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灯火阑珊处（一）
（一）
《思帝乡》
唐·韦庄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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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西南有山，绵延百里，曰箕尾山。其尾踆于东海，多沙石。汉水出焉，向南流向淯水，是个寻找宝玉的好地。
深山之上，少有人迹踏足。其中是青丘一族常住之地。其族三姓，涂山，有苏，纯狐。其中以涂山为最尊。
箕尾山间最不起眼的山丘间，俨然有一方粉亮之地，已是阳春三月，粉洁的杏花另几围木屋显得格外亮眼，像哪家爱花的仙君隐居之处。虽说那小道看似年少，倒也把小妹照顾得极好，二人倒更似父女一般。
在山下人看来，阁室间住的倒也不是什么仙君，只是个气质不凡的小道带着个长相俊俏的小妹，二人经常下山采买，山脚集镇上不时能看见两人。曾有个青壮上山打猎，受了伤，迷了路，恰巧遇到此处，得了少年的医治和帮助，归家后便向街坊说起，山上有个仙境似的小坊，里头是对兄妹，修的道术，很是菩萨心肠。
阁室外正式杏花怒绽的时候，漫天的花瓣，风起变从树枝上飘落，落英缤纷。树下亭亭玉立一个小女孩，眉毛很浅，细细浅浅的两道，眼睛倒是一双标志的杏眼，瞳仁比常人略大了些许，瞳膜漆黑中带着幽邃的深蓝，眼中像有辽阔而宁静的大海，脸有些略圆，带了些婴儿肥。粉嫩的短袄于一幕落花不知不觉融为一体。
一声清凉的人声打破了宁静“子夜，过来。”
我听到唤声，转身噔噔噔的小跑奔向玉尘。“玉尘哥哥，子夜把今日要修的课业都以完成，这才出来的，没有偷懒。”说罢居高着双臂，想要玉尘蹲下将我抱起。
玉尘只是将我双手握住，也没有如往常抱起“我知道子夜并未偷懒，今日我们下山去，快去准备些，一会该晚了。”
一听到要下山，简直激动得不得了，“我这就去准备！又可以买糖葫芦喽。“说完变像只兔子般噔噔噔噔地跑向阁室收拾。
下山的路上，没有了居室独有的杏花，但繁林之间，静谧美好，偶尔有虫鸣，鸟叫。
到了集市里，喧闹的人声，是深山里少有的热闹，我喜欢赶集，喧杂的环境里各色格式的人们，对于我来说真是太少见了，当然最开心的还是可以买到糖葫芦。
玉尘牵着才及他腰头的我，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发现今日的集市有些与往常不大一样。街坊间都在卖着五颜六色的彩灯。
“玉尘哥哥这是什么？”我停下来扯扯他的袖口。
玉尘扶了扶头上遮阳的斗笠：“过几日便是上元节，他们祭祀太一，采买花灯，到天黑，就把灯送往天上，向神灵祈愿。”
“是渔灯吗？在黑夜里发光那种。”我想到了那些在黑夜下期盼他们归来的日子，无限的思念从心底涌起。
“不是，但会更美。”在想居然还有比此更美的吗？
”玉尘哥哥，能，带我去吗？”我满怀憧憬的看着哥哥。
“当然。”
（二）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
灯火阑珊处。
青玉案·元夕-辛弃疾
两日后，我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上元节，正午同玉尘哥哥下山去，到山下时正过了日辣，午后的风清凉宜人。
我从未见过这般热闹的人间，镇子的中心，人们忙着准备入夜后的燃灯供佛，和我一般大的小孩们，嬉闹着故意撞着我肩跑去，还不忘回头对我做鬼脸。
“哈哈哈，你们看，她好像没有眉毛。“引来他们回头观望，一阵嘲笑后，然后成群又钻进了另一条深巷子里。
我有些害怕和窘迫，下意识靠紧了玉尘哥哥。我好想也有这样的小伙伴，但从未有过，还好，我有哥哥。
玉尘哥哥弯腰搂进怀里。”子夜莫怕，无论有没有眉毛，我都不会嘲笑于你。”
“若是哥哥都要嘲笑我，那我才是最最伤心之人了。”
