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索命死局

　　在我国许多地方的农村里，至今还有一个习俗，当不懂事的孩子受到意外惊吓，例如在户外被狗其它东西惊吓了之后，大人一般会在晚上，来到孩子白天受惊吓的地方，一面喊着孩子的名字，叫他不要怕，并跟着喊：“回来吧，回来吧！”有时还烧一些纸钱，以祭天地。

　　更有甚者，还会请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为孩子“收吓”或“收惊”，即在睡熟后的孩子的脸上，凌空画一些辟邪的符，且口中念念有词，目的也在于使魂回来。

　　那对夫妻带了一打黄表纸回来，黄表纸并不是什么稀有的纸张，是由稻草等粗加工的纸，色黄，纸质极松，所以并不贵。

　　顾叔从这对夫妻手中接过黄表纸，开始拿起那伞架，该是被顾叔吩咐然后被除去了伞布，只剩伞状的铁架子。

　　顾叔招呼我一声，让我用浆糊赶紧把那对夫妻起来的黄表纸在铁架子上糊起来，这时候顾叔的表情已经远没有一开始那么轻松，而是双眉紧锁，从兜里掏了一把毛笔，又从身上摸出几张不同颜色的符纸，直接趴在地上就开始写起来。

　　我也不敢多看了，专心把黄表纸贴在伞架上，浆糊沾了一手，听着简单，实际上真是不容易，顾叔又叮嘱一定一要用浆糊，可是浆糊粘合又需要一小会，这有的刚沾上去，立刻又掉出来，有的时候浆糊用多了，那纸还穿孔了，顾叔见着这，也是让我立马揭下来，重新沾一张。

　　所以折腾了得是二十来分钟，伞架上才被我用黄表纸盖的严严实实。

　　我把这东西拿给顾叔，问道：“顾叔，这东西要拿来做什么？”

　　顾叔也不知道是太专心，还是没空搭理我，没回答，而是把刚刚写的五张符纸开始小心翼翼的粘在伞架的五个位置上，待弄完，顾叔才说道：“这也算简制的‘引魂幡’了”

　　我此时瞅这玩意儿，实在称不上美观，倒是惊奇的发现，顾叔就写那紫蓝黄绿白五张符纸，这时候竟然显得有些气喘了，而且额头的汗水还渗出不少。

　　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上了来，原来那对夫妻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楼了，此时担着一个纸扎的“彩亭”，半个人高的模样，一人担一边，抬了上来，不用说，这玩意儿也是顾叔吩咐他们做的。

　　这可够折腾的，我愣是不知道这纸扎的“彩亭”有什么用处。

　　顾叔让那对夫妻将“彩亭”搁在一边，接着秉烛焚香以后，一手拿着不知道哪来的黄铜铃铛，一手执引魂幡，口中高声念着招魂之词。我这次真不知道顾叔念得是什么东西了，氤氤氲氲的，那声音却凄厉悠长，富有一种悲怆的情味。

　　那对夫妻听到顾叔这般念语，可能真的担心自己的儿子，估计是痛苦到了极点点，一下子崩溃，大声哀嚎起来，尤其是那个女人的声音，哭地竭斯底里。

　　我正疑惑这不会吓走小孩的魂么，后来才知道，这哭嚎的越大声，越能掩盖身上的气息，魂是没有耳朵的，能感觉，这声波能对魂的感应有干扰。

　　顾叔开始缓缓旋转起引魂幡，要是我在电视里看见这情景着实会偷笑起来，但此时我却一丁点都笑不出来，因为那引魂幡越转越快。

　　周围突然开始起风，原本平静如初的氛围，开始变得不平静。

　　稍一会，那风已经开始灌眼睛了，虽然不至于睁不开眼，但也有些扎眼睛了，而且那风仿佛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模样，无论我面对哪个方向，脸都被风直面扑来。

　　眼睛根本没法瞪久，张开几秒就觉着眼干涩的很，我赶紧卯到那天台干枯的储水池里面，南方基本都有，才感觉好了些，然后用衣领盖住嘴巴，露出个小脑袋看顾叔。

　　这时候顾叔的形象太伟岸了，一个人站在狂风里面，单手撑着引魂幡，那引魂幡旋转着都能带起周围的风浪，那引魂幡上面的黄表纸一张一张被吹得脱落，看起来像把破烂的伞。

　　我感觉顾叔的身体摇摇欲坠，嘴里呢喃的声音和手里铃铛响声交错，却没有混在一起，那念语愈加清晰，不到一会，那声音仿佛不像是从顾叔的喉咙里发出一般，因为已经声如炸雷了。

　　“湛湛青天紫云开，朱李二仙送魂来。”

　　“三魂回来归本体，七魄回来护本身。”

　　顾叔开口念完这两句，他手中的引魂幡几乎要徒手而出，那引魂幡上面的黄表纸早就一张不剩了，四处乱飞，只剩下顾叔最后贴上去五张符纸还粘在上面。

　　就在这时，原本愈加憔悴的顾叔，猛地像是吃了伟哥一样，身体一震，脚底坚如磐石，稍低的声音也被提了起来，有眼人都知道，这是进行到最后的关头了。

　　“三魂回来归本体，七魄回来护本身，青帝护魂，白帝侍魄，赤帝养气，黑帝通血，黄帝中主，万神无越，生魂速来，死魂速去，下次有请，又来赴会，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就在顾叔念完的一刻，我感觉手心一阵冰凉，接着胸口一阵冰凉，霎时间全身像是掉入冰川深海，竟然没法呼吸。

