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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82章


东合镇到弩递城这一路,因和砺的伤势,他们特意放慢了行程。一路走一路停休,等到了目的地,比预想中慢了好几日。

        一进弩递城的城门,袁之弥便与和砺起了分歧。

        和砺想要直接找章常二人,而袁之弥,要先找弩递城的太守,修整一日。

        袁之弥道:“方才进城门,我将我的腰牌交于士兵,想必不多时,太守便会知道我来了。我们何不直接上门,把此事交于太守处理,这里他熟悉,办起事来比我们要快许多。”

        和砺道:“这里的太守是何人?”

        袁之弥道:“弩递城太守何茂,丰裕二十八年的进士,是先皇任命的太守。去年除夕拜岁,他曾向你敬过酒,你可否记得?”

        和砺道:“每年拜岁敬酒之人多如牛毛,我哪能每一个都记得。”

        可他不记得,袁之弥却记得。

        袁之弥道:“何茂与周辅是多年好友,他们志同道合,行为处事相差无几,不过,周辅思虑太重,常常杯弓蛇影,而何茂极有原则,刚正不阿。论交际应酬,要数何茂更甚一筹。”

        和砺道:“哦?何以见得?”

        袁之弥道:“你见过此人便知一二。”

        太守府外观倒是气派,门口左右两座石狮,五步高阶,两个门子守在门两边。见到和砺一队人马遥遥而来,门子迎过去道:“几位可是远道而来的贵客?”

        和砺首先下了马车,袁之弥跟居榭后一步跳下。

        官场打交道,袁之弥最为在行。他道:“何茂在府上?”

        门子道:“何大人备好了上等的茶,恭迎几位。”

        看城门的士兵有专人联络太守,如有情况,会在第一时间汇报。袁之弥是一国重臣,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他突如其来出现,何茂也不能怠慢。

        门子刚要通报,何茂便从里面迎了出来。

        这何茂与周辅差不多岁数,不惑之年,虎虎生威。国字脸上一本正经,官服一披上,透露出慑人的官威。

        这一点与袁之弥不同,袁之弥虽位高权重,但平日里吊儿郎当,完全没有身为丞相的自觉,不亮腰牌以示身份,根本不会有人将他与丞相联想到一起。

        何茂与袁之弥在宫中见过,何茂对他印象极其深刻,因为每年唯一的一次大臣会面,袁之弥都是一成不变的浅绿色衣袍,而且此人的面貌,有几分女子的娇媚,尤其是眼睛斜着瞟人时,看得人心惊肉跳。

        这倒不是因他长了一双勾人的丹凤眼,而是眼中那似笑非笑的戏谑,像是要把人扒光了嘲笑几分。

        半年多不见,袁丞相还是老样子。

        何茂正色庄容,拱手道:“袁丞相,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袁之弥道:“远迎不必,这快到午时了,准备好酒好菜迎接我们便行了。”

        何茂:“……”

        因他们来得突然,何茂只是换了一身庄重的官服,还未来得及让厨子准备招待膳食。何茂正发愁,无意间听下人问起,是否要去常家赴宴。

        何茂对常家的邀约根本没放在心上,他也不用理会常家邀他的用意,去不去都随他的意。但这次,正好了,虽说邀人去别家吃宴席有失礼节,不过此人是袁之弥,便无所谓了。

        何茂道:“袁大人若是不介意,我们这便去别家用膳。”

        袁之弥道:“别家?”

        何茂解释道:“是我们这里钱庄大户,常家。前几日常家派人送来请帖,邀我今日去赴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袁大人,我府上没备菜肴,而常家,不仅备好了好酒好菜,还有京城一戏班子,饭后还能听戏。”

        这何茂打了一个如意算盘,既不拂常家的面子,又免了自家开火的麻烦。袁之弥听明白了,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勾着嘴角道:“甚好,我倒是喜欢听戏。”

        何茂与袁之弥这就商量好了,要动身往外走。

        而和砺,在他们开始攀谈时,便被居榭拉到马车旁侧,何茂便没注意到他们。

        居榭道:“这一路上药材已经用完,我需要去药铺补些草药。因路上奔波,你身上的伤虽好了些,但并未好透彻,掉痂的伤口还留有疤痕,必须尽快用药去掉。你可先歇息,我会晚些回来。”

        和砺道:“这都午时了,你也休息片刻,用了膳食后再去找药材吧,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居榭道:“我所需的药材不少,恐怕很难找到,不早点去,天黑之前都回不来。”

        “……”和砺无言片刻,目光转向了一旁在收拾马匹的十七跟苏宇,他们二人交替赶马车,也是极度疲惫,他略一思索,说道,“可否将你所需的药材写下,让其他人帮忙去买?”

        居榭道:“有些倒是可以,不过有几种药材,必须我亲自去找。”

        和砺道:“那就先把其他的药材名写下,你就随我们一起用了午膳,歇息够了再去吧。”

        居榭轻笑了一声,揉了揉和砺的头发,他道:“好啊。”

        何茂让下人把袁之弥随行的马匹牵走,马车挪开后,外侧的两人便露了出来。

        何茂以为自己看错了,还揉了揉眼睛,半晌,反应过来,说话带着颤音:“袁大人,这,这是……”

        袁之弥微微一笑,气闲淡定地背着手。

        和砺转过头,颔首道:“何大人。”

        何茂躬身行礼,平复后,小心说道:“您们随行几人,可是想掩人耳目?”

        和砺点点头。

        何茂道:“那下官该如何称呼您?”