“子夜才不过十一岁何来伤心？”玉尘温婉地笑笑，握紧我的手，领着我继续向前走去。
我看着汉水边架起的灯架，上面挂满了花灯，到了晚上，它们就会都亮起来，在汉水池畔，指引着归家的人，回到岸上。
玉尘随手买了一支绿色的奇形怪状的东西给我。我倒是更喜欢和它一起卖的荷花，我也没说，不知买这来做何用。
“哥哥，这买来何用？”我拿着它走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
玉尘只一顾找路，他是个路痴，子夜小时上山不久便发现了这个特征，也不知这上山下山的路，他记了多少年头，才没走错。“这叫莲蓬，是荷花的果实。买给子夜吃的。”玉尘正找路找得头疼。吃？也不知味道如何，我瞅准一处，一嘴咬了下去。
！！！！！怎会有如此苦涩的果子，比那酸杏瑟得不知几倍去了。
我一边任由着玉尘哥哥拉着我在人群中来去穿梭，一边小脸被苦涩的味道弄得表情扭曲。
既然哥哥说是给我吃的，那我肯定会吃下去。
我看了看，仍在努力辨别方向的玉尘哥哥，再看看手里的莲蓬，心想一咬牙就过去了，一连啃了几大嘴，终于忍耐不了，“玉，玉尘，，，哥哥。”
玉尘听到我的唤声，转过头来，看到我快要发青的五官扭曲的小脸，再看看我手心只剩一半的莲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甚是憋屈。
“子夜，快吐出来，快。”玉尘连忙蹲在我身前。一时哭笑不得。
我照做，“好苦涩的东西，我不想在吃了。”
玉尘接过我手心的莲蓬，将另一半剥开，放在我手心里”吃这个，那些绿色的不能吃。”
我将信将疑，还是放在口中，一股清香瞬间弥补了之前的苦涩。瞬间反应过来自己的愚蠢，煞是羞人。
“子夜吃着苦怎不早和哥哥说，是我疏忽了。”玉尘温婉的揉了揉我的额头。
“哥哥给我吃什么都是好的，子夜不会多问，照做就是了。”因为我知道哥哥是我最亲近的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玉尘笑笑，没有多说。起身拉着我，继续找着路。
到了黄昏，简单在小酒楼用过晚膳。玉尘终于找到了他想去的地方，至于哥哥的方向感，我内心清楚，但也不会拿这打趣于他。
他找了个背向人迹之地，用了个法术，带我跃上了邻镇海边的一处断崖。
这是汉水入海之处。海平线把眼中的世界分割上下，上面是即将坠落的夕阳，光芒从那根线的两边扩散。一切连同呼吸着的空气，都染上了霞红。
我跟着玉尘在崖边坐下，海风不大，刚好将玉尘墨绿的广袖吹开，几缕散开的发丝在风中萦舞。我看向身后的万家灯火，有些祈天灯已缓缓升起，我从没见过这般美丽的景象，小时最美的渔灯，也不过数盏。不及眼前的万分之一。
身边静坐的玉尘始终看向海面，我感觉到他的沉默，便看向他，玉尘睫毛纤长，落日的余晖撒满了他的脸庞，落在了睫毛上，哥哥是我见过最标致的人了，真是好看。
“哥哥，你在想什么？”我目不转睛的抬头看着玉尘哥哥的脸庞，生怕错过了一秒。
“想一个故友。”
这四五年里，我从未见哥哥与他人有过来往，不免得好奇。“子夜能知道是哪位故友？哥哥想他，为何却不去见他呢？”
“我一直在见他都路上。”玉尘的视线从未从海上移开。不知为何，一向温柔得哥哥，在此刻显得好生落寞。我也不知该作何安慰，只将头靠向玉尘哥哥的膝盖“也许那位故友正山河跋涉，向哥哥走来呢。”
夕阳的渲染渐渐回归给了黑夜。身后万千灯火升起，数以千计的祈天灯错落随海风向着大海飘去。
我激动的起身”哥哥，你看！”我指着入海口明亮若另一道夕霞的千灯。“哥哥，你说，它们中有没有我阿爹阿娘的魂灵？”
玉尘起身也看向身后的灯火，却没有答我。
“哥哥，你说，子夜若是有一天死去，也会变成天灯吗？”
玉尘终于说话：“子夜还小，若是有一天升道，便不会死去。”
“万一子夜没有怎么办？”
“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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