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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请客


  康嬷嬷暗暗叫苦:自到嘉善公主身边,这样“兹兹”冒火花的争持场面,时不常就会出现。

  她暗暗困惑,以这位殿下的心机,难道真想不明白,昭明宫的主子看似尊贵荣宠,其实皆是镜花水月,若一朝不慎,被谁构陷个大罪过,皇后连生死都只能看皇帝的脸色,更遑论富贵荣辱。

  嘉善公主所能依恃者,不过是尊泥菩萨,又何必如此对她日后的靠山?

  这个疑问,一直困扰着康嬷嬷。她有时也忍不住自疑:自己的小动作,是不是被嘉善公主察觉,由是她才有恃无恐?

  想想又觉不可能。

  这等诡异骇人之事,也亏她自幼入宫,在贵人身边见多了各色怪事,才敏锐地觉到些隐晦之事。每每想到都要惊骇欲死,又有谁敢做这等设想。话说回来,便是想到了,又有谁敢相信呢?

  康嬷嬷在宫中多年,对人生的富贵前程,自有一套不足为外人道的心得。

  在她看来,襄阳侯赵仁,是皇帝舅家唯一的血脉,又是血缘亲近的外甥。且与诸皇子交情甚好,虽是不修私德的纨绔,难得识时务知进退,无论他助谁登上大宝,前程都差不到哪儿去?

  而嘉善公主呢?除了皇后这尊指望不了多久的泥菩萨,只有个自身难保的十五皇子。她还有谁可作后半生的依靠呢?

  当然,有那么个人惦记着,康嬷嬷也不敢对嘉善公主有一丝不恭。

  这些思绪翻转,不过在刹那间,两个主子对峙着,谁也不放下身段。

  作为宫中的老资格,康嬷嬷满脸堆笑上前,手腕一伸,拽着公主被抓的衣袖,小力按着往下扯,一面笑道:“侯爷一向少见,老奴给侯爷请安了。”

  赵仁也不瞅她一眼,不阴不阳地“哼”了一声,算是做了反应。

  康嬷嬷继续说道:“前儿殿下与皇后殿下用膳,说起侯爷抱怨京里没好物件儿,带人亲去京外各州,挑最上的珍玩宝器、木料绸缎。公主听说,您几日吃不好睡不稳,就为找个几十年没踪迹的雕工,要给殿下赶制一对玉佩……

  “又说侯爷看中一件金丝楠木的大料,要做几架落地罩,可巧未带足银钱,回去取钱时,被人就匆匆地买走了,侯爷跑遍了全城,费尽千辛万苦,才又找到那买主,将那大料又买转回来……

  “殿下听了,可是感动得不行,好几天都念叨呢。”

  赵仁听了,莫名就心里舒坦了,拿眼偷觑着嘉善公主反应。见她微微低着头,颈子弯出美好的弧度,脸上的笑容,看着竟是十足“甜蜜”。

  不知道为什么,赵仁心里就软乎下来,却心是口非地吊着脸,撇着大嘴问道:“你们家殿下能费心夸奖人,本侯倒是无法可想。你倒说说,她都说了些什么好听话?”

  康嬷嬷不及张口,就听嘉善公主道:“下面供上不少应时的瓜果土产,母后将份例赐了我许多。侯爷若是不弃,还请不吝闲步,光降玉卿宫品尝品尝,如何?”

  赵仁怀疑他耳朵坏了,沈望月口里能吐出这些话,简直天方夜谭。

  迟疑之间,却被胸臆间涌出的欣喜制住。他怕自己太不矜持,反被沈望月捉弄了,就故作犹疑道:“本侯还有些琐事缠身,恐怕——”就听她垂首浅笑道:“若不得便,也不好强请襄阳侯。”

  赵仁突然痛恨自己,他之前竟觉得高兴。气哼哼要放狠话时,就见木芙蓉花丛后面,闪出来几个人。打头的那位,一露头便激起了赵仁的不快记忆——他与此人不在熟,却一开始认识就不对盘。

  人若生得太漂亮,无论男女,总有异性忍不住亲近;同理,也有同性会忍不住仇视他(她)的。

  而章悦之生得太好,自幼便被赵仁敌视——庆丰、保龄二位公主,自小对位粉雕玉琢、聪颖过人的小表弟十分青睐,相反地,襄阳侯赵仁自小便有些讨人嫌的资质,两厢对比,结果可想而知。 

  赵仁也不屑掩饰,立时怫然作色,冷笑道:“他怎么在这里?”

  这话是问望月的,望月烦他没事耽误工夫,便道:“天色已晚,我食肠辘辘。侯爷若无意同去,我先告辞了。”

  赵仁忙去扯住她,刁难章悦之的心思,早飞到九天云外,腆着脸笑道:“妹妹忒没诚意,本侯不过是与旧友闲话几句,怎么不耐烦了?”

  望月将袖子一退一揭,瞬间挣脱他的夹拽。赵仁见此,又是气又是恼,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混乱感觉。不想动时,双脚却像自己有主意,急迫跟了上去。

  章悦之看二人远去,抚弄着腰间带扣上系挂的玉笛,眼中流动着灼灼动人的华光,突然扯开嘴角,神秘莫测地笑了。

  望月和赵仁到玉卿宫,暝色已笼罩了大地,玉卿宫点满灯火,照得四周白亮。赵仁随同走着,便忍不住东张西望。

  看完了,撇撇嘴,颇不以为然,啧啧有声道:“你这宫里冷清得紧,也过于荒败了。你也是贵圣之爵,皇后对你甚为宠爱,什么好玩好吃好用的,不知给你添置多少,你都扔到什么地方了,怎么不拿出来装点——”

  望月不咸不淡地瞟他一眼,道:“说了这许多话,襄阳侯不觉得渴,不觉得饿吗?”

