锦袍。

        袁之弥戏谑笑着,漫不经心拿起案台上的一本折子,看了一眼,又拿起下一本,随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弭。

        和砺暗道不好,刚要准备开溜,袁之弥就大声呵斥道:“皇上,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说起袁之弥此人,前几日才行了弱冠之礼,年岁不算大,除开秉性,博学多才,才华横溢。他本是一名游子,遇事不得志,后得前丞相孟卿的提拔,入宫几年来,也算是兢兢业业,处理事务来颇具手段。他的能力,和砺颇为欣赏,对其十分信任。和砺有不懂之处,请教之,也能得最为见效的答复,算是和砺的半个夫子。

        眼下,夫子一本正经要训斥,和砺也只有垂头丧气乖乖听从的份。

        袁之弥抖了抖折子,朗声读道:“君之遭遇,上天见怜,朕亦然。他日可来京,得一官位。朕为君做主,谋一亲事,视君为兄长,两门添亲,安详过此生。”

        和砺解释缘由:“东上一省史文,二十余载寒窗苦读,好不容易考取功名,欲表孝心,然生母病重,四处求医,却得知药石无医,家财耗尽,生母去世,生父也哀痛过度,陨了身……”

        ‘啪’一声,袁之弥将折子重重放下,指着人鼻子道:“即便如此,也不能胡乱许诺。皇上你要赐官,可有想过朝中官位可有空缺?可有想过此人能否胜任?还有,你要为其谋亲也就罢了,可怎能随随便便就认兄?自古皇位在权者之兄,皆为王爷,你这般做法,岂不是滑天下之稽?”

        和砺嘀咕道:“不可便不可,何必如此动怒!”

        袁之弥哼笑一声,拿起另一份批注过的奏折,又道:“还有这个,齐中山管辖一带闹瘟疫,已有数十人死,眼看死伤之人越来越多,恳求朝廷派医相助,另求赐黄金千两,发放受灾受难之民众。皇上,你可知有何问题?”

        和砺犹豫道:“可能……是闹瘟疫一事,需查明?”

        袁之弥道:“这只是其一,如查明属实,朝廷理应给与援助。可是黄金千两,这可不是小数目,平民百姓一辈子都无法挣到,如今国库虽充盈,也不可下面要多少就给多少。除此之外,平民百姓不懂御财之道,也不善辨明是非,极易失财。何况受瘟疫之灾,与人温饱比赠与钱财更为急迫,他们需要的还有医者和药理。这齐中山不明此道理,皇上为何也瞎应和。”

        和砺仔细听着,后低头道:“是我考虑不周。”

        袁之弥见和砺认错态度诚恳,便收起了严肃之色,坐于和砺身侧,同他一道,将所有奏折重阅了一遍。

        和砺继位六年,虽不说废寝忘食,但每日都要花上三四个时辰审阅奏折,勤奋有余,却总是出纰漏。袁之弥几番纠正,总不得成效。

        究其原因,和砺阅历尚浅,许多繁杂之事,不懂深究。而且年少心气不稳,一言两语就被带动情绪。

        袁之弥幽幽长叹,待和砺合上最后一本奏折,起身欲走,刚转身,便想起来此的正事,他道:“今日宫外有人求见皇上,说是来自俞城,还亮出了官印。”

        和砺道:“哦?莫非是俞城的父母官?”

        袁之弥挑了挑眉道:“确实如此,皇上可知他为何而来?”

        和砺道:“我应该知道?”

        袁之弥又摆出说教的脸,道:“皇上贵人多忘事,此人曾上过一奏折,后收到回批,怎想是皇上画的一只乌龟,他不知皇上何意,心神不宁,便连夜赶上京,想一问究竟。”

        这么一说,和砺倒是想起来了:“他奏折上写,结发之妻刚过世,心中伤痛不已,可偶然见一女子,又开始挂记,欲提亲娶之。这人妻子尸骨未寒,就见异思迁,感情变化如此之快,不是乌龟是什么!”

        敢情皇上是借乌龟骂人王八,袁之弥朝殿外唤道:“来人,把东西拿过来。”

        东西呈在和砺跟前,四腿一缩,只剩坚硬的外壳。

        和砺震惊道:“你为何要拿乌龟给我?你早就知道,我只爱天上飞的鸟,可不喜地上爬的动物。”

        袁之弥把乌龟放在地上,幸灾乐祸道:“这是俞城来那人带来送给皇上的,人一片美意,皇上不收可说不过去。”

        袁之弥满意看到和砺难看的脸色,心情极为愉快地走了。从师者的身份转换出来,还从一盆景中掐了两朵开得最艳丽的花,送给了静候在外面的宫女,惹得宫女一阵娇笑。

        花是和砺养的,不是因为他喜欢,而是他最喜爱的鸟儿喜欢。

        原本缩头的乌龟见没人理它,腿脚伸了出来,慢悠悠在大殿内转悠。

        和砺不愿去碰它,大叫一声:“苏宇!”

        话音还未落,和砺的贴身侍卫苏宇便应声而来。

        和砺道:“把这只乌龟拿走,赶紧拿走。”

        苏宇道:“是。”

        和砺又道:“还有,把我那黄鹀取来……不,还是我亲自去。”

        苏宇:“……”

        一向雷厉风行的苏侍卫却一下没了动静。

        和砺道:“怎么?”

        苏宇道:“皇上恕罪,黄鹀鸟趁人不注意,啄掉木笼子的一块木条,飞跑了。”

        黄鹀本就不喜被关在笼中,曾几次逃跑,都被苏宇逮住。于是鸟儿沉闷,甚至绝食,可偏偏和砺宝贝得不得了,不肯放,想尽办法讨好,直到有了路边不知名的野花,黄鹀鸟儿似嗅道了家巢的味道,才慢慢恢复。

        可惜,最后还是飞走了。

        和砺气得大发雷霆,笔墨摔了一地。

        苏宇闷声跪地,等着发落。可等了好一会儿,不闻任何动静,心中疑惑,正欲抬头,却听和砺跺脚道:“滚,滚远些,我这几日不想看到你。”

        于是,苏宇灰溜溜退下了。

        大殿内再次安静下来,和砺生着闷气,直接往地上一躺,四肢摊开,望着房梁叹道,为何他养了无数鸟儿,都养不熟,而且从来没有一只愿意与他亲近。

        闻着殿内的熏香气,想着想着,头昏昏沉沉,睡意上来了。

        可眼还未闭上,突起一道极轻的细响,像是一个柔软的物件砸在地上。

        和砺猛然坐起身,一伸手,便摸到一个纸团,摊开后,一面画有柳枝,垂下来,不多不少,共十七根。

        来着是谁,和砺一下明了。

        他把纸张翻了一面,查看内容后,瞬间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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