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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第109章


戌时,太守府。

        众人听到这里,齐齐一震。

        和砺一把抓住袁之弥的胳膊,语气焦躁道:“那天,你们就……”

        一人腿瘸了,一人下半身废了。

        袁之弥轻笑了一声,揽过和砺的肩膀,轻松道:“不,只是我被常奇用椅子砸了过后,被他打残的。那时,并未伤到他。”

        那之后,常奇被连夜带到京城,朝廷刑部关了他十四年。

        而他瘸腿那一年,袁之弥已经独自在京城呆了一年时日。他打探到了他爹娘的消息,等他赶过去时,只剩下两具冰冷的尸首。

        袁之弥的爹娘是落水而死,他们离开那些年,也不知经历了些什么,浑身破烂不堪,想必是吃了不少苦。

        袁之弥厚葬了他爹娘,在他们坟头跪了一天一夜,随后回到京中,求见了一次孟卿。

        孟卿将他送至常奇的牢中,眼睁睁看着袁之弥举着鞭笞棍,追着常奇打。袁之弥一心想将常奇打死,落在常奇身上的每一棍,都让他疼得直跳脚。

        那一次,要不是最后看到常奇快不行了,孟卿进来将他拉住,说不定常奇早在当时,就已经没了命。

        袁之弥对常奇道:“你不是在当时就已经死了么,为何还活着!”

        “那是我确实要被你打死了,不过朝廷的御医医术就是好,我只躺了几天,就又活过来了。”常奇啐了一口,道,“你都还没死,我怎么可能会死!”

        袁之弥又想冲过去打人,和砺拉住他,问道:“你为何这么笃定他当时就死了?”

        “是孟卿告诉我。”袁之弥哼笑了一声,“我明白了,大概是孟卿怕我再对他下杀手,便故意欺骗了我。”

        那时,袁之弥还奇怪,他‘杀了’常奇,一定会被刑部叫过去责问,可是,刑部一句话都没有。

        原来是这样……

        袁之弥盯着常奇,两只眼睛如同黑夜中的野狼,他道:“这一次,你逃不了了。”

        时隔十多年,一些仇恨可能会被时间冲淡,但父母之仇,袁之弥刻骨铭心,永世也不会忘。他如今已是丞相,遵守的戒律不比寺院的和尚少,不过,这仇,一定要报。

        和砺轻柔地拍着袁之弥的背,道:“袁之弥,你需要冷静一点。”

        袁之弥不看常奇还好,但只要一看到他,就控制不住暴躁。

        和砺转头道:“何茂,这二人交由你处置吧。”

        何茂懂他的意思,这二人虽可恶,但并未杀过人,袁之弥的爹娘也并非由常奇直接杀害,不能让袁之弥杀了常奇报仇雪恨。

        和砺要袁之弥先离开,他还极度不情愿。

        居榭悄无声息撒了点药粉后,袁之弥一下变得很老实,眼神放软,头也耷拉下来,乖乖地跟着和砺往屋中而去。

        进了屋后,居榭挂上门栓,给袁之弥服了解药,袁之弥才恢复。

        回了神,袁之弥还有些发蒙,他坐在桌前,连续喝了两杯茶,似乎终于平静了下来。

        方才和砺听了那么多,都是以前袁之弥从来未提过的过去,他也不知给如何安慰,又或许,不要再提才是最好。

        和砺与居榭对视一眼,都安静地坐在一旁。居榭给和砺倒了一杯茶,可触手之下却是冰凉,他又把茶水收回来,自己喝了。

        静坐了好一会儿,忽然,袁之弥说道:“说起来,常宁,常宁,这个人莫不成,是常弓收养的义子。”

        和砺一顿,问道:“这是什么说法?”

        袁之弥道:“我记得不太清楚了,大概十多年前,在茶余饭后听到的闲话,常弓的一亲戚过世,留了一个半大的儿子,那亲戚临死前嘱咐,要常弓代为照看。常弓似乎是当面收那人为义子。可亲戚死后,常弓便对其不管不问,除了给银子,并未尽义父之责。”

        和砺道:“那为何常弓不愿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袁之弥道:“常弓从未当常宁是他儿子,甚至还觉得常宁是累赘。而且,常家的儿子常超出事,常宁也锒铛入狱,他觉得丢脸,更是不愿承认。”

        和砺鼻子哼了哼,道:“常弓与常奇也并未做出什么好事,还有脸嫌弃别人。他觉得常宁丢脸,那常奇不也丢脸。”

        袁之弥道:“亲生儿子与外人,总归有差别。”

        居榭道:“一个买官,一个买榜,要说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也不会有人相信。”

        “他们确实是义父义子。”何茂推门进来,这么说道。

        和砺道:“他们承认了?”

        何茂道:“说了。常弓不想认常宁,是因为常奇。”

        袁之弥道:“为何?”

        何茂道:“那年,常家的银子被没收,常奇也被抓走,常弓走投无路,去找了常宁。常宁那时已经成亲,早些年为了迎娶第一任夫人,亲家要求他出一万两黄金,可常宁变卖了住宅,也没凑够那么多黄金。亲家便提出要他做上门女婿,还有要他身上的全部银子都要拿出来,做聘礼。常宁同意了,后来经营家业,所挣来的银子也全部交给了亲家。常弓上门,开口便要一千两黄金,想用拿钱去赎人。”

        和砺道:“常宁没同意,于是常弓便记恨于他,到现在也没原谅。”

        何茂道:“差不多是这样。”

        这常家,几乎没一个正直的人,做事走的路子也是歪门邪道。他们沦落到如今,也是咎由自取。

        何茂转过头,对袁之弥道:“袁大人,那常家父子一直叫嚷着要离开,你认为该如何?”