  赵仁怀疑,是不是戳到她痛处,叫她当众没脸了。

  想她毕竟根基太浅,能有什么财力,便小心留意她神情,有些气弱地道:“你若没有,便从我家里拿来也没什么,总归是一家人——”

  望月无语地看赵仁,懒洋洋道:“卧榻三千,夜眠七尺,良田万顷,日食一石,我便将玉卿宫装扮成玉阙宝宫,真正快慰我心的,也不过那么几件,何必枉人力、空费财货呢?好了,‘黄粱已熟’,该用膳了’。”

  望月说着,听见脚步声,笑望从宫里出迎的沈洵,拉着他的手,温柔道:“这位是襄阳侯阁下,与我们一起用膳。你也是半个地主,替姐姐好好照应他。”

  沈洵眼睛亮晶晶的,坚定地点头,这是姐姐首次正式托他招待客人。他感到重任在身的使命感,又是兴奋,又是紧张,热情有余、威严不足的双眼,热情地盯着赵仁。

  赵仁被他盯得讪讪,他本来讨厌这小鬼的。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的光头皇子,又让与他相熟的皇家小表弟受了闲气还有一点,他不能理解,沈望月将这没用的累赘背上身,到底为了什么。

  此刻直面这个小鬼,他心思一转,想这小鬼至少单纯直白,不太惹人厌烦。带携带携他,不过是举手之劳。

  在大陈上流社会,分餐制还是绝对的主流。

  玉卿宫里的小餐会,也依然是分餐制。

  望月独坐北面,襄阳侯居右,沈洵在左。汉族以右为贵。望月未曾吩咐,宫人在铺排座次,就做了这样的选择。说到底,不是沈洵空身无爵,而是他不得帝后宠爱,实沾了嘉善公主的光,才有如今的身价地位。

  望月看了沈洵一眼,他似对宫人的怠慢毫无所觉,正兴高采烈地享受美食,间或还要向她投来含蓄的笑,偶尔也会离开坐席,向襄阳侯祝酒劝进。

  日子稍微好过,他便备感幸福,这孩子——望月心间,却陡然染上阴霾。他想起辛宪英评曹丕,说他与曹植争胜后不忧反喜,断言魏国国运不能长久。

  倒不说沈洵要与人争胜,而是说生天忧患、死于安乐。沈洵便是无才,亦当有自知之明。他如今不过境遇稍好些,性子就有些浮了。

  望月不免也想,沈洵今日待客,哪些表现,他或许想着,赵仁是他准姐夫,她与赵仁的婚事,还有可期待之处。

  说起来,赵仁虽然混账,“食不言,寝不语”倒遵循得好,用餐时,等闲不说废话的。花了两刻钟,三人用完晚膳,一时洗漱完毕,在庭院中消食闲话。

  望月笑问道:“我看襄阳侯吃得少,可是玉卿宫的司膳手艺不济,膳食不合侯爷口味?”赵仁摇头笑道:“你宫中司膳原是皇后殿下身边的得意人,手艺焉能不济?实是我在浔八兄那里吃了茶点,用膳前只是半饥,若不是餐点太过美味,还不能违背医者教诲,直啖了个十分饱。”

  望月微愣后笑道:“如此,倒是我的荣幸了。襄阳侯在八兄宫中,可曾遇到三嫂?听三兄言,她一大早就去荣泰阁拜访去了。”

  赵仁迟疑片刻,又朗朗摆手笑道:“我与八兄一处饮酒作乐,哪管得什么妇人会面。”望月嗯了一声,又与他说起别的话。心里却琢磨着,赵仁与三皇子妃褚氏勾搭在一块的可能性。

  她与淡影宮往来,是最近一个月的事。拜访的频率不算低,却只见了这褚氏两次,每每惊鸿一瞥,印象却十分特别。

  这妇人明知有客在,对三皇子沈沄,态度依然称得上恶劣。褚氏还很年轻,只有二十出头。身段丰满妖娆,犹似秾李夭桃,确然十分美貌,而她的情性,配上这等美貌,与沈贵妃、严淑妃相比,反而更显粗陋下乘。望月感受她的气质,最鲜异的方面,只能用两个字形容——□□。

  这样的女人,嫁三皇子这样的病弱丈夫,红杏出墙倒不叫人意外。

  赵仁身上的味道,再次叫人看到他的狂妄,不过也不能确定,女方就是三皇子妃褚氏。

  说着话,赵仁忽然哇哇咧咧道:“妹妹总叫人‘襄阳侯’,也真是太生分了,你是我亲表妹,再过不久——呵,总之是一家人,就像郑阳妹妹那样唤我。不然,去掉前面的名字更好,也显得我们亲近些。嘉善,你说是不是?”

  说着,不知是兴奋,还是扭捏,神经质地搓着手掌。

  昏暗的灯光下,赵仁的脸部轮廓很模糊,望月看不清她的表情,怕话一出口太过生硬,便低柔了生气道:“侯爷既知早晚是一家人,现在正该讲些体面,休让别人拿住话柄,总来打趣你我,到底让人不自在。”

  望月低着头说话,赵仁满心以为,她在羞臊呢。就又端不住体面,露出了调笑的口吻,他便身子凑近了说道:“既怕人打趣你,何以今日又请了我来?”

  望月心里冷笑,语气里就带了出来:“襄阳侯的意思,本宫今日原不该请你这一场?既如此,送客吧。”说完,竟拉着沈洵向殿里扬长而去。

  赵仁还想进去,不想被人拦住,不得追上去,在原地里跺脚大骂,说着些“翻脸不认人”的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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