        这时,苏宇插话道:“我们都唤作厉公子。”

        何茂对苏宇有些印象,每次他觐见皇上时,他几乎都在皇上身侧,何茂先对和砺道:“厉公子。”

        叫了后,又对苏宇道:“苏大人。”

        跟随和砺而来的都不是简单人物,何茂面面俱到,每一个都问了,包括居榭和十七。

        有了和砺,何茂打消了去常家蹭饭的念头,改口道:“几位舟车劳顿,想必一定乏了,先进府里坐,快,请进。”

        何茂又吩咐下人:“去请满香楼的大厨来,再带几样特色小菜,尽快。”

        下人领命走了。

        袁之弥打趣道:“何大人,怎么,不是说去常家吗?”

        何茂道:“常家的菜哪里比得上满香楼大厨的拿手绝活,几位都是稀客,座上宾,一定要尝尝这里的特色菜,绝对让人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和砺却捡了个敏感的词,蹙眉道:“常家?可是在此经营最大钱庄的常家?”

        何茂不知他为何知晓弩递城的常家人,困惑道:“正是。”

        关于常章二人所犯下的罪过,何茂无从得知,待和砺说完后,他诧异了许久,才道:“章家与常家都是这里的大户人家,他们两家的公子依仗着自家的权势,整日花天酒地不说,还视人命为草芥。四年前,有一户贫苦人家因小事得罪了常家二公子常超,被他的下人打得差点没命。我按律法处置打人之人,罚了他们银子。可那常超还扬言,说他有的是钱,不怕被状告。常超经常把此话挂在嘴边,到处惹是生非。”

        和砺道:“他打了人,你处罚后,还屡教不改?”

        何茂道:“我关押过常超几次,还放话给他爹,倘若有下一次,便将人终身□□,常超被唬住,才收敛起来。不过,没想到啊,他不在这弩递城犯事,居然跑到了东合镇。还有那章家公子章广平,没有常超那般嚣张跋扈,喜欢玩些阴暗的小手段,在背后阴人。章广平一向有分寸,能做出这等事,也是奇怪,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和砺道:“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明白了。章广平买通东合镇的镇令,以为能一手遮天,而且他也足够小心谨慎,用了掩人耳目的手段拐走孩童,几次后平安无事,便肆无忌惮开始猖狂起来。”

        因此,他们查案时,才那么艰难,几经波折,和砺还差点死在他们手中。

        何茂道:“此等罪孽,还连累到……厉公子您,常章两家即使被满门抄家,也不足以抵罪。”

        和砺道:“倘若判罪,让章广平和常超二人,到出事孩童家中,给孩童的亲人磕头认错,让孩童亲人决定,要如何处置他们,以消除他们心头之恨。”

        这般处罚倒是新奇,何茂道:“既然厉公子这么说,那下官抓获二人后,便领着他们前往东合镇。”

        和砺道:“不用你去,周辅代为管理东合镇,失踪案的案录应该被他记录整理完毕,我领人去与他会合,这后续之事,便是一个收尾。”

        和砺说过他要亲自处决章常二人,在东合镇所经历那些事,令他太过气愤,不亲自动手,怒气难消。

        可这东合镇与弩递城来回,又要十天半个月,路途奔波,实在辛苦。

        但现下,不管以后如何,休息和午膳,才是重中之重。

        何茂请人进了太守府,好茶款待着,等着满香楼大厨上门。

        一杯茶还未喝完,隐隐便飘来一阵菜香,抬头一看,太守府的下人和穿着满香楼布衣的大厨,各自拎着几道菜盒,疾步奔来。

        太守爷吩咐要快,谁也不敢懈怠。

        可在他们身后,两个门子抬着一个人,步伐也匆忙。

        何茂站起身,问道:“你们所抬何人?”

        门子道:“此人晕倒在太守府前,应是普通百姓。何大人,此人该如何处置?”

        何茂道:“将人放在椅子上,去请大夫吧。”

        门子应了声,和砺便道:“大夫不用请了,居榭公子,你能否看看?”

        方才人抬进来,居榭便知和砺会让他医治,极为无奈道:“我不医治旁人,此次算是破例。”

        和砺道:“神医不医人,平白浪费了一身医术,实在可惜。”

        言外之意,破例是虚言,多破几次,便无例外了。

        居榭一边给人把脉,一边摇头。仔细回想,他似乎做过几次救人之事,给人下毒后,又制解药解毒,差点烧坏了一只药炉子。

        看来,救人确实已经算不上是破例了。

        晕厥之人便是吕力,他劳累过度,身体支撑不住,昏睡了片刻,在被喂了几口水后,就醒了过来。

        吕力一睁眼,便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精致脸庞,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长得让人难忘。吕力心狂跳了几下,目瞪口呆见人离远后,才回过神。

        何茂道:“你乃何人?”

        吕力艰难地把目光移到太守身上,愣了愣,想起他来的目的,赶紧行礼道:“何大人,小人是常家的下人吕力,特意前来请何大人赴宴。”

        何茂道:“你转告常宁,我府上有贵客,脱不开身。”

        可吕力如果不把太守请到常家,他回去恐怕是要挨一顿臭骂,吕力道:“何大人,常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何茂耐心解释道:“你也看到了,这几位都是我府上的宾客,我并无推脱之意,确实无法赴宴。”

        然而不管什么理由,吕力请不到人,下场都一样。他犹豫着,迟迟不离开。

        最后,和砺突然道:“何大人有约在先,便去吧。”

        何茂道:“这……我若是走了,留你们在府上,实乃失礼。”

        和砺道:“常家,是常超的家吧?”

        何茂道:“是。”

        和砺道:“那我们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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