        “不是我认为该如何,是他们本应该如何。我想杀了常奇,但我能杀他吗?”袁之弥苦涩笑了笑,摇头道,“我不能,所以,何大人,你看着办吧。”

        何茂道:“袁大人,你可是想通了?”

        袁之弥道:“眼不见为净,我就当他已经死了。而且,他现在也妨碍不到我了。”

        袁之弥感到稍微欣慰的是,无需他动手,常家就得到了该有的惩罚。

        不管是常宁这家也好,还是常弓那家也好,他们后半辈子,也过不上好日子了。

        翌日,袁之弥押解这常宁与章代清两人进京,要先走一步。而和砺、苏宇、十七,再加上居榭,要去的是相反方向。

        和砺送了袁之弥一程,袁之弥伸手将他捞到马车上,又露出了平常一样漫不经心的神态。

        袁之弥朝和砺耳边吹了一口气,道:“你若是舍不得我,便同我一起回京吧。”

        和砺揉了揉耳朵:“你明知不可能……”

        就是明知不可能,袁之弥才有意调侃。

        袁之弥手探进和砺的内衫,在他背上摸来摸去。和砺扭动着,打掉袁之弥的手,叫道:“你作甚?!”

        和砺背上的伤已经快好了,涂了膏药外的肌肤,已经细嫩如滑。

        袁之弥道:“你才出宫没多久,就惹得到处都是伤,早知道我不该答应你,让你出宫。”

        和砺把衣衫理正,说道:“下一落脚之处,便是凌阳了,都快到了,怎能就此放弃。”

        袁之弥叹声道:“你可知为何孟卿会选凌阳城安定下来?”

        和砺道:“为何?”

        袁之弥道:“凌阳城是他的故地。”

        和砺想起来了:“那也是你的故地吧?”

        袁之弥点点头,道:“不过我不能陪你去了。”

        要说原因嘛,自然他不能离宫太久。和砺将宫中大小事交给他,虽然出来这段时间,他以书信与宫中来往,处理一些杂事,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袁之弥道:“我跟你一样,与孟卿也是许多年不见。孟卿对我有知遇之恩,我理应前去拜访。”

        孟卿与袁之弥这段情谊,和砺有过耳闻。

        袁之弥在定居京城前,四海为家,是一名游子。不过这应该是他发现他爹娘过世前,为了寻他爹娘,以游学子的身份,游遍了各地,与无数人有过交集。

        袁之弥本身书画便习得好,后来这些经历,更是让他成了颇具声望的大家。

        袁之弥是受孟卿的邀约,前往京城,那个时候,他只是隐约知道孟卿来头不小。孟卿要他来京城的目的便是要他做门客,然而袁之弥并未答应。

        不过,既然来了京城,他干脆找了个住所,暂时住了下来。

        直到一年后,有了他爹娘的消息。

        一切尘埃落定后,袁之弥突然迷茫了,他不知漫漫人生路,该如何走下去,甚至有种了结自己的念头。

        那个时候,孟卿再次邀他做门客,袁之弥才应允下来。

        其实,孟卿对他而言,心灵救赎之恩最大,其次,才是知遇之恩。

        和砺今日对袁之弥格外宽容,还拍了怕袁之弥的后背,道:“你有这心意便可。”

        袁之弥笑了声:“是啊,想必孟卿也会这么说。再过不久,你也该见到他了,替我向他带句话吧。”

        和砺道:“什么?”

        袁之弥道:“下元节之前,一定要保证,你能回到宫中。”

        和砺:“……”

        袁之弥张开双臂,一双细长的眸子盯着和砺,一言不发。

        和砺叹口气,倾身上前,抱了抱他。

        袁之弥环住他的臂膀,笑道:“不错嘛,有长进。方才在你耳边吹气,还不见你脸红,怎么,被□□出来了?”

        和砺一把推开袁之弥,忍不住道:“你以后能不能别做那些暧昧的举动。”

        袁之弥道:“那不行,这是我最后的嗜好了。”

        “……”和砺道,“行了,我该下马车了。你也赶紧走吧。”

        袁之弥道:“等等。”

        和砺道:“还有何事?”

        袁之弥道:“我会时不时给让人给你送书信,宫中的事务,也不能光靠我一人解决。你批阅后,再让人送回来便可。”

        和砺:“……”

        袁之弥的一队人马渐渐消失在尽头了,和砺转身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何茂挥手告辞:“……厉公子,倘若你回程有空,可再来坐坐。苏大人,居公子,你们也是。”

        和砺的马车也渐渐走远了,何茂还在城门口呆着,也不说回府。

        官兵问道:“何大人,可是要走了?”

        “我再呆一会儿。”何茂顿了顿,又道,“这些人一下全离开了,我回去还有些不习惯,就在这里再呆会儿吧。”

        和砺一行人行了大概五十多里,在黄昏时,停在了某一山岭。

        苏宇挪到和砺身旁,说道:“厉公子,有一事,我要讲。”

        和砺以为他要提什么意见,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苏宇道:“你让我劝说花楼的女子从良,可是我去了无数次,她们仍旧不愿。”

        和砺道:“为何?”

        苏宇道:“她们说,离了花楼,她们无处可去。而且,倘若别人知道她们是花楼出身,也会被看不起。此事我曾问过何大人,何大人的意思,随她们。”

        “……”和砺扭头问居榭,“你认为呢?”

        居榭就坐在和砺的旁边,说道:“我们作为旁观者,不能感同身受。她们既然有了选择,我们擅自干预,也不太好。”

        和砺点头道:“既然如此,那算了吧。”

        各人有各人要走的路,也有各自的人生。

        辉煌的也好,落魄的也罢。

        可能无法抉择,但终归要继续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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