　　我感觉到身体一软，顿时脸朝地，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撞在冰冷地地面，鼻子的疼痛都被此时的窒息感所掩盖。

　　我想喊顾叔救我，可是发现根本张不开嘴。

　　在下一刻，我感觉有东西在从我的背钻出了，后背顿时传来钻心的痛，就在我感觉自己后背即将被穿透，自己也快死掉的时候，突然感觉胸口开始温暖起来，我趴在地上动弹不得，那东西依旧在从我的身体里往外钻，但痛感逐渐缓解起来。

　　直到我感觉到一次前所未有的释放，身体疲软的躺倒在地上，不过四肢已经开始恢复了力气。

　　我爬起来，双手扒在那储水池壁上，似乎一切都结束了，天台到处散落那原本粘在引魂幡上的黄表纸，而顾叔手里也扔掉了那该失去作用的引魂幡。

　　而那对夫妻更不用说了，一拥而上，听到顾叔说没有大碍了之后，立刻抱着躺在桌子上的小儿又是一阵喜极而泣。

　　我恢复力气后，站起来，不自觉的摸了摸后背，但到处摸索还是没发现什么伤口之类的，可是刚刚那钻心的痛，开始让我毛骨悚然。

　　顾叔此时脸上也是面带疲色，但也没有虚弱成什么的样子，只是略微扶着墙壁休息了一会，看见我在摸自己的后背，于是喃喃说道：“刚刚那小孩最后一命魂差点让我出了大差错。”

　　我可不敢说我没有看见，只能允允诺诺，道了几声真是危险，没想到这么危险。顾叔问我为什么一直摸后背，我也不敢说，只是说觉着后背有些瘙痒。

　　那对夫妻把那小孩子抱回了家里，然后从家里掏了一小捆钱，递给顾叔，看起来也得有一万的样子，顾叔一句没客气，只是告诉这对夫妻，这两天别让小孩子靠近水，除了喝水，洗脸洗澡都不行，然后就下楼离开了。

　　在那对夫妻前我不敢说，只是觉得那对夫妻住在这样的地方，一家三口才挤着十来平米的屋子里，这一下掏一万块出来，那生活也不知道该有多拮据了，但毕竟别说顾叔，就算是老头和我也不算什么熟络关系，甚至朋友都说不上，我也算他们的顾客而已，对钱这事也不好说，我还得指着人家救命呢。

　　要是他一不高兴，不搭理我，我可就栽了，心里知道多嘴没甜头，但终究是感觉不舒服。

　　我看着顾叔的背影，心里也默默给自己提了个醒，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这顾叔和老头并不是和我有多深的交情。

　　这时候已经是接近半夜三点多了，但事情似乎还没结束，我跟着顾叔回到烛火店，原本想告别就回去睡一觉了，结果顾叔从店里取了车钥匙，让我上车直奔七星公园的方向。

　　七星公园其实就是在西冲海滩附近，但因为距离市中心很远，到那儿去至少也得两个多小时，所以这一路坐在顾叔的车上，我眼皮直打架，过了一会，我两眼一黑，睡着了。

　　等顾叔叫我醒过来，我看一眼时间，外面乌漆墨黑，六点不到的样子。我下了车就一直迷迷糊糊地跟着顾叔，实在困得慌，这冬天的凌晨本来就冻得很，我内心是有些不情愿再折腾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一阵寒风吹过来，把我冷的打了个寒颤，顿时也清醒了，眼前赫然出现了个人工湖，不用说这就是那小儿溺水的平心湖了。

　　其实钱他也拿到了，我不知道为什么顾叔还非要到这里来看看，反正我就一直站在上面，顾叔自个走到下面湖边，沿着那湖边开始走起来，手里还摇晃着几个小时前才用过的黄铜铃铛，这周围本来就静悄悄的，铃铛声一响，顿时让我后背脊梁骨直发颤，这气氛实在是吓人的很。

　　不知道他在弄什么，走路的姿势还很怪异，就像我们下楼梯时候的姿势一样，身体微微地向后倾。

　　幸亏那个人工湖不大，顾叔兜了一圈也就十分钟左右，我呆在上面盯着顾叔走了十分钟，身上的鸡皮疙瘩也起起伏伏了十分钟。

　　顾叔走上来，看起来也冷，一直进到车里才说话道：“你开车吧，可以回去了。”

　　“这就回去啦？”我反射性的回应，这大老远来这里，就为了兜这十分钟？

　　顾叔点了根烟，微眯着眼睛，看起来也是想抽根烟提提神，才说道：“那小孩丢魂这事，不是偶然，命魂是不可能被吓出身的，这事有人作为，记得那小儿的父母曾捡到一袋钱么？”

　　我点点头，当然是记得。

　　“那叫索命钱，谁用，那这钱就是买谁的命。”

　　“那这钱是换那小孩的命？”

　　顾叔听我说的，摇摇头，道：“这作为的人该原本是要索那对父母的性命的，而一开始那个男人之所以先看到是冥币，是设这个索命局的人给过他们一次机会，结果那个男人因为贪恋，竟然留下那个包，以至于入了索命局，估计连设局的人都没想过首先用这钱的竟然是那个小儿，既然是索命局，那自然是谁用这钱谁先死。”

　　“这是有人要害他们一家？”我接着问道。

　　顾叔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说：“应该不是，至于为什么要在这一家人设下索命局，那背后的人肯定也有他的用意，至于是为什么就难以捉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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